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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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事件发生了。
林知未没有阻碍地推开铁制伸缩门，打开木门，走过狭窄的仅能过一人的长直的玄关，看到眼前的惨状后，立刻将身后刚走出玄关的唐依揽到身前，把她的头埋到自己的怀里。
腐败的臭味弥散在封闭的空间，十几平的小客厅只有北向有一扇小窗户紧闭着，昏沉沉阴暗的房间，只有南面大门处艰难穿过玄关的一束光照射进来。小餐桌、凳子和热水壶被打翻在地，血迹和中国象棋的棋子散落在房间的四处，较多的棋子落在尸体的附近，棋盘紧紧地被僵硬的右手握着。[山上治也]的尸体赫然躺在屋子的中央偏左上一些，还穿着昨天的灰色无领毛衣和灰色长裤，皮鞋脱在玄关到客厅的口子，灰蓝色条纹的长外套也挂在玄关。两只手臂是反扣手背的投降姿势，左手像是要抓取什么东西。脸上，手上和脚上大片的尸斑清晰可见，空洞浑浊的眼眸瞪得很大，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的吊灯。左大臂处渗透出一大片的血渍，已然发黑。脖子上带着紫黑色的勒痕。
死了有一阵子了。
犹豫中，知未拨通了报警电话。
“美橞，你觉得是情杀还是仇杀。”穿着警服的蘑菇头男人问向身边把精心烫染的齐肩短发扎成马尾，两手交叉在胸前的女人。
“有什么不一样吗，三枝。你在放些什么屁呀！”
“唔……你真是，细细想来还是有区别的好吧。”
“情杀包含于仇杀的呢。”
“与其说包含，不如说是相交关系。”
“你这个笨蛋，真是，只对一个人有爱没有恨会杀掉他吗，情杀也是因爱生恨，比如被背叛欺骗抛弃，由恨意驱动的杀人，当然都算是仇杀啦。”
“那这么说干脆叫恨杀不就好了。”
秋田美橞狠狠地拍了一下三枝秀二的头，他比一米七三的她要矮上半个头，这对她来说倒是再顺手不过了。
“哎，不要这么用力呀。”
不这么用力岂不成打情骂俏了？
“再者说，说不定还真有由爱意驱动的杀人呢，你看动漫里不就有这种角色吗，叫做病娇什么的……”
秋田觉得三枝最后还加个什么的来撇清自己成天熬夜追番的宅男形象十分有趣，扑哧笑了出来。
“欸，干嘛嘲笑我。”
“没有，没有啦。”还是没有停下笑。
“美橞，你觉得是仇杀还是情杀。”
？？？
“仇杀好了吧，仇杀，这个独居的穷困的老人家看样子应该也和情不沾边。”秋田刑事看向躺在警戒线里的山上治也，周围的同事还在取证。
“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人不可貌相，万一说不定老人年轻时欠下过风流债呢。我瞧老人家五官也没什么太大缺陷，也能说是中人之资呢。”
“嗯嗯嗯。”美橞随口敷衍着，接过了巡查递来的塑封袋装好的证物——随手丢在房子后面灌木丛里的凶器，一根两米多长的粗绳。看了几眼就放到旁边的证物箱中了，毕竟这玩意儿不算轻。
“这玩意儿用来勒死人感觉怪怪的。”
“太长了对吧。”
“嗯……”三枝摸了摸自己的蘑菇头，其实蘑菇头真的很好打理的呀！
“应该是凶手想用刀杀人不成，在搏斗中用受害者家中的麻绳把受害者勒死了。”
“毕竟看样子五十出头了嘛。”
“受害者身材还蛮高大的。”
“怎么，比较羡慕？”
“……”
“不过这也不能确定凶器就不是凶手带的了，毕竟难免有什么隐情。”
“这样也怀疑一下，那也怀疑一下，三枝你倒是笃定绳子就一定是凶器。”
“啊，只是直觉嘛。当然还得等法医验尸看有没有下毒什么的才能定论。”
“你倒是先定论了。”
“唔……乡村家里有麻绳普遍吗？”
“当然普遍啦，虽然不能说家家都有，但也几乎可以说差不多都有的，”美橞感觉自己也快被神神叨叨的三枝带沟里去了：“干农活之类的，挑担，捆柴等等，绳子可少不了。像你这样的城里人，四肢不勤倒是不知道了。”秋田美橞父母都是农民，从小就在乡间长大，对这些事很是清楚。虽然讥讽三枝四体不勤，美橞实际也没好到哪里去，家里的农田比较多，还分得出一些种果树，因而家境其实是还算殷实的，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当然这些是不可能向三枝透露的。
第一天、第二天的问询后，知未和依可在第三天果然还是被请到了京都上京警察署。在警车上，回忆起三天前与上山治也相见的场景。
京丹波町花和村西北边的鹿仓村，是一片土地贫瘠的山脉，海拔不算高，长着常见的杉树、桧树和落叶松，因为人家很少的缘故，樱树一棵也没有。村子里多是猎户，偶尔有两三家连成片的农民耕种着艰难开发的梯田。这个地方五十二岁的山上治也称得上是最有希望的一处。
车子只能开到山脚，在询问了多处人家后，才在一位猎户的指路下走了各种蜿蜒的山路到达山上的住所，已然快近黄昏。屋子是小小的一层式砖房，瓦片稀稀落落的已经有一些残缺，矗立在半山腰的一块小空地上，屋子只有右边有上下相连的山路，左边是菜园，再靠左就是瘆人的悬崖，好在修筑了一道篱笆，前面是空地和连接山路的几米高的土坡，后面则是几乎垂直的十几米的峭壁，上面爬满了杂草和小枝。
“山上是几年前搬过来的村民，是个怪人，因为我们村基本都是一个人家一处地方，所以见到人都是很热情的。他却好像乐得孤单，总是待在他的房子，从来不和人交流。而且每月七号都会雷打不动的跑到市里去，不知道去干什么事情了。”想起指路猎户的话，两人觉得很有道理，这个地方的小破屋子，倒是很符合怪人的胃口。
由于门外还有铁栅栏，知未只得大喊：“有人吗，山上治也先生在吗？有人吗？”
过了一会里面的木门拉开了半扇，探出了一个头发花白，面目慈善的老年人的头，眨巴眨巴眼看着两人：“你们两位是谁，村外人吗，找我干什么？”
“你是我的父亲吗？”依可激动地抢先开了口。
老人一下愣住，像是被直接的询问冲击到了，整理了好一会思绪才摇了摇头：“是在找寻生父的女孩呀，你的模样生得真是令人喜爱，要是我真的有你这样的女儿该有多好。要真是那样，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不过看孩子你的模样最多也就十一二岁，很遗憾那个时候的我应该是没有和谁有过女儿的……”
“啊……，”依可很不甘心，明明种种迹象都表明眼前的老人很可能是自己的父亲。
“真的吗，山上先生，”依可咬咬牙，露出了下定决心的神色，知未来不及阻止。“我是洛子，我是洛子呀！”知未松了点气，没有全部说出来，说一半倒也足够了，小可果然有着超乎这个年龄段的理智。
老人迷茫地摇摇头。
就这么让时光凝住一般，三人保持这副场面好一阵子。
不愿意接受现实时，人们往往总是会呆在原地，期望事物自动偏转变化，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局面。在这种时候，大家倒是都不约而同地堕落成《雪国》中的岛村了。
终于，知未拉住依可的手准备离开了，然而小可雕像似的一动也不动。山上老人觉得好像自己有义务说些什么，虽然这完全称不上是他的过错。
“嗯……待会天黑了需要手电筒和大棒的，取一下吧，山里偶尔还会有几只野狗。我是个刚五十的单身汉，也不便让两位小姐留宿。况且两位看起来应该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应该不会愿意待在我这个小地方的。”
她们是早上出发的，倒是没想到找人会找到天黑，实在是失策了。
“谢谢。”知未回到。
老人打开了木门和防盗伸缩门，自顾自地就走进房间了。老人在长长玄关的背影，像在说请便的意思。
知未还在盘算着，女孩已经跟着进去，没得选了只得也进去。
这奇怪的玄关都快有三四米长了，心中疑惑着，来到了客厅，勉强还算宽敞，十几平米的样子，看着还算整洁。唯一的窗户开得很小，让房间显得昏沉沉的。水泥的地面没有铺木板或是瓷砖，也就懒得客套要不要脱鞋了。客厅右手一台看起来落灰不少的，估计已经坏掉的“大脑袋”电视，左上角是可以放下拼成床的木头沙发，用垫被铺着，玄关旁是小餐桌，餐桌上的中国象棋倒是让知未眼前一亮。棋盘约莫是40×40的大小，棋子是讲究的大个黑檀木，约有一罐可乐的截面大小。除了这些别无他物，倒是称得上家徒四壁。
接过木棒和大号手电，知未把后者递给了依可，现在的天色还好，不过黑夜总是来得很快。
依可眼巴巴地看着象棋，也是很感兴趣，山上看了出来：“你也会中国的象棋吗？”
虽然流着日本娘们的血，她也是在中国长大的女孩，点了下头。老人显得很欣喜。踌躇再三还是说到：“难得有会中国象棋的小朋友。在我看来，中国象棋的趣味远胜将棋和国象。可惜天色不早了，改日二位得闲还手电的时候，我们一起对弈几局吧。不用着急，家里有挺多手电的。”
感觉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呀。
告别了这位山上治也，两人九点才走到了山脚的马路牙子上，所幸没有碰到传闻的野狗。
回过神来，警车已经开到了警察署。相比起警察本部，这里倒是因为没有那样夸张设计的大楼而显得顺眼多了，一栋干净整洁的五层米色的楼，外面立着有着警标和京都上京警察署的石砖条牌。
知未先被带进审讯室，完完全全是对待犯人的态度了！依可则是毫不客气地坐在警员腾出来的位置，拿着井上章一的《讨厌的京都》品味起来，对她的姐姐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知未等来了一个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头发也比较稀疏，不像能干这活的人。胸前的铭牌倒是印证了这一点：警视海谷彰。看来就是上京署的头儿了。
“给个理由，署长。”
“林小姐倒是很直接。”
得知身份已经暴露，她冷哼了一声，手撑着脸蛋慵懒地斜视着海谷。
“小姐你卷入这个案子，也是很倒霉呢。按照我们平常的检查力度倒是找不出什么破绽，今后我们还得注意。”这个地中海古井无波的样子，观察不出什么。
“当然很倒霉啦！怎么，什么时候遣返我回国。”真能遣返的话，知未倒是如愿以偿了。
“恐怕目前还不能。”
“什么意思？”
“山上的案子。”
“我想我已经交代得很清楚了吧，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好几遍。”
“真相恐怕不是这样的哦，林小姐也是明白人，我就直说了吧。”海谷压了压嘴角还是翘起了一点弧度，真想让人把他拉碴的胡子拽下来。“五天前，也就是三月三号，你盗取了警察本部里叫[山上治也]名字的三十多人的资料，证据在这里的U盘，需要看看吗？”
女人变了一瞬的脸色：“不用了。”
“林小姐对此有什么解释吗？”
“解释你的地中海光头。”
故作姿态的海谷彰被这句话噎得身子缩了一下。
“你……不要人身攻击，可以植发的。”
“能正常说话了？”
“……咳咳，解释一下……”
“从你们四处漏风的警察系统拿点东西来完成自己的委托。”
“嗯嗯……什么委托。”都是熟路人，本来只想给这家伙提个醒正常说话，现在随声附和倒是显得有些低三下四，怪怪的感觉。
“还能是什么委托，拿名单就是找人呀，笨蛋。”一声八嘎说的知未心旷神怡。听着的海谷，倒也感觉不算坏？
“……拿着名单，也可能……可能杀人嘛……”看见林小姐警告的眼神，海谷连忙补充：“小姐你也没有不在场证明是不是，毕竟是深夜作案，虽说了当时和依可小姐在家里，但是没有其他证人，亲友间不能互证小姐你也知道，花和村也没有监控……警方有这样的怀疑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也知道是深夜啊，哪里会有什么人一直盯着我的房子，变态吗？
不过只是心里这样骂着，知未思考了一会后直言：
“想要我干什么。”
“嫌疑……凶杀案小姐你毕竟不能完全洗脱嫌疑……”
“要我帮忙协助调查?你们京都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样的话就太好了，”意识到了自己听岔的愚蠢，都快不清楚谁审问谁了，哎，谁让人家背景硬呢，“哦……嗯……还是能够希望得到林小姐的帮助。按照法律，确实会禁止小姐您归国的。”
“哎，真麻烦，这案子有这么困难吗，谁的主意？”女人漂亮的眼眸紧盯着自己，这下真是倒转过来，被审问了。
官大一级，哦不，两级压死人，海谷闭紧了嘴巴一个字也蹦不出。
“藤原那家伙吧。”看着面前一颤的海谷，知未满意地点头。海谷心中痛苦地呐喊：警视监大人，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尴尬地敲了敲桌子，推门进入了一个靓丽的身影和一个蘑菇头，这个海谷警视还真喜欢搞这些不成熟的事情。
“秋田美橞。幸会。”
“你好，三枝秀二。”
知未握了握两人伸出的手。
“唐泽知未。”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