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记安年》浮木千花

13、夜晚，和爱人是灵魂的栖息地

　　珧未匀和慕子渊当初是奉旨成婚，这么多年二人相敬如宾，没有什么感情，也没生过什么嫌隙，一直都是分开而居。

　　夜幕降临，珧未匀问汤佻：“相爷回府没。”这是她每日都要问的，只是这几日得到的回答都是没有，珧未匀心里莫名有些担忧，又抹不开面子去问慕子渊身边亲近之人。

　　芙荑早早点了灯火，珧未匀眼睛不好，每到天光晦暗，珧未匀就很难看清路。府里按丞相吩咐角落都安置灯盏，每逢过节都要比别家早几个时候挂上灯笼。

　　下人在相府夜间出行也是非常便利。

　　思馥在小姐睡下后，来到墨竹亭，灯影摇曳清晰映出霍小凡的背影轮廓，思馥脚步放轻小心来到霍小凡身后，跳起拍打霍小凡左肩，迅速躲开移动到右侧。“哈！”

　　霍小凡配合被吓了一跳，头偏向左侧找人，停留片刻才无奈笑着转向右边，“这次真的吓到我了，思馥，给你糕点。”霍小凡手骨挑着细绳，伸到思馥面前。

　　思馥双手捧着油纸，“小凡每次都一脸真诚的说着谎话，明明就没吓到。”把油纸放在石桌上，剥开油纸，使它摊平贴在石桌，露出里面形状可爱，香气四溢的点心。

　　“思馥，那你教教我被你吓到是什么样子，我下次做到。”霍小凡衣摆被风吹动微飘，他撩开衣摆坐在栏杆上，一只脚跨在栏杆上踩着。他喜欢在人人的入眠的时刻，和思馥两人相处，不会被谁打扰，所有事物都放低呼吸声，只有他们两人，每句话都在耳中掷地有声。

　　思馥拿起一块奶白色，圆饼状点心，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咀嚼，手抵下颌思考怎样才是被吓的真正反应，脑袋中搜索一圈，都是自己被别人吓到，自己真没吓到过什么人，想着想着有些挫败叹了口气，明明霍小凡跟自己被吓到时的反应大差不差，但要是说霍小凡被吓到了，就是差些感觉。

　　霍小凡听到思馥叹气，“我下次会努力的。”

　　思馥放下点心，拿起旁边的一块起身递给霍小凡，双肘撑在栏杆上，“可能我被吓有天赋，小凡你也尝尝，这点心是最好吃的一种。”

　　霍小凡接过一口塞进嘴里，三两下就咽下肚，思馥不觉得他这样吃可能还没尝出味道，但霍小凡还是面不改色道“好吃。”十分没有说服力。

　　思馥：“小凡，今天的月亮不好看。”

　　霍小凡抬头看月亮，很多时候月亮都是这这般圆亮，：“嗯，今天月亮比昨天暗了些。”

　　思馥看着看着眼前的景物变的婆娑，眼眸溢满泪水，就是迟迟不让眼泪滴下，不再低头，抬头继续看月亮。霍小凡没听到思馥说话，以为自己说话无聊，她不知怎样答话。又道：“说不定明晚月亮就又好看了，你看那是你和小姐以前种的小树，现在已经长势正旺，都已经这么高了。”

　　思馥还是没有开口。

　　霍小凡：“思馥喜欢什么花呢？我外出任务会看到很多喜人的花，下次摘来送给思馥好不好？”

　　还是一片安静，霍小凡总于擦觉到思馥情绪不对，便搜肠刮肚去想些逗人笑的话说。

　　思馥眼泪没有止住，顺着脸颊滴落到草地上，月光有一瞬间打在泪珠上，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紧接着又雨点般砸了下来。

　　霍小凡慌了神，连忙放下搭在栏杆上的腿，站直身体。“思馥……你……你……不要哭……”

　　思馥听到霍小凡说她在哭，瞬间不乐意，大声反驳，才说完一句话，就绷不住，声音变的哽咽：“我才没有哭！我……就是舍不得”

　　霍小凡：“我……打算找机会进宫当差。这样我还是可以给你送点心吃，就是带不了福音小铺的点心了。”

　　思馥回过头，脸上还粘着眼泪，“真的啊？那进宫当什么？”

　　杜杜声音破空而响：“当太监呗！当什么。”听到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思馥和霍小凡抬头望去，才发现杜杜躺在屋脊上偷听。

　　思馥：“不可能！你干嘛偷听我们讲话，还瞎说。呸呸呸！！当什么太监。”平时听到杜杜打趣她的话，她也生不出勇气和他这般吼！这时也不顾什么。

　　思馥又扭头去拽霍小凡袖子，拉了几下，霍小凡都没有反应，心里顿时了明了什么，大为震惊，“你真是这样想的?！”

　　霍小凡珉了珉嘴，脸上表情讳莫如深。最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怎么会，我哪有那么傻。”

　　杜杜：“最好是哦,你！”

　　思馥仔细分辨着霍小凡的表情，最后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思馥仰头喊道：“杜大哥，你上屋顶坐着干嘛！”

　　杜杜：“练练功，活动活动经骨。”

　　思馥：“你这么勤快，以前都缩在房里不出来。”

　　杜杜双手背到身后，把垂下来挡着眼睛的一撮头发吹到一旁，脚一登飞落下来，稳稳当当落地，脸向上仰起一个幅度。自信踏出一步，然后右脚被左脚给绊了一个踉跄，躬身向前急奔几步，才堪堪稳住。站起身眼球尴尬向上瞅，手指又挑了挑刘海，语气不自然道：“失误失误哈！平时不这样的。”

　　思馥忍不住大笑，脚步往后撤了几步，弯身，腰抵在栏杆处。：“我觉得有些尴尬。”

　　霍小凡仍站在原地点头附和道：“是。”

　　杜杜：“我有宽厚的心胸，不会被你们说几句话就影响到的。”然后手拍着胸脯，给自己顺气。

　　思馥：“杜大哥，练功干什么，你要走了吗？”

　　杜杜：“不是不是。”说着左右瞧一瞧，又猛向后转头，警惕扫视屋顶。复走到思馥身前，手背挨着嘴边，靠近思馥耳边，低声道：“我是来……”眼睛不小心瞥到霍小凡犀利想刀人的眼神。立刻禁声，往后退了半步。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给那什么……芙荑治病时，发现她古怪的很，正常人受了这么重的伤，没个半个月都下不了床，她这恢复的也太快了……”

　　思馥：“恢复的快不好吗？思馥她身体好不行吗？”

　　杜杜：“当然不行，关键是！给她用药没什么作用。”

　　思馥：“你这么说，我观察芙荑她行礼也跟我们不一样。可是那又怎么样，只要她不伤害我们，就是好人，谁都有秘密，小姐说，他人不想提起的事，太概是曾今一段伤心的经历。没必要去逼着他说。”

　　杜杜：“你怎么确定芙荑就是好人？”

　　思馥：“老夫人喜欢她！能是什么坏人，而且目前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芙荑可感谢我家小姐救了她呢！”

　　杜杜：“我不放心，我去试试她，小姐对我也有恩。”

　　思馥：“好吧好吧！杜大哥想怎么试就去试吧！我和小凡先去吃点心了，拜拜！”思馥走到桌子前，一手托起点心，举起手背过身朝杜杜挥了挥手，霍小凡跟在思馥身后，等思馥做完动作后，牵拉霍小凡的衣袖潇洒的走了。

　　杜杜在身后无力呐喊：“诶诶诶！！！这么无情，都不打算帮我一下吗？”

　　思馥：“加油！我精神上支持你！杜大哥！”

　　现在她要找一处清净地。杜杜好吵！

　　灯火阑珊，轻声细语。

　　芙荑在门外徘徊已经，天色太晚，想着夫人万一睡下，被自己贸然敲门吵醒，今夜就要有两人睡不着了，得不偿失。权衡利弊，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原路返回吧！刚要抬脚往回走。珧未匀声音从里面传出：“今夜也睡不着吗？”

　　芙荑这才放心推门而入，道：“嗯，夫人也没睡吗？”

　　珧未匀上半身依靠在墙上，身上半耷拉着锦被，神色懒倦。珧未匀：“嗯，正好过来陪我说会儿话？”向芙荑招手，示意坐到她身边来。

　　芙荑进门转身关上门，余光扫到房间靠墙角落花架上摆置大小不一的盆栽，里面是些野外地上遍地的杂草。珧未匀注意到芙荑看着她架子上她随意养的植物发呆。珧未匀：“是不是觉得我把野地里长的杂草养起来，很奇怪？”

　　芙荑回过神，向珧未匀身边走来：“没有，养东西就该养自己喜欢的，看着舒服。”

　　珧未匀：“那倒也不是！比起草，我啊，更喜欢鲜艳夺目的花，但花经不起我折腾。总被我养死。”

　　芙荑一手提起重量十足的木凳，毫不温柔放在地上，在无比靠近珧未匀身边的位置，坐了下去，手捧着下颌：“夫人把小姐养的很好，怎么会养不好花呢？”

　　芙荑这是第二次夜间来找珧未匀聊天，她喜欢听珧未匀缓慢又柔和的声音，不是戏弄，谩骂，仇视。

　　珧未匀：“这要从我刚嫁到相府说起，我那时年轻气盛，性子也倔，但是从小授的礼仪，约束着我，这使我成为一个很别扭的人。我不喜欢子渊，但又不得不嫁给他。我心里郁闷，也不与人说，躲在屋里不出来，子渊就命人在我房子把放很多花，我故意把气撒在花身上，给它们浇很多水，可浇死了又替它们难过，伤心的大哭。一来二去之后，突然有天，子渊送到我房间不是鲜艳的花，取而代之的是绿草，我晚上就偷偷看着这些小草笑。也不再故意浇水给它们。”

　　芙荑听着由衷开口道：“子渊真好！”

　　珧未匀噗嗤笑弯了眉毛，：“你啊！说话总是给人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可不能说子渊这两个字是从我这里学来的。”

　　芙荑：“那我叫什么？”

　　珧未匀温声道：“跟着汤佻叫相爷啊。”

　　芙荑：“夫人也叫相爷。”

　　珧未匀：“怎么多年也习惯了，你家里人不着急找你？”

　　芙荑：“他们心里希望我已经死了。”

　　珧未匀：“那就不是家人，这样恶毒，你就当以后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芙荑：“夫人，这里一切都很热闹，我可以在这里重活一次吗？”

　　珧未匀：“可以啊，你是个自由的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活。”

　　这一晚絮絮叨叨两人说了好些话，珧未匀没有对芙荑刨根问底的探问，而是漫无目的，毫不经心说着些没有营养的话。

　　她们都曾身上裹满鲜血，躺在泥泞地上被万人打量，也被人拉起擦干抹尽满身的不堪。只是一人得自由，一人被捆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