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老树的故事》胥芜

92、第 92 章

　　小竹依然会想起张虚，依然会记起与他的过往，可是张虚的样貌却不知道何时早已模糊不清了；如今自己对他有思念，有怀念，却再也不会为他心痛得受不了。

　　小竹辞别“张虚”一路东行，没用多久便来到了繁华的京城。如今的京城，要比往日更加的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小竹走在街道中再也见不到往日那些趾高气昂的猎妖师。太多尘封的记忆随着小竹脚步慢慢呈现在眼前……熟悉的街景，熟悉的叫卖声方式，一样的语言，不同的音色……同样讨价还价的情景，同样的招揽客人的店小二……这座城依然是百年前的那座，只是换了一群人，换了一副装扮在继续书写着另一段历史……

　　看着熟悉的街道，陌生的人群……小竹才感受到漫长的生命原来这么好……可以犯错、试错，可以肆意地挥洒时光，不会像村头王老二满脸沧桑地坐在路边感叹人生苦短；也不会像刘麻子一样坐在墙角里抽着烟晒着太阳，感叹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从头开始……这一生便被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所终结。

　　小竹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有些沉默，心中不停地问自己：“如果我是一个人，只有六十年的寿命，又会有怎么样的人生和结局？”

　　小竹看着从眼前过去的一对对情侣，夫妻，婆媳，想着自己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嫁一人；然后谨遵公婆的教导，孝敬公婆；然后生儿育女，等待他们长大成人，再为他们另寻佳偶，教导儿子儿媳，然后像自己的婆婆一样为家奉献自己的最后的一点余热，最后像完成这人世间最伟大的传承一样带着甘心和不甘心一同埋在黄土之下，仅仅留下在族谱上的不被后人关注的寥寥几笔……小竹看着眼前走过的江湖人士想到，或许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活在红尘之外，在同一个世界上却以另一种不一样的活法活着，像烟花一样尽情地绽放自己的生命，成为当代的笑话，后世的英雄；或者像万紫启那样的一群人一样，经历过这红尘之外的艰辛和苦难，最后又回到了那个自己曾经鄙视的红尘之中，重复着上一波人的活法，在自我悔恨和庆幸的矛盾中了此残生，最后用生命鉴证和讲述另一个世界的那一批人的勇敢和固执以及无奈和妥协；

　　再或者像为民请愿的乱世枭雄一般，去为了这个世上的不公和目的去拼搏一次，去争取一次……即使失败，即使被当权者提前书写好了结局，依然不惧生死，慷慨赴义，也许最后会在世人的嘲笑和圣人笔诛墨伐中毫无辩驳之力地被钉死在史书上……

　　小竹站在街上看着天，思绪万千。这天地间，本就应该肆意驰骋，可如今，大家都龟缩在自己的龟壳里，不愿去冒险，更不愿失败。可是如果我们都龟缩在龟壳里，我们的龟壳是否能为我们抵挡得住这来势汹汹的天灾人祸呢？

　　酒肆的招幌随风飘扬，阳光躲过招幌直射在小竹的脸上；小竹转过头去，急忙抬手去遮挡，在阳光的照射下，手掌的血肉竟然清晰可见。

　　“生命如此脆弱，却又坚不可摧，能够拥有这漫长的生命真好。”小竹喃喃自语地说道。

　　“姑娘，要不要打酒？”酒肆的老板热情地问道，“我们这免费提供罐子，若是买得多，还可以送货上门。”酒店老板面带微笑地说道。

　　“怎么别家不提供吗？”小竹看着老板笑着问道。

　　“别家只是提供罐子，并不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不过从这里到下一家，大概要走半炷香的时间。姑娘要是想着继续逛着，四处看看，那倒是可以不用着急买。”老板笑着回道，一脸的和善，并没有因为客人不买而变了脸色。小竹看到他又想到了自己刚刚来到人间时遇到的那个丑陋的卖板栗的小贩。

　　小竹来到酒坛便闻了闻酒香，笑着说道：“打两斤你这里最好的酒。”

　　“好嘞，姑娘尽管放心，我们的酒你吃了以后定包你满意。”酒肆老板热情地回道。

　　酒店老板动作娴熟地为小竹打好酒，然后用一根草绳打个结，将两瓶酒放在上面，用手一拎，草绳紧紧地提着瓶身的凹槽处，卡在那里，这样两瓶酒就算打包好了。酒肆老板接过小竹递过来的钱，再递出打着草绳的酒罐交于小竹。

　　小竹拎着酒出了城一路向南，她知道有个地方她一定要去看看。

　　虽然时过境迁，树木也变得粗壮起来，但是这条弯曲的小路，还是原来的样子，多年来几乎都没变过；小竹心里一阵窃喜，之前以为自己可能找不到，看来是多想了。小竹看着那棵大树却不见红衣女子的住处，心里一沉，一阵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小竹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到可以推翻自己想法的破绽，无果后，便用妖法探视四周，在一棵大梨树的后面竟然发现了一处结界，小竹转忧为喜，用妖法打开结界；进入境界后，小竹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这里宛若一个百花园。结界内种满了花，高的，矮的，紫的，红的……千娇百媚地开着，远远看去，像是被花匠特意精修过一样。花丛中隐藏着一条半人高，被开满鲜花的藤蔓“装饰”篱笆墙，小竹沿着篱笆墙穿过花园，来到被鲜花隐藏起来的院子。小竹用妖法打开院子的门，便看见门前的桃花树又长粗了不少，树上依然繁花似锦，好像还没有学会结果子。昔日的房屋依然安然无恙立在那里，只是门前又种了几个果树，花开满枝，阵阵幽香。

　　“看来，她没事。”小竹淡淡地说道，眉眼含笑。

　　小竹轻车熟路地走进前后相通的堂房，屋里空无一人，桌子上干干净净的，一株梅花插在瓶子里，摆在桌子中间。小竹用手一挥，梅花凋落干枯，随风散去。

　　“竟是用妖法护着。”小竹有些失落地说道。

　　小竹穿过堂房进了后院，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和几个果树，院子里还种着菜。

　　小竹顺手拿起旁边的一个篮子，摘了一篮子的果子，吃了一口，甜中带酸，甚是爽口，吃饱了，便将剩下的果子装盘放在屋内桌子上的花篮的旁边，用妖法保存着。

　　吃饱喝足后，小竹隐隐感觉有些睡意，便到自己之前居住的屋子里休息去了。

　　推开门进了屋子，看到这里还保留着自己离开时的样子，小竹的心里竟有些欣喜和酸楚，伸手抚摸着床上的被子，接着便直接躺在床上，一切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时光

　　梦里，见了太多人，经历了太多事，多得让小竹久久不愿醒来。

　　恍惚间，梦中的小竹看到了一抹红衣，她回过头笑着说，你回来了。

　　小竹睁开眼睛，好像自己只是大梦一场，就如当年在桃花树下做了一场大梦，梦中张虚遂了心愿，自己也不虚此行。

　　看着熟悉的一切，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小竹竟有些希望那些人和事，都是自己的一场美梦而已，小竹看着自己手上的镯子，接着又翻找着包裹，直到翻到那个令牌，才彻底地相信博謇不是梦，是真实的存在……小竹倒在床上，剧烈跳动的心久久不能平复，她庆幸博謇并不是一场梦。

　　小竹看着依然空无一人的屋子，空唠唠的心更加寂寞。或许自己应该去妖族的其他地方看看，或许哪里会有人知道怎么救出树爷爷；说不定也会有人知道灵丹妙人的消息，自己也可以顺便看一看妖族生活的地方，毕竟那里将来是自己和博謇一同生活的地方了。

　　小竹离开结界，拿出叶儿为她准备的妖界地图踏上前往妖族地界——东丰国启明城。

　　启明城是东丰国的一个城，因为地处妖族和人界的交界处，所以那里的妖族受到太多人族的影响，不仅饮食习惯和人间差不多，就连衣着服饰也常常带着人族的文化气息。因为启明城地处妖界，人族因为没有修习法术也无法进入妖界，即使有人修习法术也不敢擅自前往妖界，除非有熟人带着才敢踏入；启明城虽然酷似人间，却不像靠近妖界的人族凡城一样热闹繁华，更无法吸引神族和妖族前往。

　　在妖界，妖族更是随心所欲，想保持本貌就保持本貌，想要保持人形就保持人形，妖界的东西比人间更加数不胜数，这里不仅有妖界的东西，还有人界和神界的东西，可谓是一地之所，三界俱全。

　　夜色渐暗，小竹伴着月色来到了启明城。

　　进入启明城，小竹被启明城的景象所震撼，完全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冷清，大概是因为这里远离东丰国王都的原因，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劫，躲过了那场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