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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回 优秀程序员解bug的步骤 ...

  •   第二天寅时,天还黑压压的,一群人就在院中排好队伍,准备出殡。在最前头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披麻戴孝的由一个中年男人牵着,那人正是花长山。后面跟着同族其他男丁和吹打乐器,紧接着是同村的壮劳力帮忙抬着的棺椁,最后花家大伯娘和同族的女人们。一群人,吹吹打打,一边走,一边洒纸钱,顶着寒风浩浩荡荡的向西边出发。

      按照当地的风俗,女孩和老人是不能参加送葬的。所以送葬队伍走了以后,花家只剩下花奶奶和三个孙女在灵堂里面收拾残局。

      “奶奶,大姐,我太困了,我要回屋再睡一会”花锦纹一边打呵欠,一边走出灵堂。

      花奶奶点点头“你去吧,红儿帮我收拾就成。”又看了眼旁边的稻草铺上还躺着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娃娃,嘀咕了一句:“这锦绣怎么成天睡着,别真睡傻了吧!”

      面对对方不怀好意的关心,薛苗苗其实很想说“你才傻了,你全家都傻了。”转念一想,就自己目前这个身份好像和对方是一家的,绕了半天骂了自己,不免有些怀疑,“难道我真傻了吗?”

      其实薛苗苗既没有傻了,也没有睡着,与其说是被连夜出殡的阵仗吵醒,不如说她七八日都是处于这种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状态,不言不语,半死不活。要么闭着眼睛半睡不睡,要么神情呆滞,萎靡不振对着屋顶发呆。任谁来跟她说话都无动于衷。她不想睁开眼睛,不想接受现实。不管谁对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都只想装死,或者只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要闭上眼睛做够长的时间,自己就还能再回到原来的世界,过上原来平凡的生活,有个幸福的家庭,有爱自己的父母哥哥;有份窝囊的工作,每个月有一份窝囊废可以领取。

      见过她的人全都或用同情的目光,深深的看她,或者嘴里说着“可怜”,然后顺势抹一抹眼角。这些怜悯不仅仅出现在特地来家里看她的人身上,就连过路偶遇的人也会送上忽如其来的同情。就在前几日,自己被所谓的大伯娘命令去和这家的大姐姐去溪边洗衣服,路上还有个阿姨冲过来,对着自己左看右看,嘴里不停叹息着,最后还硬是塞了一个红薯在自己的手里。

      恩!确实很可怜,这个瘦弱身体的主人,刚刚成为了孤儿。父亲好像年初就不在了,她的妈妈不久前去世了,听说是难产而死,死之前拼着最后一口气把她托付给了爷爷,而她那受嘱托要照顾她成人的爷爷也在刚刚被送去下葬了,短短几日,经历了两场至亲之人的葬礼,这可怜凄惨程度堪比韩剧了吧。

      薛苗苗没见过她的妈妈,她来的时候,妈妈已经走了。那爷爷也只见过一面,大概是个和蔼的普通老头,其他的没有任何印象。

      刚来的时候,自己缩在这个灵堂的一角,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就被呼天喊地的一群人玩偶似的打扮上了,脱掉原来桃红的簇新宽大袄子,换上破旧素色棉衣,穿上孝服,带上孝帽子,仿佛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放在一口棺材旁边装点灵堂。

      连续三日面对不同来来往往吊唁人们,一遍又一遍的听着大家对自己的可怜,间或还有说自己已经痴傻的。直到昨日下葬结束,本以为结束了,可是没过两天,这哭天喊地的悲催流程竟然又又又重新来了一遍。

      可是她来不及为这个孩子感叹悲惨人生,如果放在戏剧节目,无辜可怜的孩童,年幼失去双亲,是绝对的催泪炸弹,她一定会边看边哭得稀里哗啦。但是目前她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涉及到自己世界观的重塑,和生死存亡的抉择。

      她自己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是去测试组帮了个忙,测了个劳什子鬼游戏,就忽然天光一闪,一阵眩晕,被发配到了这么个寒酸凄冷的地方,自己也从正值妙龄的成年人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年幼儿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简直是她活了二十多年来面对的最大灾难。

      作为一个惊魂未定,又要面临生存危机的,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她实在是分不出任何精力来同情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

      不知道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一般人心理都会经历五个时期:否认期、愤怒期、协议期、抑郁期和接受期。薛苗苗回想自己从开始到现在的表现,不能说非常相似,只能说一毛一样。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面对眼前种种,非常难以置信的。一会认为是自己的幻觉,一会认为是有人捉弄自己,一会觉得是自己在做梦。总之这不是真的,她不惜一切要揭穿这个障眼法,试图敲打,撞墙,喊叫,就连跳到坟坑里面打算自尽的法子都试了,都一丁点用都没有——恩,这是否认期

      当所有能够使用的方法都尝试过以后,现状没有任何改变。这个世界不仅缺衣少食,没有互联网,没有手机只有寒冷和饥饿,她感觉非常气愤与绝望。她咒骂自己的公司,咒骂自己的领导,甚至迁怒于自己,质疑自己的人生,质疑自己的职业选择——恩,这则是愤怒期

      在气愤花光了力气后,薛苗苗又觉得这一切是不是因为自己工作不努力,公司在处罚自己,或者是因为自己曾经乱丢过垃圾,和父母大小声过,看到过马路的老太太没有及时伸出援手,是上次在惩罚自己。如果自己保证以后当一个好员工,好人的话,是不是就会放自己回去——恩,开始和命运进行协议了

      而到现在,自己整日双目无神,神情呆滞,萎靡不振的游魂状态,不正是进入了抑郁期了吗?

      好吧好吧,就下来就应该按照上帝设定好的程序顺理成章的进入了接收期了,接受眼前的事实。

      好吧,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穿越了。这不是测试组发来的bug,而是上帝丢来的。而且这个bug的严重程度超过了奖金和工资,一个搞不好可能涉及生死。而且整个项目组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商量,没有人可以甩锅,也没有谷歌可以搜索。

      作为一名优秀的程序员,面对任何bug——就算这个bug出在上帝身上,第一步都应该先保持情绪稳定,虽然就算再搞不明白状态,也不能抓耳挠腮,自乱阵脚。也不能怨天尤人,自暴自弃。薛苗苗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呼吸和心跳的节奏,闭上眼睛,保持身体平静,头脑清醒。

      当测试发来bug时,不管是在下班点上,还是在半夜三更,或是在电影开场之前,都不能在没有任何排查的情况下,就否认三连(具体包括:“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尤其不能学油条老张那样把手机一关,装鸵鸟。装鸵鸟一时爽,后果更酸爽,轻则扣除奖金,重则扣工资啊!!

      接受完现状之后,优秀程序员解bug第二步,充分了解程序运行的前后逻辑和产品需求。

      即使这几天都浑浑噩噩,半呆半傻的,但是通过周围人各种碎言碎语,她已经能拼出个目前情况的大概。

      这个身体的名字叫花锦绣,今年五岁,出生在一户农户人家。

      父亲花长峰,年初的时候意外去世了,母亲许氏前些日子难产去世。

      祖父花老伯,刚刚下葬,现在家中除了年迈的祖母还有大伯(花长山)大伯娘(张氏)一家,她们育有三个子女。

      大女儿花锦红,芳龄16,已经说了亲事,日子定在明年开春。

      二女儿花锦纹,年纪不详,据说也在看媒婆,应该比花锦红小个两三岁。

      最后是全家的希望儿子花锦纬小朋友,大概是七八岁的狗都嫌的年纪,动不动就来招惹薛苗苗。不是薅她小辫子就是拉她的破棉袄,非常十分的令人讨厌。

      除了这些主要人物,还有些邻里旁支和或远或近的亲戚,她实在是搞不太清楚。这不能怪薛苗苗,实在是她自己也很悲催。

      原本的她,是个在别人一夜醒来能改变世界的程序大厂的某个边缘部门的边缘项目组的边缘程序媛。她之所以削尖了脑袋挤进了这家竞争激烈的公司,是因为学生时候,她也有一夜之间改变世界的梦想。不过事与愿违,入职没过多久,在快节奏,高代谢,竞争激烈的公司内部,她就成了边缘人物

      原本靠着组长程工的低调带领,猥琐发育,也能勉强度日,保持温饱。

      奈何,今年公司内部资源缩紧,高层领导经过一连串的会议决定,调整公司人员架构。

      快到年底时,因为组内的KPI还没有完成,有小道消息说他们组将会被解散。程工为了不让整组人丢了饭碗,和经理好说歹说,才申请到了让整个组分散支援其他项目组,好歹勉强保住了大家的饭碗。

      可是,本来快到年底了,所有人都把自己的项目功劳捂得死死的,正常的项目组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随随便便让别人进来摘桃子,分功劳呢!能收留他们的只能是些本来就不景气,没啥前途的地方。

      到最后油条老张去了老项目维护组,心机老李去了一看就不会通过立项的提案组,愣头青小孙被发配到了公司资源组,准备重新培训。而悲催的薛苗苗被分到了更加边缘的,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一个游戏测试组。

      据说这个组原本是公司大神老K的项目,主打真人3D VR虚拟现实,身临其境的重现古代社会实景体验。在项目进展过半的时候,老K因办公室斗争挤压最终出走硅谷,这个项目就一直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高层几度有人提议砍掉这个项目,奈何投入资源过多,沉没成本太高,而意见不一。

      薛苗苗刚刚报到第一天,录入完生物信息,穿戴好设备之后,开启游戏程序之后,不知怎么的就天灵盖一阵强光照射,接着一阵眩晕昏迷,睁开眼睛就来到了这里。

      最开始的时候薛苗苗还赞叹不愧是大神老K做的东西,逼真程度简直让她叹为观止,难怪程工让她在这里好好学习技术。自己本来还因为组长给自己找个这么个地方,由开发转测试而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原来程工果然对自己良苦用心啊。

      不过还没佩服多久,她就发现不对劲了。一个游戏,场景人物逼真也就算了,没道理就连寒冷,饥饿,挨打挨骂的感觉都如此逼真吧。说好的痛苦程度减弱为百分之二十呢,按照之前设定好的,只要有任何不舒服,举起左手拇指,其他同事就会帮自己卸下装备。可是任她手指举得僵硬,外界都没有一丝改变。试图敲打,撞墙,喊叫,就连跳到坟坑里面打算自尽的法子都试了,都一丁点用都没有。

      想到这里,薛苗苗气不打一处来:这天杀的老K,又不是我把你挤走了,谁欺负你,你去找谁去啊。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红儿,这下子你可被拖累了。”正当薛苗苗开始愤愤不平咒骂老K的时候,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她知道这是花家奶奶的声音,刚刚去下葬的正是她的老伴花老伯。而方才说困回去睡觉的是她家的二孙女花锦纹。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薛苗苗都处于半睡不睡的萎靡状态,耳朵却很是灵敏,通过周围人的声音也捕获了不少信息,对花家几个经常出现的声音更是熟悉得很。

      “奶奶您别这么说,没什么连累的,不过是推迟了一年,王家哥哥说他等得。”

      这个声音是花家大孙女花锦红,据说她秋天刚和同村一个姓王的小伙子定了亲,本来婚事定在开春,不过按照古代人要为嫡系长辈守孝一年的规定,婚事确实要往后延延了。

      不知道是因为缺少休息,还是因为事情实在匪夷所思,薛苗苗方才把事情来龙去脉理了一遍,就感觉疲惫不堪,一阵睡意袭来。

      算了,这个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身体要紧。索性就打算边听着祖孙两个唠嗑边入睡。(ps,她也不是故意要偷听人家的阴私,实在是送到耳边不得不听啊)

      “再说了,现在家里正是困难,日子往后延一延,我也能多给家里出些力”花锦红声音非常柔和。

      花奶奶叹了口气“你妹子上次说的亲事也没个消息,家里接连的事情,你们姊妹两都受累赘了。你弟弟上学的事情咋样了?再耽误了可不得。”

      “奶奶您放心,娘说已经托人办妥了,使些银子,开春就能去”花锦红安慰道。

      “哦~~那就好,纬小子入学是大事,可延误不得。”花奶奶语气明显松快了许多。

      花奶奶说完,似乎在拖那个香案,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

      “奶奶你快放下,我来吧。你的身体才好些”花锦红言语中满是急切和担忧,连忙跑过去接手。

      “哎~老了,老头子这一走,我是哪哪都不得劲”花奶奶捶了捶后背,又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您别这么说,你身体好着呢,将来还要看锦纹出嫁,看纬弟当大老官享福呢。”花锦红很会安慰人,说了花奶奶最喜欢听的话

      “恩,只要纬小子有出息,你们姊妹都能顺利出嫁,我这把老骨头也算是对得起花家祖宗了,将来也有脸去见你爷爷”花奶奶话语中满是欣慰。

      “奶奶你就放心吧,学堂的先生都说纬第聪明着呢。二妹妹也不愁嫁的,娘说她长得俊,将来要找个城里人当主母呢。”花锦红说完神色有些异常“不过...”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犹豫了起来。

      “你想说绣儿的事吧”花奶奶知道锦红想问什么,头也没抬的说道“我知道绣儿是你打小看大的,你舍不得她。”

      薛苗苗本来已经快睡着了,忽然听到了自己现在的名字,又有些清醒了。说实话,经过这段时间不停被人称呼,自己都快要接受花锦绣这个名字了。

      花锦红听出了花奶奶话里的深意,心头一惊“是真的么?娘...娘...绣儿她....”花锦红语气迟疑,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忧,一句话说了好一会也没说全,最后鼓着一口气,闭着眼说到“娘她当真要把绣儿卖给人牙子吗”

      什么?!

      这忽如其来的消息像一道惊雷般的直劈到薛苗苗的天灵盖,接着一个激灵她就全都清醒了。

      自己要被卖给了人贩子?!

      这家的大伯娘张氏不喜欢花锦绣,她是多多少少知道的。人前对锦绣嘘寒问暖,人后冷言冷语,不曾有过一个好脸色。

      自己刚来的时候锦绣穿过一件桃红的簇新宽大袄子,张氏对外总说是她花了许多钱特地给锦绣量身做的,实则尺寸根本不对。母亲刚去世,张氏就以守孝不宜穿红戴绿为由,夺了衣服给她那比锦绣大八九岁的小女儿,花锦纹还洋洋得意的说刚好合身。这哪是给锦绣做的新衣,明显就是比着花锦纹的身量做的!

      但是她万万想不到,这个狠心的大伯娘生活上苛待锦绣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把她卖了。苍天啊,大地啊,这是投的是什么胎啊。自己好歹是因工作穿越,说起来也算是工伤把,没要求赔偿就算了,怎么还落得如此境地了呢。

      “哎~~家里接连出事,实在困难,你娘也是没法子”花奶奶低着头继续扫地。

      花锦红着急的说“我能帮忙补贴家用的,奶奶你能不能和娘说说,不要....”

      “你一个待嫁的女孩子,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情。再说了你娘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花奶奶等不及孙女说完,厉声打断道。

      “那娘要绣儿卖到哪里去?绣儿还那么小,太遭罪了,往后日子怎么过啊!不能再等一等吗”花锦红知道劝说无望,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花奶奶许是有些累了,放下扫帚,拉了一个矮凳子坐下,撩起围裙擦擦手,看着锦红无奈的说道:

      “你娘说要远远的打发到北边。她已经同跑北方的人牙子周大娘打好招呼了。这事啊,不能拖,待大了,记事了反倒麻烦。”花奶奶顿了顿,看了眼睡在一边的花锦绣,说道“咱们家里情况苦难,也有那女儿卖到大户人家日子过得不错的,村东头的芳儿不就是,还当上了姨娘,带了一家子过上好日子呢。绣儿将来如何,就看她造化。你娘已经找了人,明日就来了。这件事你也别再说了,免得惹你娘不高兴。”

      花锦红不再说话,默默地掉下了眼泪。

      祖孙两个收拾一会灵堂,外面有了些嘈杂的动静,估计是送葬的队伍回来了。两个人连忙出去迎接。

      .....

      薛苗苗好不容易燃起来的斗志被当头一盆冷水全部都浇灭了。

      按照花奶奶的说法,这大伯娘要将自己远远的卖了,一则杜绝许家人过来生事,二来也免了同村的人知道说三道四。恐怕后面的说辞也都想好了,定是说自己病病歪歪不治而亡。

      一个没了依靠的五岁丫头,在外人看来脑袋又似乎不太正常,呆呆傻傻的不会说话,成日里不是睡就是看天,这年头又没有天眼监控,更没有完善的法律法规惩治该死的人贩子。以自己现在五岁的病弱身躯,还不是任人牙子拿捏,是万万没有反抗之力的。

      她能怎么办,这不是一个凭借自己努力就能够活出人样的时代,生活如此艰难,卖力奋斗也不能如何,还不如混吃等死,等待上帝给自己重新洗牌算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回 优秀程序员解bug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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