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草籽遇》小王家的小七

62、第62章 我知道我不够好，只是你凭什么来对我指手画脚

　　飞机起飞时，顾草籽索性闭上双眼，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看到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个黑黑胖胖的小女孩，穿着一件破旧棉袄，看着镜头，眉头紧皱，眼神闪躲，不知所措。那个女孩头发毛躁，永远打着结，穿着别人不要的旧衣服，总是沉默着低头学习或者帮着父母做农活，笨拙而安静。
　　画面一转，亲戚们看着顾草籽，总拉着自己的孩子说：“你们看妹妹，多乖，学习成绩多好，还帮着家里干农活。”
　　刚开始，顾草籽是自豪而开心地，但后来她读懂了他们花语背后地含义。
　　他们说她乖，其实是想说她不够机灵聪明；他们说她勤快，其实是想说她太憨厚老实，他们说她学习好，其实是想说我只会死读书；他们说她安静，其实想说我嘴巴笨。
　　画面又一转，女孩小学四年级起，就经常被“吩咐”到姨妈家面馆帮忙收碗、洗碗，客人很多很忙时，干活干慢了还会被批评，她经常十天半个月地寄宿在姨妈家，小心翼翼地生活。到高中时，顾草籽不止一次表示抗议，但妈妈总说：“当初你刚出生时，我坐月子，是舅舅和姨妈来帮我们种麦子，我们要感恩。”
　　顾草籽被气笑了，既然自己的出生会给那么多人带来麻烦，那请不要生她，她也不稀罕来到这个世界。
　　迷糊中，坐在飞机上的顾草籽眼角渐渐湿润。
　　画面再次变换，顾草籽看到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子正在吃席，她的旁边坐着一群亲戚，她跟谁也不熟。
　　这是高考完的暑假。
　　她旁边的大姐扯着嗓子大声说：“草籽，听说你考上大学啦？”
　　顾草籽收回手上夹菜的动作，看着她礼貌回答说：“是的，九月份就开学。”
　　大姐又说：“那你以后要赚大钱咯，不像我们俊儿只能在穷乡僻壤的地方过一辈子哟。”
　　她口中的俊儿是她的儿子，也是顾草籽的小学同学。
　　顾草籽抿唇，不知如何作答。
　　她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只是手伸到一半，那人又说：“草籽，你怎么还吃啊？都这么胖了还吃。小时候胖胖的没什么，长大了还这么胖就得多控制一下啊。”
　　全桌的人都没说话，只是盯着顾草籽，看戏的态度。
　　顾草籽收回筷子，准备下桌离开，那人又说：“哟，大学生就这点气量啊，跟你开两句玩笑就不吃饭了。”
　　女人的声音很大，旁边桌的人都好奇地转头来看这桌发生了什么。
　　顾草籽低头握紧筷子，看着碗。
　　女人伸出筷子夹了一筷肥肉到顾草籽碗里：“阿姨跟你开个玩笑，别那么小气，快吃，这肉吃了长得更胖一些才好。”
　　旁边人都笑起来，交头接耳，而顾草籽成为了被嘲笑的中心。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人包括顾草籽自己。
　　女孩子直接拿起碗啪的一声扔在地上，碗碎了一地，那块白花花地肥肉也恶心地躺在地上，在场的人停止了嘲笑，又开始看戏。
　　顾草籽看着那个所谓的亲戚，反问道：“我知道我不够好，只是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女人被顾草籽的态度吓到，她以为这个女孩子很好欺负，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是一副老实面孔。
　　顾草籽不等女人再回话，快步离开现场。
　　只是转身的瞬间，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不停往下掉。
　　顾草籽不懂，他们凭什么打着开玩笑的名头，肆意地数落自己；他们凭什么将自己那么多年的努力贬得一文不值；他们凭什么对自己的生活评头论足？
　　顾草籽身上没钱，不能坐车回家，她在八月热辣如火的季节，一个人走在沥青马路上，这一次，连影子都没陪着自己。
　　晚上，吃席到家的妈妈一个劲儿数落着自己，说她小气，说她不经说，说她这样的性格怎么会有出息。而爸爸则在一边喝着闷酒，不作一词。
　　没人注意到她红肿的双眼和晒伤的皮肤。
　　顾草籽忍受着妈妈的责骂，脑海里却有一个小人在说话：“没关系，再忍耐一下，你很快就可以逃离这一切。”
　　这时，顾草籽在飞机上惊醒，她想回去抱抱那个在烈阳下固执地往前走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