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慕艾》白兔子与灰大象

1、到北京（修改）

　　清晨时分，村外山坡上，刘红梅墓碑前。
　　苏离站在墓前静静地看着苏曼蹲在地上将一叠叠纸钱垒起，点燃。窜动的火焰很快将纸钱吞噬，烟雾升起，苏离的目光顺着烟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这是她的外婆。
　　她们一起生活了十五年，她曾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她考上大学，却不想她才拿到初中毕业证，外婆就离开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你外婆上香。”
　　苏曼皱着眉头看着苏离，脸上写满了对苏离的厌恶。
　　“给你外婆磕三个头，你得好好谢谢她，若不是她，你这辈子也不能去北京读书。”
　　苏离蹲下身，从一旁的袋子里拿出成捆的香，撕开外包装，抽出三根点燃，将香举至额头前，屈膝跪在泥土地上向墓碑磕头。
　　磕第一个。
　　外婆，谢谢您将我抚养长大。
　　磕第二个。
　　外婆，谢谢您送我去北京读书。
　　磕第三个。
　　外婆，您最后想的人里有我吗？
　　苏离抬起头，将香插入墓碑前的香炉，站起身。
　　“妈，我今天就带苏离回北京了，户口按您说的已经转到建国那边了，学校也找好了，这下您可以放心了。”
　　苏曼一边说一边往火里丢着纸钱，眼睛余光看向苏离，见她像根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心里不由得生出烦躁。
　　跟她那个爸一样，没良心的东西。
　　苏曼抓起手中的纸钱扔到苏离身上。
　　“没良心的，你外婆养你一场，你连哭都不会吗！”
　　苏曼气愤不已，为了让苏离去北京读书，她这些天费了多少心思，跟林建国说了多少好话，做了多少保证，凭什么她就能无动于衷。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下你！生下也该掐死！”
　　苏曼悔恨莫及，当初就不该听母亲的话，送人了哪还有现在这么多事情。
　　“你给我跪下。”苏曼厉声吼道。
　　苏离眼眸低垂，不争不闹，安静的向着墓碑跪下。
　　苏曼顺心了，继续对着墓碑诉说：“妈，以后每年清明我在北京给您烧纸，您记得到来拿。这世上除了我之外，也没人记得您了……”
　　苏曼说着说着红了眼眶，对母亲遗愿的怨恨也在这一刻变得无足轻重。

　　上完坟，苏离脚步踉跄地提着行李包跟在苏曼身后。
　　苏曼刻意避开村上的房屋和有人耕种的农田，将原本十分钟的路程变成了半小时。
　　等两人走到与司机约定的地方时，苏曼已累出了一身汗，她撇了一眼苏离，见她低着头站在后面装乖就气不打一处。
　　“苏离，听好了，以后我是你姨。一周后开学，你先在家里住两天，这两天给我安分点，知道吗？”
　　“知道了，姨。”
　　“到北京读书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不求你记恩，你到了学校里安分一点，每个月我会寄钱给你。我能让你去北京，也能让你滚回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
　　苏曼狐疑地盯着苏离看，太听话了，反而让她觉得不对劲。
　　“苏离，在乡下16岁嫁人多了去了，别逼得我起这个心思，知道吗？”
　　“知道。”
　　苏曼有种一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心中的怒火加剧却无处发泄。
　　真是的，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养的！

　　第二天下午，北京火车站出站口。
　　苏离提着行李包跟在苏曼身后刚走出站，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笑地走到了她们跟前。
　　苏曼先是一喜，而后想起身后的苏离，喜悦变成了晦气，开口便是埋怨：“不是让你不要来吗？你过来了，让轩轩一个人在家？”
　　“雅丽在家。再说了，孩子头次来北京，我应该过来接你们。”
　　林建国笑着伸出手试图去接过苏离手中的行李，“苏离是吧？来，把行李给叔叔。”
　　苏离避开，她能感觉得到对方对她的不喜。
　　林建国见苏离避开也不再坚持，顺手将苏曼手里的行李包提在手里，打量着苏离身上的背包和提着的行李包问：“苏离的行李没全部带过来？是该买些新衣服了。”
　　“买什么买！家里多有钱似的！”
　　苏曼瞪了林建国一眼，又看了一眼苏离说：“她衣服都带过来了，乡下孩子哪需要那么多衣服，她是来读书的还是来买衣服的！”
　　林建国脸上露出无奈，心里则十分满意苏曼的态度。
　　对于苏离的存在，他一直知情，之前苏曼从未表示过在意，他也当作没有这个人。现在因岳母的原因不得已将人接了过来，他不希望苏离的到来给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是明天去办理入学吗？”林建国问。
　　“对，明天先去警局，再去学校。”
　　说完，苏曼脸上露出些许不满，冲林建国抱怨道：“也不知道警察怎么做事的，那件事都过那么久了，还管那么严，办个户口都要跑几趟，宾馆也不让人住。”
　　林建国听后皱了眉毛，问：“还要再去一趟？那明天早一点。这个事情也不能怪警察，闹那么大，是该严一点，这也是对我们负责。”
　　北京三个月前出了一件亲戚拐卖未成年少女的事件，警察介入后发现是团伙作案，涉及多起案件，引起了中央的关注，也导致北京加强了对未成年人的管理。
　　若非如此，苏离也不会住进林家，而是会被安排住进学校附近的宾馆。
　　“别担心，那里会那么巧遇到，都不是一个部门。”
　　苏曼当然知晓林建国的担心，但她已经去户籍那跑了好几次了，也没遇见过同小区的蒋辉。
　　“还是注意点。”
　　林建国再次提醒，“毕竟我们对外说是亲戚，万一被人知道了，不好。雅丽跟轩轩哪也不好解释。”
　　“好了好了，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开门第一个。”

　　一小时后，林建国站在自家的防盗门前刚从兜里掏出钥匙，大门就从里打开，接着一小男孩跃过林建国飞扑进苏曼怀里。
　　“妈，我好想你，爸做饭可难吃了。”
　　林明轩将头埋进苏曼怀里，迫不及待的向她告状。
　　苏曼听到后心都化了，蹲下身抱住林明轩，爱怜地说道：“妈妈也想你了，轩轩。”
　　林明轩在苏曼怀里待了几秒后探出头，好奇地看着苏离，语气充满了不确定：“这是苏离……姐姐？”
　　不怪林明轩会疑惑，苏离此时留着一个男生头，刘海将眼睛全部遮挡，身上穿着宽松的深灰色套装，很容易让人模糊了性别。
　　林建国揉了揉林明轩的头，向苏离介绍：“这是叔叔的儿子，轩轩。轩轩叫姐姐。”
　　“你好啊……姐姐。”
　　林明轩仰着笑脸故意在中间停顿了那么一下，而后恶作剧得逞般倒在苏曼怀里咯咯大笑。
　　苏离从林明轩身上未感觉到任何恶意，她低着头小声地打招呼：“你好，轩轩。”
　　林建国一直在旁观察着苏离，见她此时的表现后放心了几分。
　　“好了好了，你们娘俩别再门口亲热，先进屋。”
　　林建国提着行李率先进入了屋内，见苏离站在外面没有动，立刻招呼道：“苏离，别管他们，先进屋来。”
　　苏离见苏曼没有反对，身体贴着防盗门快步走进了屋内。
　　屋内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时尚靓丽，留着长卷发，画着浓重眼妆的少女，她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建国和苏离的出现。
　　林建国无奈地摇头，对着苏离介绍：“这是叔叔女儿，雅丽，比你大三岁。雅丽，别看电视了，这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苏离妹妹。”
　　林雅丽不舍地将视线从电视上转移到苏离身上，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神情惊疑地拿手指着苏离向林建国问道：“这个是妹妹？是妈那边的妹妹？”
　　这不是一个男生？
　　林雅丽觉得自己快疯了，她之前跟秦凯再三保证会是一个美女，结果来了一假小子。
　　“妹妹没有别的衣服吗？”林雅丽问。
　　苏离感受到林雅丽对她的不喜和愤怒，她低着头不说话。
　　林建国皱了下眉头，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林雅丽的态度有问题，不过……林建国看着苏离身上的衣服，确实有点不太好。
　　“雅丽，带着苏离去房间放行李。苏离第一次来北京，不许作弄人。”林建国吩咐。
　　林雅丽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身朝房间走，走了两步见苏离还站在原地不动，不耐烦地喊道：“快进来呀！”
　　苏离握紧手中的包带，低着头跟在林雅丽身后进入了卧室。
　　进入卧室后，林雅丽翘腿坐在床上，用手指了指房间一个空的角落，说：“你东西放那里！先说好，我的东西你不许乱动啊！床，你也不许睡，妈说了你睡地上。清楚了吗？”
　　苏离点头，走到林雅丽指定位置，将手中的行李包和背上的背包放下。
　　“你过来。”
　　林雅丽冲苏离勾了勾手指。
　　苏离抿了抿唇，慢慢走到林雅丽跟前。
　　林雅丽伸出一根手指，表情嫌弃地拨开苏离脸上的刘海，而后眼睛一亮，一直黑着脸色总算是好了几分。
　　“嘛嘛嘛，长得还行！”
　　林雅丽收回手，回想起刚刚看到的清秀的容貌生出一丝不爽。
　　苏曼长得漂亮，刘红梅也看得出年轻时是好看的，所以林雅丽在知道苏离是苏曼娘家的亲戚后就清楚她的长相不会差，但也没想过会是这般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