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诊》长序

3、初见

　　江惟清到青揽山时，曲南星已经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看到熟悉的车牌，曲南星抬步走过去。
　　江惟清慢慢放下车窗，看到向他这边走来的曲南星，阳光好像格外偏爱曲南星，刺眼的光照耀在她身上时都自动变得柔和了。
　　他冷淡的双眸不自觉的变得柔软，嘴角扬起弧度，就连因为连续加班疲惫不堪的身体都好似得到了缓解。
　　曲南星刚打开车门，当她看到哥哥江惟清那略显疲惫的面容时，‘啪’地一声关上车门。
　　江惟清一愣，随后就看到曲南星从车前绕过，停在他身边。
　　他从车窗抬头看，曲南星那双浅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透彻，像一颗沉淀了千百年的水滴琥珀。那双眼睛目光淡淡的看着他，姣好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江惟清是谁，单从曲南星简单的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心下暗自笑了笑，手却乖乖的解开了安全带，开门下车，将驾驶交给曲南星。
　　余光瞥见曲南星缓下来的表情，他的心情就更加美了。
　　若是他的几个合伙人看到在他们面前总是冷面无情的江总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还没睡醒，鬼压床了！
　　曲南星系上安全带，淡淡看了他一眼：“地址。”
　　“明德三号。”
　　曲南星发动车子前，又瞥了一眼江惟清，眼角都泛血丝了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但很明显他就是撑着这幅样子开车来找她的。
　　就在这时江惟清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垂着眼神色恹恹的靠在椅背上。
　　曲南星目视前方面无表情的说：“还有些距离，你还是先睡会吧。”
　　她没有问他做了什么，在江家，除了涉及到恒江或原则性问题，每个人做什么互不干涉。
　　江惟清笑笑：“好。”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南星见状，放慢了车速，确保行驶平稳。
　　一个小时后，南星在明德三号别墅门口稳稳将车停好，江惟清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曲南星侧头看着副驾熟睡的江惟清，他安安静静的靠着车门。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手指修长而有力，身穿一件简洁的白色衬衫，领口处微微皱起，仿佛记录着他的忙碌。
　　若是平常的江惟清一定不会让自己出现这种情况的。
　　再往上，是线条分明脸庞，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的呼吸均匀而深沉，似乎正在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间。
　　阳光斜斜地照进车内，温暖而明亮。他的头发在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柔软而有光泽，几缕发丝轻轻搭在额前，增添了几分慵懒的美感。
　　看着和记忆中放大版的那张脸，曲南星有些晃神，脑海中闪过他们在福利院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她被送到雨花福利院的第三年。
　　吴院长找到正在爱心图书室看书的她，二话不说就被她拉着梳洗打扮好带到了接待室。
　　她虽然年纪小，但不是什么都不懂，她早就知道吴院长一直想把她送出去，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也不要她了。
　　和她一样的还有另外五个女孩。
　　来领养的一家男人严肃，女人温柔，他们身边还有个长得格外好看，穿得精致板正的男孩。
　　领养人在她们之间一个个关心问候，南星并不在意，反而注意到对面的男孩一言不发，微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场景。
　　男孩察觉到南星的视线，看了过来。
　　灿烂耀眼的光辉照耀在他脸上，宝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南星五岁前一直待在段家，之后一直待在孤儿院从没出去过，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南星歪着脑袋，对他露出了在孤儿院有史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男孩和南星谁也没有躲闪。
　　但...南星赢了。
　　她看到男孩在阳光下粉红的耳垂。
　　她喜欢这个哥哥。
　　恰巧男孩的父母问到她，看到南星乖巧漂亮的模样，当即就问南星愿不愿意跟他们走，吴院长帮着说了一大堆好处。
　　南星耳边听着吴院长的劝说，她只咧着嘴看着男孩，笑着说‘好啊’。
　　于是南星跟他们回家了。
　　她没有问多余的话。
　　或许跟江家回去，第一年第二年还是抱有期待的。
　　结果第三年南星就再次感受到了在段家的场景。
　　她没有难过，因为江惟清带着她去游乐园玩了一整天，所有的不快乐都被好吃的好玩的代替，还跟她说，他永远是她的家人。
　　曲南星一直记着，记了好多年。
　　然后，江惟清去上了大学，去了两年后就再很少回江家了。他们之间的联系断崖式下降。
　　联系虽然少了，但他会记得每个节日给她送礼物，会在她生日那天祝她生日快乐。
　　要不是因为两年前那次听到阿姨们之间的谈话的话，曲南星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各自安好的状态的。
　　于是曲南星有了离开江家的想法，和江惟清的联系，她也在慢慢戒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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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惟清轻轻捏着眉心，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第一时间扫向驾驶座，却发现南星并不在车内。他微微蹙眉，注意到遮光板被放下，窗户半开，微风轻轻吹拂，带来一丝清凉。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了，心中猛地一紧，以为南星已经独自离去。
　　他急忙下车，却在车外意外地看到了南星，正拎着外卖向他走来。
　　江惟清心中的紧张顿时消散，松了口气。
　　“你睡了很久，这已经是第二趟外卖了。”曲南星说着抱怨的话，面上却丝毫没有显露不悦。
　　江惟清听着，眼中露出笑意：“哥哥给报销。”
　　曲南星扬了扬眉，没想到他会跟她开玩笑。
　　江惟清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外卖，两人一起朝三号别墅走去。
　　这是江惟清这次带南星来到他新的住所，与过去江廷禹和曲岚为他安排的住处截然不同。他心中有些期待，也有些忐忑。
　　站在门前，江惟清拿出钥匙开门。
　　公寓的指纹锁他还没有录入自己的信息，装修的时候他一直用钥匙。
　　他清了清嗓子：“你也录上。”
　　说出这句话江惟清也知道有些突兀，微微有些不自在，面上却努力保持自然的表情。只有他拎着外卖的手不禁紧了紧。
　　南星熟练地录入了自己的指纹，因为之前江惟清的住所她都跟着录过一遍。
　　录完指纹后，南星突然反应过来，她之前不是想好了要和江惟清保持距离的吗？明德这座公寓明显是江惟清的新住所，让他录自己的指纹，是怎么一回事？
　　她心中有些犹豫，但现在让他删了自己的指纹，难免会让唯一对她好的哥哥难堪。
　　于是，她决定暂时保持沉默。
　　曲南星没有问江惟清为什么又换了房，而江惟清也没有询问曲南星她怎么会在青揽山。
　　江惟清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雪白的兔子棉拖给她，自己也换上了同样的拖鞋。
　　曲南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哥哥对兔子形状的东西真的是很喜欢了，她公寓里的加上宿舍里的兔子玩偶整整七只，都是他每年生日哥哥送她的。
　　导致曲南星对带有兔子形象的东西都莫名的偏爱。
　　换好鞋子路过玄关后，入目的是和江惟清以往的房子截然相反的摆设。
　　以往的就像是售楼处精装修的样板间，而这里的布局好似带了温度，一桌一椅无不都在告诉曲南星，这里和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一定有哥哥的手笔。
　　不知道为什么，曲南星竟有些不敢再往前走，但也只是一瞬间。
　　曲南星在打量房间的同时，江惟清也在默默观察她的表情，在看到她有瞬间的惊讶但很快就恢复自然时，江惟清垂眸抿了抿唇。
　　他把外卖一一摆放在餐桌上，很快眼神就柔软下来，因为曲南星买的都是他为数不多喜欢吃的菜。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原来南星一直记得他的口味，这不就说明她一直在关注他，把他放在心上？
　　这么想着江惟清心中浅浅的失落一扫而空，极力克制上扬的嘴角。
　　曲南星点了第一份外卖，由于江惟清一直没醒就在安保室吃了。
　　他们像以前一样江惟清吃饭她就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手机。两人都没有说话，之间的氛围也没有因此尴尬。
　　江惟清忙忙碌碌大半年，难得享受这么宁静的时刻，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偶尔瞥一眼沙发上的曲南星，似乎在拖延时间，也希望能与南星多待一会儿。
　　然而曲南星也没有催促，安静的等他吃完。
　　终于，江惟清放下了筷子，将曲南星给他点的外卖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了？垃圾我回去直接带出去吧。”曲南星收了手机，朝江惟清伸手。
　　江惟清讶然，余光看了看窗外：“你...现在就回去了？”
　　送他回来，等他吃完饭，然后...就要走？
　　“那，聊聊？”曲南星收回手下意识的摩挲手腕，然后拉开江惟清对面的椅子坐下。
　　她要搬离江家的决定，要说可以有告知的人，那就只有江惟清，他是她二十年间对她最好的人了。
　　江惟清看她认真的模样，也不由得坐直。
　　“我准备搬出江家。”曲南星开门见山。
　　江惟清听了没有多大反应，这种情况他早有预料，毕竟，他也做了和南星一样的举动。
　　“青揽山那里...”
　　“我在那买了间公寓。”曲南星觉得手臂有些痒，又伸手搓了搓，“以后没有意外的话，应该都不会再回去了。”
　　听闻她在那买了房子，江惟清想起室友跟他说的。现在他想自己要不要也在那买一间，可是南星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已经买好了，也没有寻求他的帮助或者让他帮她掌眼，那就说明她不想让他知道住哪。
　　江惟清心里有些酸，心情就像是一层层跃下楼梯的乒乓球。
　　“还有...”曲南星抬眼看着他，声音有些犹疑，“你应该知道，我找孙阿姨拿了家里的户口。”
　　实话说江惟清根本没想起来，只顾着找曲南星了。
　　这会曲南星跟他说，他才想起来，孙阿姨告诉他南星月初回来一趟拿了家里的户口。
　　难道...
　　江惟清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看着曲南星，他看到她柔软好看唇开开合合。
　　她说：“我打算脱离江家户口，假期结束就去办理，新的户口月底应该就能拿到。”
　　随后就看到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放到桌子上，修长的手指按在卡上，推到他面前。
　　“这是这些年来江叔叔和曲姨，还有别的江家亲友给的钱，我都存在这张卡上了。”
　　江惟清看都没看那张卡一眼，只盯着曲南星。
　　搬出江家、脱离江家户口、把这些年给她的钱都还回去、和他越来越少的联系、不愿告诉他她的住处，曲南星这是在和江家和...他，断绝关系吗？
　　在发现自己对南星抱有不一样的感情时，她也曾想过，爸妈要是没有领养南星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她，对她好，这样伦理道德就没法束缚他们。
　　躲了几个月，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不理南星。他在心里给自己开导，当她哥哥也挺好的，可以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对她好，给她一切想要的。
　　南星不喜欢江家，那他就重新建一个可以让她遮风避雨的港湾。
　　然而就在他为她打造的方舟竣工之际，南星的表现给他当头喝棒。
　　南星搬出江家、脱离江家户口这些都没关系，但是把这些年给她的钱，还给他？这是在把他一并舍弃吗？
　　偌大的客厅针落有声。
　　曲南星感受这份安静一时间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忍不住狠狠搓了搓手腕。
　　“这张卡就麻烦哥哥交给曲姨吧。”曲南星起身准备离开。
　　刚转身说完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
　　虽说十月的天气依旧炎热，房间里也打了空调，但也不至于低到让人的皮肤冷的像冰一样。
　　曲南星心里一哆嗦，燥意就像遇水的火苗瞬间被扑灭，她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男人的手，修长而有力，肌肉线条流畅而优雅，每一个指节都像是精心雕琢而成，透露出一种独特的性感。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但此刻却被空调吹得冰凉。那种冰凉的触感，仿佛带着一丝神秘与诱惑，让曲南星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触摸，汲取更多的触碰。
　　不对！
　　曲南星倏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发病了。
　　她猛地收回手，不成想江惟清抓得紧。
　　曲南星明显感受到自己浑身都在叫嚣，想要触碰，让她很难受。但是她面前的是江惟清，她的哥哥。
　　江惟清怕抓疼她手上松了松，而曲南星恰巧憋着一股劲使劲一挣。动作过猛又突然，手背狠狠砸在椅背上，整个左手瞬间麻木。
　　曲南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没有哼出声。
　　从小她就不是个被娇养的孩子，大学之前打架更是常事，这点耐痛性她还是有的。
　　倒是江惟清被吓到了，连忙走到曲南星面前，轻轻捧起她的手。
　　关节受到磕碰很快充血红肿。见状江惟清蹙眉不发一言，隔着衣袖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带沙发上坐下，然后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块包着冰块的毛巾。
　　坐到曲南星旁边，拉过她的手，轻轻按在红肿处。
　　“卡我会替你交给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