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俗》首甲

64、处暑过

　　张衡立刻挡在伍愉安身前，伍愉安被张衡宽大健硕的身影所完全覆盖。伍愉安明白，张衡其实并不需要遮挡自己，她们毕竟有了婚约，他让她隐藏在身后，是为了帮助另一侧的田青和凤妹。
　　张衡是会些武艺的，巫溪好像并无人知晓，她曾不经意地问过不止一人，人人都用老学究、酸秀才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张衡。因为他是被罢黜的，少年天才已不再是他的专属。
　　张衡从不知自己会有如此专心的时刻，专心到有人出声惊呼，他才发觉。是啊！夜色动人，不得不令他春心荡漾。不过，还好，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青哥的异样。他在前干扰来人，她会在安排好一切。
　　伍愉安的视线穿过张衡的臂弯，投向了不远处的田青。田青此刻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他试图站起身来，但身体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左右摇摆，像是一艘在风浪中摇摆的小船。每一次的摇晃，都让他离地面更近一些，仿佛随时都会摔倒在地。凤妹在一旁紧张地挟制着他，但她的力量显然无法完全支撑起田青那沉重的身躯。
　　看样子，田青是喝得太多了。
　　伍愉安拍了拍张衡的肩膀，张衡便吸引来人的注意。
　　“婶子，三爷？你们怎么一前一后，深更半夜来长右山？”
　　此时，长右山上共有四路人马。随着张衡的发问，宋氏猛然回头，发觉了跟在他身后的公爹。
　　“公爹，你---”
　　不等宋氏发问，田三爷便率先回道：“夜黑风高，我怕你起了自裁的念头。”田三爷话虽如此说，但那语调里的不诚恳，语调里的讽刺，说明了他的来意。他，就是来看着宋氏的！
　　宋氏往回走去，还不忘回头对着伍愉安和张衡说道：“你们也快回去吧！可千万别一个不小心~”
　　“是，婶子。”张衡恭恭敬敬地应承。
　　伍愉安在张衡的身后朝着凤妹打着手势，让凤妹往密林深处而去，现在下山，那不正好让人瞧见嘛。别着急，别害怕，一切都有他和她。
　　伍愉安扯着手帕往嘴里塞去，凤妹看着伍愉安的手势，登时便明白了，姑娘是怕青哥发出声响来。凤妹立刻用手帕塞住了田青，而后拽着田青往密林深处走去。
　　宋氏想要搀扶行走不便的公爹，可田三爷却甩开了宋氏，他看了看张衡，好似并没有完全确认张衡身后的就是伍愉安。若是旁人，他定是要拿出长辈的姿态来教训衡哥一顿。
　　“衡哥，这么晚，你到这儿来做甚？”
　　伍愉安见两人藏了起来，又听见了田三爷，这才装作一副害羞的模样，半露出身子，半垂着头，轻声说道：“三爷爷好~愉安给三爷爷请安了。”
　　田三爷确认了是张衡与伍愉安这对已订亲的少年少女后，嘴里仍教训着：“深更半夜，还未成婚，成何体统！衡哥，你读得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伍愉安本想呛声，却没料到宋氏抢先说道：“公爹，好似有蛇滑过的声音，我们快些回去罢。”
　　宋氏又去搀扶田三爷，田三爷一听到蛇，差点绊了个趔趄，还好宋氏搀扶住了，他这才未摔倒。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承情，嘴里依旧骂个不休。
　　宋氏就任由他骂，只是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张衡与伍愉安。
　　“你说，宋婶子是否看到？”伍愉安看着宋氏的背影，心里除了替宋氏难过外，要紧的事情也没有忘记。
　　“怕是已经看到了。”
　　“我也如此认为，宋婶子是沉稳的人，若是瞧见你我，她定会默默走开，不会如此惊呼。”
　　“再者，三爷爷摆明是跟踪着宋婶子而来，在我发声询问后，宋婶子并不惊讶，想必是发觉了三爷爷一直在跟踪着自己。她出声是为了提醒凤妹和青哥，让她们躲藏，让你我从旁协助，牵制住三爷爷。。”
　　伍愉安和张衡不约而同都发出了一声叹息，这声叹息是为了宋氏。而后，两人赶紧去寻了凤妹和田青。伍愉安带着凤妹先行下山，张衡背起了喝醉的田青，遥遥跟在身后。
　　这会儿子即便被人发现，也会以为凤妹是陪着伍愉安，田青是陪着张衡，两个作陪之人是为了按捺不住相思之情的已有婚约的两人。
　　秋风起，蟹脚痒。每当金秋时节，正是螃蟹肥美之际。张衡与田青亲自去捉了螃蟹，马氏又喊来了伍愉安等人，一伙人便齐聚在田宅内。张衡和伍愉安身先士卒，一个要亲手做菜肴，一个要帮忙生火。瞧着两人这默契的样子，众人自然含笑点头。
　　螃蟹都是活的，张衡不等伍愉安进小厨房，便先一个个细心地将螃蟹清洗干净，按照不同的做法分类摆放。等到伍愉安进了小厨房后，她只需取出了腌制洗手蟹所需的调料：盐、糖、酒、生姜、大蒜和辣椒，准备开始腌制。
　　张衡自然也没有闲着，他忙着清理灶台，准备好柴火和铁锅。
　　伍愉安将挑选好的螃蟹放入一个竹盆中，倒入酒和生姜片，轻轻搅拌，让螃蟹充分吸收酒香和姜味。然后，她开始调制腌料。将盐、糖、大蒜和辣椒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后，均匀地涂抹在螃蟹上。每一只螃蟹都被她细心地涂抹了一遍又一遍，确保腌料能够充分渗透到蟹肉中。
　　腌制的过程中，伍愉安不时地检查螃蟹的状态，确保它们既不会过咸也不会过淡。她用手轻轻地按压螃蟹的壳，感受蟹肉的弹性。随着时间的推移，螃蟹逐渐变得鲜红透亮，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与此同时，张衡在灶台前忙碌起来。他先将柴火点燃，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灶膛中。火势逐渐旺盛起来，铁锅里的水开始冒泡。他时刻关注着火势的变化，适时地添加柴火和调整火候。而后，便是偷瞧着伍愉安的背影。
　　当铁锅里的水开始沸腾时，伍愉安开始制作蟹酿橙。她先将橙子洗净切开，取出橙肉留作他用。然后，她取出腌制好的螃蟹肉，与切碎的橙肉混合在一起，加入适量的盐、糖和酒调味。接着，她将混合好的蟹肉酿入橙子皮中，盖上橙盖，用签固定好。最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酿好的橙子放入蒸笼中，准备开始蒸煮。
　　在张衡的火力支持下，铁锅里的水已经滚烫。伍愉安将几只清洗干净的螃蟹放入锅中，用大火煮制。她时刻关注着螃蟹的变化，确保它们在高温下迅速熟透而又不会过老。当螃蟹变得鲜红时，张衡眼疾手快，迅速捞出沥干水分装盘备用。
　　接下来是炒蟹和炸蟹的制作，伍愉安将剩余的螃蟹肉取出切成块状备用。她先热锅凉油将锅预热，然后倒入适量的油开始炒制螃蟹块。她熟练地翻炒着锅中的螃蟹块，加入葱姜蒜等调料提味，使螃蟹的鲜美与调料的香气充分融合。炒制完成后，她将炒蟹装盘备用。
　　紧接着是炸蟹的制作，她将剩余的螃蟹块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粉和蛋液，然后放入热油中炸制。她控制着油温，确保螃蟹块炸得外酥里嫩金黄诱人。炸制完成后，她将炸蟹捞出沥干油分装盘备用。
　　就在伍愉安忙碌着制作各种螃蟹美食的同时，洗手蟹的腌制也完成了。她取出腌制好的洗手蟹，只见它们已经变得鲜红透亮，并且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她轻轻地用筷子夹起一只洗手蟹，递到张衡嘴边，张衡立刻尝了一口，只觉得蟹肉鲜嫩多汁，咸香可口，让人回味无穷。
　　几样佳肴都烹煮完毕，张衡一一将这些端到了院子中。小孩子单开两桌，大人们坐在石桌石凳上，就着月色，品着秋蟹。
　　月色如水，洒满了整个院子，为这秋夜增添了几分宁静与诗意。伍愉安和张衡等人围坐在石桌旁，桌上，菜肴被精心摆放，蟹黄满溢，蟹肉鲜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此时，凉风已至，为这处暑增添了丝丝凉意。
　　孩子们都不会吃，还是张衡拿起一只蟹，用蟹钳轻巧地夹开蟹壳，露出了里面饱满的蟹黄。他一个人剥，还不够孩童们吃。
　　都说，越老越小，田仁序想这口可是想了一岁，他直接用手拿起一只蟹，大口咬下，蟹肉的鲜美在口中爆开，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仿佛在享受这难得的味觉盛宴。他的动作虽然粗鲁，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满满的幸福。
　　其他人也各自沉浸在品蟹的乐趣中，有的轻抿蟹肉，细细品味；有的则大口吃着，享受这难得的欢聚时光。院子里不时传来笑声和赞叹声，与秋夜的月色和虫鸣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随着夜色的渐深，桌上的蟹也逐渐减少。但人们的兴致却丝毫未减，他们谈论着丰收，谈论着巫溪，久久不愿散去。
　　桌子上的菊花饮也都一杯接一杯的，被饮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