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当公主殿下》谷堇

2、卿卿，美色误人

　　深夜，嘈杂的马蹄声在院落外响起。

　　隐隐约约的叩门声传来，顾清逸眉头微皱，披衣下床。

　　透过迷茫的血色，苏忆卿看着门渐渐打开，出现了一道坐在轮椅上的清瘦身影。

　　“顾清逸……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苏忆卿靠着阿白勉强站立着，马儿雪白的皮毛早已被染成了暗红。

　　而马匹上伏倒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生息。

　　“求你，救他。”苏忆卿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双腿一软，直直跌了下去。

　　面前的女子全身都被鲜血染透了。在她即将跌落到地面时，阿白发出了阵阵哀鸣，奋力想要拉住力竭的主人。

　　顾清逸起身，接住了昏迷的苏忆卿，将人打横抱起，快步走入屋内。

　　阿白的哀鸣声戛然而止。

　　“徐术，把人抬进来。”话音刚落，屋顶上落下一道人影，麻利地将马背上的伤员扛进屋子。

　　看着面前忙碌的主子，徐术有些犹疑：“主子，您与这位姑娘只有几面之缘，是否……”

　　“话多。”顾清逸麻利地在苏忆卿身上施针，“你去照顾另外一个，别让人咽气了。”

　　苏忆卿醒来时脑子还是懵的。

　　账顶和平日所见不太相同，她的房间里也没有这么重的药味……

　　不对。苏忆卿猛地坐起，起到一半发现全身剧痛无力，又倒了下去。

　　这边的动静惊醒了桌边打盹的人。

　　顾清逸按了按太阳穴，摇着轮椅到了床前：“终于醒了。”

　　“叫你好好休息你不听，这下好了，接下来一个月你就在床上乖乖待着吧。”

　　“多谢公子。”看着顾清逸苍白面庞上发青的眼眶和眼中的血丝，苏忆卿感觉他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给公子添麻烦了，公子赶紧去休息吧。对了，我师兄他……”

　　“他没事。”顾清逸语气平平，“顾某家境贫寒，但也不会和病号争床位。”

　　苏忆卿看看身下的床，明白是自己鸠占鹊巢让人家没地方休息了。

　　看着苏忆卿想起身，顾清逸的脸更黑了：“顾某更不想费尽心力救回来的病号作践自己。”

　　苏忆卿讪讪地躺回去，往里缩了缩：“要不，你上来睡？”

　　顾清逸沉默不语。

　　“哎呀你别磨叽了，快来休息，大不了我对你负责。”

　　顾清逸显然是累坏了。看着瑟缩在床铺一角一沾枕头就昏过去的俊秀公子，苏忆卿心中满满都是罪恶感。

　　费力地将被子分了一半给身边熟睡的顾清逸，苏忆卿侧过头端详着顾清逸的后脑勺。

　　她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没过多久，苏忆卿也沉沉睡去。

　　苏忆卿是被身边的人的动作惊醒的。

　　汗水顺着顾清逸清瘦的面庞滑落。他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双手无意识地紧抓着床单。

　　苏忆卿看看自己身上厚厚的绷带，尝试着起身。不知道顾清逸给自己用了这么药，她这个病号已经能动了。

　　磕磕绊绊地下床，苏忆卿刚打开门，就和门外鬼鬼祟祟的徐术打了个照面。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苏忆卿打量了他两眼：“你是……顾清逸的小厮？”

　　“是。”徐术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我家主子怎么了？”

　　“他好像，病了。”苏忆卿将自己挪开，让徐术进来。

　　徐术快步走入屋内，查看一番后皱起了眉。

　　“他怎么样了？”

　　“我家主子身子弱，只能细心养着，此次为了照顾姑娘二人几夜未睡，旧疾又复发了。”

　　看着呆立在原地的苏忆卿，徐术道：“我去帮公子抓药，姑娘也先休息吧。”

　　徐术动作很快，不仅带来了几碗浓黑的汤汁，还给苏忆卿拿了不少吃食。

　　苏忆卿坐在床上喝着粥，看着徐术将一勺勺散发着诡异味道的汤药灌入顾清逸口中，不由自主地皱了皱鼻子。

　　吃完了饭，苏忆卿又打听了一下师兄的情况，得知他一切无碍只是正在昏睡，便放下心来。

　　深夜的小屋还是有点寒凉。

　　感觉到身边的人在微微地打颤，苏忆卿转过身，试探着触碰他的手。

　　好冷。月光洒在顾清逸的脸上，好似为他笼上了一层霜。

　　慢慢地挪到顾清逸身边，苏忆卿伸手抱住了他。

　　“怎么这么冷？你是冰块吗？”苏忆卿小声嘟囔着，将人又抱紧了一点。

　　顾清逸感觉身上有点重。

　　他费力地睁开眸子，便看到牢牢挂在自己身上的苏忆卿。

　　小姑娘睡得正香，阳光下她脸上的绒毛分明，看上去暖绒绒的。

　　感觉到怀里的人有逃离自己的趋势，小姑娘咂咂嘴，将一条腿跨到他身上。

　　顾清逸失笑。每次旧疾复发醒来时，不管盖上多少层锦被，自己都浑身冰凉无力，可这次他居然不觉得冷。

　　怀中的抱枕不再逃跑，苏忆卿满意地深吸了一口气，脑子终于开始缓慢地加载。

　　好重的药味。苏忆卿吸了吸鼻子，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惊醒。

　　怀中的“抱枕”面颊上泛着微微的红晕，一双美目如盈盈秋水，长发散乱，正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

　　而自己正紧紧抱着人家，甚至还搭上了一条腿。

　　“啊……咳，不好意思。”苏忆卿尴尬地收回手和腿，“昨夜看你冷，才……”

　　才怎么样？才把人抱了？怎么看她都像一个强抢良家妇男的登徒子。

　　“无碍。”经过休息，顾清逸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又变回了那个处变不惊的谦谦公子，“当是顾某多谢姑娘才是。”

　　苏忆卿本想回自己的宅子，可又不好意思劳烦顾清逸送药，于是在顾清逸的提议下住了下来。

　　反正睡都睡了，睡一晚和睡一个月差别也不大。苏忆卿自暴自弃地想着，尽职尽责地帮顾清逸掖了掖散开的被角。

　　此后一月，在顾清逸日日细致的照料下，苏忆卿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李瑞在能搬动时便被抬回了镖局，听说已无大碍。

　　院落中传来凌厉的剑气声，顾清逸坐在廊下静静守着药炉，烟雾背后院中女子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身姿矫健如游龙。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顾清逸淡淡地想着，盛出汤药放凉，等苏忆卿练完剑正好能入口。

　　苏忆卿再回到镖局时，感觉大家看她的目光都不太对劲。

　　就连李老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苏忆卿看看自己，确定自己穿着正常未有不妥之处，狐疑地问道。

　　看着他们的眼神，苏忆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只穿了中衣就跑上街了。

　　“你和顾大夫……”李老板斟酌了一下语句道，“镖局有婚假，什么时候需要了尽管提。”

　　无视石化的苏忆卿，李老板继续：“顾公子虽然有腿疾，但书画和医术精湛，平时也好帮衬你，你一定要好好待人家。”

　　“你们误会了。”苏忆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只是在顾清逸那边养伤。”

　　“只是养伤？瑞儿都和我说了，你们可是同住一屋，哪有养伤在主人家卧室养的？”李老板的目光中充满了谴责，仿佛看着一个将人吃干抹净不愿负责的负心汉。

　　苏忆卿一时语塞，只想赶紧找李瑞好好“切磋切磋”。幸好镖局接了新任务，她找了个借口连忙跑路了。

　　轻车熟路踏进顾清逸家的院落时，苏忆卿脑子里还在盘旋李老板的话。

　　今日的院落分外安静，连火炉燃烧的声音都没有，徐术也不见了身影。苏忆卿提气放轻了脚步，走入屋内。

　　顾清逸斜倚在矮几上闭目睡着，清浅的呼吸声有规律地传来。

　　矮几上放着笔墨纸砚，苏忆卿怕他睡着不小心打翻了笔墨，便上前想将画作先收起来。

　　走到矮几前，苏忆卿一愣。烟雾飘散间，画中女子手持长剑，衣袂翻飞，连发丝都散发着少年人的昂扬和锐气。

　　不管是长剑、衣饰还是面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苏忆卿三个字。作画之人每一笔都小心细致，透露着谨慎与缱绻。

　　苏忆卿的心跳空了一拍，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转头看向顾清逸。

　　顾清逸的睡颜很乖巧，哪怕斜倚在矮几上，睡姿也规规矩矩的。

　　像极了一只小白兔。苏忆卿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又莫名笑了一下。

　　小白兔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直到苏忆卿伸手抚上他的唇瓣，顾清逸才恍然惊醒。

　　看着那双盛满了愕然的湿润眸子，苏忆卿内心的小恶魔叫嚣着，手已经将人摁在了矮几上。

　　顾清逸垂下眼帘，嗓音沙哑：“姑娘……都看到了？”

　　挑起他鬓边的发丝，苏忆卿不置可否：“顾公子这副模样，真是惹人怜惜。”

　　“也包括苏姑娘吗？”微红的眼角挑起勾人的弧度，顾清逸放轻了语气，抬眸与苏忆卿对视。

　　苏忆卿很厚脸皮地挑挑眉：“自然。”

　　“骗子。”顾清逸侧过脸去，睫毛翕动着，“相识月余，姑娘却连姓名都不愿告诉顾某。”

　　苏忆卿难得心虚了一下。

　　“我自小无父无母，便给自己取了一个‘青’字。”

　　“青青。”顾清逸低喃。

　　青青？卿卿？唇齿间的呢喃传入耳中，苏忆卿不由得耳根一红：“不要乱叫。”

　　“有何不妥吗？”顾清逸不解，好似完全没觉得自己的称呼有什么不对。

　　“叫了这个，你可就是我的人了。”苏忆卿憋了半天，蹦出这么一句话，脑子转过来时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美色误人。

　　面前的美人粲然一笑：“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