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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除掉他们 ...

  •   “我已经阅读过您这周反馈给我的问题了。不过,有个大事儿,我得先提醒您一声。”

      王昉认真地望着褚乾凤,神情与在公司做汇报时颇为相似——事实是他确实把这份本来激荡人心的工作做出了打卡上班的效果——只有在虚拟空间中,他们的会面才不会有桑陨的介入。

      没有说桑陨不好的意思,但在这种工作中,王昉还是更喜欢私密谈话。

      “是关于你们那边的反叛事件吧?我有收到过新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恶补,褚乾凤对虚拟空间的活动、应用已经非常熟悉。他熟练地从不远处的柜子中找出茶叶,开始得心应手地泡茶。

      由于网络连接的安全性,褚乾凤所处的建筑并不是直接连接到城区公共新闻,而是由身处C城区的相关人员对新闻进行过筛选、摘要后,再进行报送。如此一来,既避免了信息爆炸带来的盲目性,又提高了他对城区情况掌握的效率。

      “是的。我需要提醒您的只有这一件事,就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您千万不要通过任何有关对他们进行支援的请求!”

      “我不太理解,这是为什么?”

      “是这样的,根据我们这边最近距离能够获得的情报显示,这次的通天塔事件,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其目的就是吸引我们其他反叛力量进行增援,这样,他们便可以一举将参与者全部清除。”

      褚乾凤认真地望着王昉,听他说完这一切后,他道:

      “你的意思是,这是由先锋者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本质上是这样的。”

      王昉认真研究着自己带进虚拟空间的、由褚乾凤先前传输给他的那份备忘录,大致浏览后,又再次询问:

      “还有什么我能帮您解答的吗?”

      褚乾凤犹豫两秒,他望向王昉,试图在后者的神情中窥见现在整个城区文明的真实处境。

      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觉得,一切似乎有些太顺利了。

      从他在那个夜晚如此顺利地通过城区与小凤族之间的界限,到后来他到了这庞大的建筑当中,一直生活了这么久却从未遇到过任何突发状况,尽管褚乾凤深知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可,出于对他二十年来所经受过的所有权力斗争与殊死搏斗的经验,他总觉得,一切都有些莫名的诡异。

      越是顺利的事儿,越有可能潜藏着危险。

      但眼下,这一切并没有告诉王昉的必要。

      他不能掌管大局,也无力力挽狂澜,让一个只是在尽自己所能完成自己任务的手下,担上这样的压力,是没有必要的。

      所以褚乾凤犹豫后,仅仅是将他不久前刚刚得到的疑问提了出来:

      “守护人,只能是由先锋者在实验室培育得出的吗?”

      王昉认真回溯了下他脑海中有关守护人的全部资料,很快便斩钉截铁道:

      “是的。截断一切亲缘关系,是保证守护人服从程度的最有效措施。”

      “那我们如何解释,桑陨开始反复做的同一个梦?”

      王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份打印材料,试图通过感受上面打印留下的痕迹来缓解自己无意识的焦虑。

      “很抱歉,我不知道。不过,以我之愚见,我认为只有两种可能性——反复出现的梦境,不太可能通过解梦的方式从潜意识层面进行解释。”

      “说来听听。”

      “也许这一切曾经是真实发生的——当然,我们谁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在这种情况下,它就是发生了,所以有关桑陨的身世,我们需要做下一轮的调查;还有另一种可能,但我希望这是谬论。”

      “但说无妨。”

      “根据先锋者眼下掌握的科技水平来看,他们已经完全可以掌控一个人的梦境了,但我们目前对该技术的了解情况有限,不清楚能否通过远程、在无外部设备的情况下进行操控,所以,这还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揣测。”

      即使是在虚拟空间当中,王昉也敏锐地察觉出了气氛的变化。

      毫无疑问,假如他提出的第二种猜想成立,那只能说明一点。

      C城区,褚乾凤所在的位置已经暴露了。

      为了逃避这样严肃的氛围,王昉本能地向周边看去。

      郁郁葱葱的山林,清澈得仿佛伸手可触的蓝天,空中不时划过的飞鸟,以及现在身处的、仅有他们两人的巨大庄园,这一切虽美,却分明都在提示他:

      这不是真的。

      越是美丽的世界,就越是危机四伏。

      真实的世界,对于正困在建筑中的褚乾凤而言似乎没什么太大区别,可对于遭受着现实与思维的双重折磨的王昉而言,不亚于地狱。

      而因为永恒的地狱的存在,眼前的天堂,也就成了地狱的一部分。

      这一切能够给予他的,不过是短暂的休憩与调整。

      王昉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你怎么样,城区那边现在所有事都压在你身上吗?”

      褚乾凤留意到他情绪的低落,不由得关怀道。

      “是的……真无法想象,过去那段时间,这些事全部堆在东方炯一个人身上,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二人的谈话推进至此,似乎是不可避免地将话题降落在了这个从头到尾都举重若轻的、曾经的领导者身上。

      是的,谁也无法想象,当年的东方炯,究竟是怎么孤独地背着如此沉重的包袱和使命,独自行走了这么多年的。

      “你目前和东方炯的联系情况怎么样?”

      “他从C城区回来之后,短暂地待了几天,然后去A城区接受了两天的检查和相关情况的上报。眼下回来了,但我们还从没有交流过除工作以外的问题,他也没有提及,想必是还不够方便。”

      “你们之间……没有什么能绕过先锋者的交谈方式吗?”

      “一切都来得太匆忙了……尽管东方炯能够理解我们先前有准备的一些暗语,但我们毕竟不是直系上下属关系,彼此之间的正常交流频率本就不高,假如再常用暗语中的词汇,引起监督者的注意,恐怕会更加危险。”

      也是。

      这么看来,目前的局势,除了他们拼尽全力吊着一口气以外,竟然毫无扭转的可能性。

      “他有透露过,这种情况会保持多久吗?”

      “有暗示过我,目前的监察力度应当会保持两周,随后逐渐放宽。但能放到多宽,他也不知情。不过,应该是勉强可以过问一下关于‘极光’的工作事宜了。”

      但,前提是,这两个周,他们不会出现任何危机。

      而这个世界,总是不遂人愿。

      *

      东方炯初步解禁四天前。

      深夜。

      王昉收到由同城区的一支小分队传递来的、关于驻扎在本城区一支武装分队公然违抗命令、前往通天塔进行援助的消息时,他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

      他知道自己的命令对许多老资格战队而言不具备威慑力,可是,这未免有些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不仅如此,他也非常确定,这一行动向褚乾凤提出过申请后,绝对没有得到允准。

      不,或者说,瞧不瞧得起王昉本人,和刚上任不久的褚乾凤,这还是个小问题——起码在现在应当留意到的领域来说,这是个小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这支武装力量的保密级别,是否能够达到敢死队的量级?

      假如他们真的被一网打尽,能否保证他们不会将相关线索留给先锋者?

      不是王昉不想救这近百条人命,可是队伍一旦被发现,为了保证整个“极光”的存活,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弃卒保车。

      ——可是,弃掉的这几十个人,他们对组织的信念感,能否达到让他们宁死不屈的效果?

      以及,他们的贸然行动,是否会对其他正处在观望状态的队伍形成示范?

      如果就这样不加任何解释地断掉同这支队伍的所有联系,其他队伍是否会出于不理解,而纷纷叛逃?

      但如果开会呢,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理解他和褚乾凤的良苦用心?

      王昉浑身一颤。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感谢您的尽职,请将该队伍的资料传给我,感谢!”

      小分队是桑若还在领导位时留下的最忠诚、最精锐的一支力量,几乎在他发出信息的一瞬间便将整份资料传递给了王昉。

      好消息是,这支叛逃的队伍不具备核心的科技力量,不会直接暴露“极光”目前掌握的全部科技力量。

      坏消息是,这支队伍的综合素质只能算中等,一旦遭受最终审讯,有超过30%的概率,“极光”其他队伍的部署会被暴露!

      王昉看到这个恐怖的数字,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三分之一,这个比例太恐怖了。

      “极光”成立至今,八年了,在此之前,唯一一件失败概率超过三分之一的重大事件,就是六年前,桑若率领的那场超大规模的武装反叛活动。

      而在那时,这场反叛活动的目的,本就是失败。

      可眼下的光景不同,整个“极光”本就正处在政权更迭的关头,一切都不稳定,一旦遇上这样重大暴露事件,其背后可能诱发的效应,谁都不敢想。

      到那个时候,不要说是这支不足百人的队伍,或许,整个“极光”,乃至更多相关人员,都将为之陪葬!

      王昉焦急地在房间中踱步。额头上的汗珠打湿了垂下来的头发,连眼镜似乎都蒙上一层薄雾。剧烈的压力和情绪波动流向肠胃,诱发出一阵强烈的肠胃痉挛。

      到了这种时候,他只能铤而走险。

      可铤而走险,从来都不是王昉的性格。

      他给自己定了个两分钟的倒计时,紧闭双眼,开始逼迫自己下决定。

      领导不在的时候,他只能逼着自己,成为领导的影子。

      两分钟倒计时铃声在他耳畔炸响,王昉如梦初醒般,缓缓叹出一口气。

      只能如此了。

      他伸手摸过手机,关掉无休无止的铃声,拨通了于金檬的电话。

      肠胃的痉挛不仅没有因为这一最终下定的决心而缓解,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王昉一手摘下眼镜,而后在座椅上微微蜷缩起来。

      铃声响到第二十八秒,于金檬接通了电话。

      “喂?”

      “有支不足百人的队伍违抗军令,正在开往通天塔,预计还有十七分钟就将到达。您能不能想办法…”

      “除掉他们”四个血淋淋的大字,横在王昉咽喉,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得他不由得泛出了泪花。

      他下意识地抬起捂着腹部的那只手,转而捂住了自己的嘴。

      电话那头非常安静,安静得他不由得将手机挪到自己眼前,确定没有拨错号码,这才继续问:

      “您听到了吗?”

      “我明白了。不用怕,这是本该发生的。”

      于金檬的声音淡然响起,仿佛正在讨论的,不过是夜宵该吃什么的话题。

      挂断电话,王昉颓坐在座椅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疼痛忽然的全军撤退,让他忽然有种已经死亡的不真实感。

      在这个夜晚,王昉就在这短短的三分钟里,亲手杀死了那个无辜的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明、后三天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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