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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偶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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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琉璃府,萧炽阳就踏上了寻人的旅程。
偌大的郢都,千万条街巷,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寻觅几道映像已经模糊的倩影。
说白了就是他没记住自己兄弟女装长什么样,只能在大街上瞎转悠,碰碰运气,相逢全靠缘。
一个时辰后,找人的萧公子成功把自己找进了天珍阁。
闻着楼里传来的饭菜香气,少年毫不犹豫地动摇了找人的决心,没办法,逛了大半天,萧公子肚子饿了。
天珍阁内装横华贵,鎏金淌银,少年,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少女”铺一进店,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这位小姐里边请,请问吃点什么?”
萧炽阳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模样,假装矜持点头,嗓音放的很轻,“一间雅间,再上几道招牌菜并一壶青梅酒。”
“好嘞,”小二上前引路,“小姐您楼上请。”
一直被叫小姐还挺不自在的,主仆两人赶紧跟着小二上了二楼,直到进了雅间才长舒了一口气。
出来履行赌约,也不敢带家里的车夫,现在着实是腿酸得很,少年径直走到窗边,瘫坐在软榻上,浑身像没长骨头一样。
元禾年纪小,精力旺盛,又回老家呆了一段时间,野惯了,倒没有什么感觉。
外出也没带几个人,小孩对这个不省心的主子可是操心得很,赶紧上前,扯着自家少爷快要缩到大腿的裙摆盖住膝盖,“少爷,你怎么可以这么粗鲁!你现在可是大家闺秀!”
“又没有人看见。”
话是这么说,萧炽阳撇撇嘴还是老实把腿放了下来,招呼元禾坐下休息。
“还站着干嘛,怎么不坐?”
元禾眼神复杂,斟酌问他,“少爷,此地人多眼杂,万一被人认出来传到老爷耳朵里……”
萧炽阳翻坐起身,把小孩压在椅子上,扶着额头有几分无奈,“小元禾,我发现你怎么越大越爱操闲心了?放心吧,你个小孩儿,只管好生玩,天塌下来了有少爷我顶着。”
说完着走到圆桌旁,自己又拉开一把椅子大刀阔斧地坐下。
元禾看着他粗鲁的动作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算了,少爷开心就好,反正以后应该也不会有第二次穿女装的机会了……
当然,他不会知道,萧炽阳当然不会再主动穿女装了,但是有个变态会逼着他家少爷穿。
不一会儿,小二带人过来上菜,元禾又要起身,萧炽阳眼睛一瞪,小声威胁,“不许起来!你要是敢起来我就让你去喂追风,连续喂一个月。”
“有……”外人在……
只是看着萧炽阳的眼神,又屈服于追风的淫威,元禾最终也没敢站起来。
见他坐得端正又局促,少年不禁吐槽,“这两年元叔都教了你些什么,怎么规矩愈发多起来了?”
元禾是家生子,是管家元富丰和萧炽阳奶娘宋氏的小儿子,比萧炽阳小了五六岁,从小就长在他身边,两人的感情和亲兄弟也没差。
只是两年前元叔带着妻儿回老家奔丧,直到今年入夏才好不容易解决完所有事宜回府,元禾不过半大小子,两年不见被教的愈发像元叔,不断向着小古板的方向发展。
小二很快上齐了一桌子菜,又摆上一壶青梅酒才恭敬退下。
萧炽阳吃饱喝足便不想再动了,当即便决定呆在天珍阁守株待兔,等着兄弟们自己来找他。
少年毫无形象地瘫在椅子上,一手揉着自己的肚子,发出满足的喟叹,“这天珍阁贵是贵了点,但菜色是真的没得说,哎,真是活该他们能赚小爷的钱。”
另一边元禾也撑得发慌,“是啊少爷,天珍阁的菜可真好吃!”
“好吃少爷下次再带你来!”
元禾年纪小,经不起丝毫诱惑,瞬间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时辰已至正午,天气愈发燥热,萧炽阳拉开有些紧的领口,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折扇呼哧呼哧开始扇风。
元禾捧着杯冷茶感叹,“秋老虎可真难熬。”
“不对!”他突然反应过来,“少爷你哪里来的扇子?”
“哦,这个啊。”
萧炽阳漫不经心道,“‘苏小姐’身上顺的,怎么了?”
元禾惊恐,“少爷你怎么又顺苏少爷东西,上次被追着打了半条街你不记得啦?”
少年混不在意,“没事,我跑得快,他追不上。”
元禾没话说了,“好吧,少爷你开心就好。”
又等了半个时辰,楼下用膳的人逐渐变少,元禾坐得浑身难受,忍不住想出去玩。
小孩子再早熟也藏不住心事,听着街上隐约传来的喧闹声,眼里满是向往。
萧炽阳哪能看不出来,对小孩儿摆摆手,“不要在这里守着,我不走,你自己去玩儿吧,小心点,玩一圈记得回来。”
元禾立马笑开,“好,那我去楼下看看苏少爷他们来了没有。”一溜烟跑走之前还对着萧炽阳保证,“少爷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回来!”
天气闷热得厉害,萧炽阳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住了,搬了把椅子挪到窗边吹风。
谁料这自然风才吹了没一会儿,就看见窗下站着一位蓝衣少女,看向他的眼神非常不善。
萧炽阳一看来人乐了,无视对方不善的眼神,摇着手里的扇子扇得更欢快了。
苏澧气极,拎着裙子就要上楼找他。
人都找上门来了,萧炽阳能让他抓到?扇子一收,狗狗祟祟地出了门,准备跑路。
结果刚到楼梯口就瞥见小二领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来,黄衣少女果断转身,情急之下躲进了左边尽头的房间。
天字一号雅间,他熟!
据说是一个大人物的私人雅间,但常年不见人来,安全,借他躲一下应该没问题。
“少女”猫着身子,打开门一溜烟钻了进去,趴在门上侧耳听外面的动静,直到听见苏澧被小二领着往右边走去,才拉开一点门缝探出个脑袋偷窥两人的背影。
门外的光线趁机挤进门缝,让他带着狡诈的笑意的眼瞳看起来透着淡淡的琥珀色,萧炽阳拍拍胸脯直起身来,满脸的傲娇。
他就说就凭俞年的身手,肯定抓不到他!
危机暂时解除,少年轻轻关上门,满意摇着扇子转过身,与房间内几人的视线不期而遇……
雅座上的几人:“……”
萧炽阳:“……!”
三双眼睛都带着极其残忍的疑惑看向他,萧公子乐极生悲僵在原地,脸红得快要爆炸!
啊啊啊啊啊!
这里怎么会有人!
还是整整三个人!
啊啊啊啊啊救命!有没有地缝,他现在就钻!
看他快把自己憋爆炸,许祯忍不住了,斟酌着出声:“呃……萧小公子这是在和朋友玩躲猫猫?”
……躲猫猫?躲你爹的猫猫!
不过这句话憋在心里当然不敢说,萧炽阳此刻尴尬得脚趾扣地,悄悄扫过几人的脸,头顶冒烟。
郢都百事通许祯,还有高益的兄长高岐,还有一个气场强大,一看就不好惹的男人!
今天的事要是传出去,他萧炽阳还要不要混了?况且,要是再不小心传到老头子耳朵里他就完了,天要亡他!
只一瞬间萧炽阳心里便做出了决定——打死也不承认。
呵,萧炽阳?谁是萧炽阳?
从现在起,他叫萧娇娇都可以,就是不能叫萧炽阳!
只见少女用折扇掩面,眼神逃避,声若蚊喃:“什么萧炽阳啊,这是哪位公子的名讳吗?真是抱歉,小女并不认识这位公子。小女名唤苏央央,一不小心走错雅间了,实在抱歉打扰几位雅兴了。”
听着少年自欺欺人的话,殷承寂眉头一挑,拿起桌上的酒杯转了转,黑袍下包裹着的手臂粗壮有力。
萧炽阳没敢去看他们的反应,木讷说完,转身就想逃,谁料高岐倒是兴致勃勃,突然出声,“苏姑娘,相逢即是缘,何不坐下与我们共饮一杯?”
萧炽阳呆住,高岐不是高冷男神吗,什么时候这么腹黑恶劣了?
“这,这就不必了吧?毕竟男女三岁不同席,小女贸然闯入已经是冲撞各位了。”
因为全程低着头,少年自然也就没有发现高岐眼中一闪而过的恶趣味,着实可恶得很。
白衣公子假惺惺起身,缓慢踱步至萧炽阳跟前,行了个礼后郑重道。
“请恕在下冒昧,这不是我第一次见苏姑娘了,两个时辰前在街口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见萧炽阳目露迷茫,他继续忽悠,“当时姑娘身边还有其他闺中密友,说来惭愧,我一见小姐朋友便茶饭不思,不知可否请小姐帮忙引荐?”
萧炽阳瞪圆眼睛,“朋友?”
“没错,正是那位身姿高挑气质如兰的蓝衣小姐。”
蓝衣?
少年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不是……高益!
高岐看上了他弟高益?这是什么魔幻情节?
萧炽阳简直头大,他尽力找借口,“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此私相授受怕是不妥,公子要真心喜欢,应当遵循礼制,三媒六聘求取佳人,还是莫要为难小女陷朋友于不义了,就此告辞!”
本就是逗人玩,高岐也没什么所谓,端着一副翩翩公子的姿态坐回席中。
少女动作拘谨,一双清亮的眼眸带上几分慌乱,红唇微张,似是想再辩解两句,但见几人没再出声反驳,又安下心来。
结果刚拉开门走出两步,就听一道从未听过的低沉男声传来,“那不知苏小姐是否已有婚配,可否允许在下上门提亲?”
闻言萧炽阳脚下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跑了,根本不敢回应,因此连自己头上的簪子掉了都不知道。
一道凌厉目光敏锐地锁定被少年大动作甩到花盆边的银钗,殷承寂缓慢放下手中瓷杯,拇指轻蹭过光滑的杯面,表面上并未留下任何痕迹,但茶面却隐隐有波动之势。
人刚一走许祯就忍不住拍腿笑了起来,“倚愁你当真闷声干大事的人,在下自愧弗如啊哈哈哈哈哈!”
一鸣惊人的殷承寂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句看似玩笑的话语里面,到底隐藏着几分见色起意。
虽并没有多执着,但这么多年,确实难得遇到一个长到他心坎上的人,二十几年养出来的劣根性终究还是改不掉,没遇到也就算了,既然看上了,那他想抢到手。
萧炽阳一路狂奔跑出街口,直到转过街巷都看不见天珍阁的屋顶了才撑着墙停下大口喘气。
青石巷子里,黄衣少女拍着胸脯大口喘着粗气,蹙着眉头,满脸懊悔之色。
好险,还好糊弄过去了,这几个人什么毛病。
呜呜呜呜,想起最后听到的那句话少年欲哭无泪,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他爹要是知道他找了个男媳妇,不对,是给别人当了男媳妇,怕不是得连夜提刀从大理寺回来砍他。
怕再遇到那三个人,萧炽阳果断忘记了来时的约定,自己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几个兄弟浩浩荡荡找来萧府时萧小公子已经换回了男装,正听着元禾在耳边念叨一个人到处乱跑不带小斯的危害。
看着打头阵的高益,想到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大哥觊觎上了,萧炽阳瞬间心生愧疚,难得主动认错。
“对不住了兄弟们,今天算我失约,回头请大家吃酒!”
其他人都知道以萧炽阳的性格无故不会缺席,因此言语打趣一番,又在萧府蹭了顿晚膳,也就纷纷打道回府了。
晚间,许久没有归家的萧霭突然回府,差人到松凌院传话让萧炽阳去书房找他。
萧炽阳心间忐忑,还以为自己白天干的事情暴露了,传到了他爹的耳朵里,拎着盏灯笼战战兢兢就去了。
还好萧霭只是告诉他这几天别乱跑,十五那天天子设宴宴请群臣,特许三品以上官员可携家眷出席,让他准备准备中秋随他一起赴宴。
萧炽阳心落回了肚子里,爽快答应了中秋随他一起赴宴,在萧霭嘱咐规矩时也难得听话,点头如捣蒜,不带一点犹豫的。
萧霭摸着胡子,疑惑道,“今天怎么如此听话,莫不是又在外面惹事了?”
“怎么可能!”
少年用音量掩盖住自己的心虚,连声保证,“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为人,虽然爱玩,但原则性的错误我可从来不犯!”
这倒是。
臭小子虽然顽劣,但至少还像个人。
萧霭也累了,懒得去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摆摆手让萧炽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