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新年快乐 ...
-
一个月后。
栖迟村口传来一声声钉锤砸在木头上的钝响，段云沉自从回家后就开始着手修缮他的小茅屋，此时他蹲在屋顶，撸起袖子，终于赶在除夕当天将最后一片瓦片铺好，他拍了拍手上的灰，身形翩然从房顶落下，从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全然没觉得他这屋子简陋，如今带凌和月回来越看越觉得实在是寒碜，于是叫人从守秋搬来一件件新家具，将他的小屋子修整得焕然一新。
被苏灯派来接段云沉回山上的霍连也被段云沉拉来当帮工，他把一件雕花屏风搬进屋子后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忙完这些着急请段云沉回去，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少主嘱咐过，叫属下早点请您回去呢。”
段云沉闻言也不慌不忙道：“不急，离天黑还有段时间。”霍连正欲再开口，段云沉示意他看向院子蹲着的两人：“催我没用，我得等他一起。”说完，他就又到院子里搭秋千椅。
霍连了然，心想主上还真是什么事都把凌公子放在头一位，百依百顺，一点没有江湖霸主的气势。
院子里的是凌和月和王霜，她过年回家后常来找凌和月玩，前几天她家的狸花猫下了一窝崽，她便拿篮子装了给凌和月挑一只养着玩，筐里铺着厚实的棉被，小猫们簇拥着依偎在一起睡觉，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想好了吗，想要哪只？”王霜问他，凌和月沉吟半晌也挑不出来，他还从来没养过猫，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只觉得每一只都很可爱，花色交错，各有各的特色。
于是他伸出手指，在犹豫该选哪只的时候，有只通体褐斑，四足雪白的小狸花猫睁开迷蒙双眼，用脑袋轻蹭了蹭凌和月的手指，被小猫这样亲昵对待，凌和月顿时受宠若惊下了决定。
他把那只小猫抱了起来，轻轻放在自己怀里，眼里满是欣喜与怜爱：“我想好了，就要这只。”
凌和月走进屋子把小猫放在暖炉旁，又垫了一层棉被，确认冻不着才放心，王霜端了一碗羊奶进来，放在小猫嘴边看着它舔舐。
“你啥时候跟段大哥成亲啊？”王霜拿手肘碰了碰凌和月，凌和月闻言倏地脸红透了，偷瞄了一眼门外段云沉的背影，支支吾吾说：“啊？他跟你说的吗？”
“哪有啊。”王霜瘪嘴，“你们两个天天窝在家里同吃同住，出门干啥都要搭伴，他走路都恨不能跟你贴得一丝缝都不留，这谁还看不出来你们两个啥关系啊。”“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吗？”“都知道了啊，我爹还自告奋勇说要是你们成亲缺人张罗席面，他可以帮忙。”
凌和月两眼一黑，没想到他以为的正常的相处，落在旁人眼里会这么腻歪，“可我还没想好呢，而且我娘刚过世不久，我还得守孝。”
他现在提及此事已经没有太大的反应，王霜倒觉得自己冒昧了，忙找补道：“抱歉啊，那你节哀，成亲这事确实该搁置。”“没关系。”凌和月笑着摇头，“我也不是没想过，就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成亲，反正都是一样过日子。”
“那还是有点必要的，主要让关心你的人看着开心。”王霜的话像一颗小石子丢进凌和月的心海，他垂眸轻轻摸着小猫的头顶，在回味这句话，“哎哟，都这个时辰了，我得回家帮我爹做年夜饭了。”王霜起身交代了一些养小猫的注意事项便急匆匆离开了。
凌和月目视着她走远，心里很是欣慰，原以为他和段云沉的关系就算不会被诟病，也不会得到祝福，没想到村里的人早就知道了。
段云沉拿干净的白巾擦净手后走到凌和月身旁，蹲下和他凑到一起，目光落到喝完奶又睡着的小猫身上，压低了声音问凌和月：“给它取名字了吗？”凌和月摇摇头，也轻声回他：“我想了好一会儿了，想不出来，要不你给想一个。”
“我想想。”段云沉摸了摸下巴，“麻麻赖赖的，就叫小鱼吧，以后带着它去钓鱼，钓上来的小鱼都给它吃。”凌和月把这两个字轻念了一遍，很是嫌弃，“一点也不好听，再说你钓鱼喂它，我还真怕它饿着。”段云沉哽住，嘴硬道：“哪里会饿得着它，改天我去钓个百八十条鱼都喂给它吃。”
凌和月被他这煞有介事的模样逗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段云沉瞥见了门外欲言又止的霍连，无奈道：“别笑了，天快黑了，再晚点过去夏淮又要闹了。”凌和月猛然想起今日是除夕：“想好了，除夕这天遇到的它，就叫夕遇好了。”
夕遇还小，路都走不稳，凌和月把它留在家里便跟段云沉上了马车去守秋山，照旧还是从小路去了碧海殿，一下地，夏淮便跑出来迎接，“师父！”他今日换了件喜庆的红色夹袄，满脸红扑扑，很是兴奋雀跃。
段云沉今天也没拦住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便跟着他一起进了碧海殿，今日除夕夜宴，碧海殿多了很多下属，比起家宴更像是守秋内部的宴会，段云沉一进来，众人便向他行礼：“主上。”
他带着凌和月一路走到最里面的主位，凌和月正想找自己的座位在哪，便见段云沉的位置旁多加了个位置，他有些愕然，苏灯请他坐下，凌和月便也没拒绝，就坐在段云沉旁边。
宴会开始，有人舞剑助兴，有人畅谈守秋未来应该如何行事，也有人给段云沉敬酒，熟悉的人觥筹交错间让凌和月也没有很拘束，他咬开一枚水饺，慢慢咀嚼，看向殿内众人，往日他与段云沉说不希望段云沉的下属把他当作段云沉的妻。
可今日他才发现，原来段云沉身边的人一直都默认了他的身份，倒显得他自己有些庸人自扰。
“月哥哥。”夏淮不怀好意地朝他伸手，凌和月看着他手里一叠厚厚的红包，顿时明白他这般讨巧是意欲何为，不过他也早有准备，便从怀里掏出个分量不轻的红包递给他：“这可都是我从你师父手里挣来的血汗钱。”
“好夸张，”夏淮直吐舌头，“你想要多少钱我师父还不是眼睛都不眨就给你，我才是凭真本事挣的红包。”凌和月支起下巴问他，“凭的什么真本事？”“当然是靠我说的吉祥话。”
“哦？”凌和月来了兴趣，“那你怎么拿了我的红包不跟我说吉祥话。”夏淮不禁一噎，脸又红透了，不情不愿道：“那不是我还没想好跟你说什么吗，我想想啊，那我就祝你天天开心，不许欺负我师父，不许惹我师父伤心，还不许不要我师父。”
凌和月噗嗤一笑：“你这都哪跟哪啊，能算吉祥话吗？”段云沉本在和苏灯闲聊，耳朵听了这一连串话忍不住朝他竖了大拇指：“说得好。”得了段云沉的夸奖，夏淮的腰背都挺得更直了，像只威风凛凛的小老虎，又去别的位置上拿吉祥话换红包了。
凌和月笑意更深，手上陡然多了重量，他低头看去，段云沉趁没人注意往他手里塞了个大红包，银票都塞满了，险些撑裂纸皮。
段云沉朝他狡猾眨了眨眼：“你跟我也说句吉祥话。”凌和月心头一喜：“我又不是小孩，哪里还能要压岁钱。”他嘴上是这么说，身体却非常诚实地将红包塞进袖子里。
“好吧。”段云沉不强求，他正要转过头接下属递来的酒，凌和月一把将他拉过来，凑在他耳边说：“我们成亲吧，等孝期结束，就在这里，在守秋山。”
段云沉的双眼顿时圆睁，不敢置信中又忍不住喜出望外，一时都错愕得说不出话，凌和月这句吉祥话的威力可见一斑，他有些不知所措，问道：“你不是说你不想做我的妻？”
“那换你做我的妻。”凌和月也学会了开玩笑，段云沉哑然失笑，他道：“好啊，你爹已经拿了整个程家给我当聘礼，我愿意嫁给你。”
凌和月道：“我从前是觉得我们之间相爱便足够了，不用像别人展示我们之间的羁绊，可现在我不这样觉得了，我身边除了你还有别人在关心我，在乎我，想看见我开心快乐，如果能让这些人欣慰，和你成亲是值得的，我愿意做你的妻。”
他接着说：“我以前也有在乎过纲常伦理，觉得断袖之癖见不得光，没办法大大方方和你相爱，云沉，我现在都明白了，其实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是我狭隘了。”
凌和月的话让段云沉眼睛发涩，他抱住了凌和月，附在他耳边说：“我曾说，希望你先爱上你自己，听到你这样说，我便都明白了。”
宴会一直进行到深夜，而后众人出了碧海殿，寂静的夜空突然炸开一簇烟花，紧接着是各色璀璨夺目的烟花迸开，让人目不暇接，从碧海殿望去，不止是守秋山，整个绛洲，或者是更远的远方都在庆祝新年，此时天地之间唯有温暖人心的欢愉，唯有执手相望的满足。
凌和月悄然握住了段云沉的手，双眼噙着笑意，祝福他身旁的爱人：“新年快乐。”段云沉也握紧了那只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开的手：“新年快乐。”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115章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