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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安德烈的小屋 ...


  •   谢柳娜高兴地来抱于凰,又跟杜伊沙说真想不到太好了,原来杜伊沙推荐她来朋友这里帮忙,正好安德烈行动不便有个照应,于凰给玛列娜婶婶一点钱照看萨卢尔,自己在这里招呼顾客,周末再搭车回去。

      胡维兰站在她背后,一听招呼那个词冷笑了一下,又想了想应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他弯腰透过窗户看自己的车前盖,停在院里倒也还好,附近也没有人,不怕半夜里被醉汉划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常采给他的旧车,第一任车主是个老记者,不知道多少年了,坏了也没什么。

      于凰在那里谢谢杜伊沙,又说给做了饺子,中国饺子,很好吃的,说着就要回去看锅,好像那一锅饺子真的是她的避难所。谢柳娜大惊小怪地捂着心口说谢谢,和胡维兰一起把木桌子搬出来,放在屋子正中。于凰端着饺子过来一碟碟摆上,又点亮灯,出去叫安德烈回来吃饭。

      安德烈坐下,坐在杜伊沙对面,两个人开始哭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小时候的事,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又讨论保尔和理想云云。安德烈要开酒喝,于凰突然反应非常大,说不许喝,不要喝,酒会喝出不好的事。她很少说话,更几乎没有大声说过话,谢柳娜吓了一跳,于凰马上抱歉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安德烈开始问起胡维兰和于凰有关中国的问题,两个人只好风景人文地没头没脑地答着,凑合着补充对方答不上来的问题。杜伊沙坐在一旁微笑着看他们,胡维兰如坐针毡,连连抬手看表,只等杨敏什么时候来,好给他也找个避难所。

      电话响了,胡维兰走出去接,夜都黑透了,没有星星挂在天上,杨敏说今晚怕找不到路,明早再来,胡维兰本来预备好拉开车门要去找她,讲到这儿只能把门又关上了,无可奈何地走回屋子里。

      杜伊沙开始讲起故事来,他讲故事非常好听,那盏黄色电灯柔柔的,轻轻地照在几个人的脸上,也把他的声音照得非常神秘温和,引人侧耳,俄国有很多奇妙的故事,和安徒生那种温暖的童话不一样,这些故事的幻想大多来自于残酷的历史事实,非常残酷,却因此又显得温馨,比如全家都给枪毙的末代沙皇家的安娜斯塔西娅公主之类的,杜伊沙说这个名字是希腊语,意思是复活,再一次生命,这个名字也很好听,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叫,比索尼娅好听,也比瓦尔娜好听多了。

      胡维兰放下勺子,继续如坐针毡地听着,终于,于凰站起来要给他们收拾床住,杜伊沙要和安德烈同屋叙旧,于凰给谢柳娜收拾一间,再单独给胡维兰收拾一间,四幢房子正好住满。

      她拉亮那根细绳,灯光点起来,摇了两下就稳定住了,她已经解掉了那条旧围裙,只穿着一件灯芯绒连衣裙,背影是棕色的瘦长影子,站在那张小木床边叠着毯子,胡维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走过去从背后将她拢住,双手环过她的腰扣在身前,感觉到于凰的动作滞住,他低声笑着说了一句可以加钱,比刚才再加钱。她很久都没有动也没说话,直到胡维兰感觉到她在掰自己的手指,眼泪也掉在他的手面上。

      他已经吻上了她的耳边,几乎就要带着她坐在床上,于凰的头发现在没什么光泽,从前却很柔顺,又黑又直,他从前一直很喜欢用手去顺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记得很清楚那个矿泉水广告的画面,她戴着细细的黑色颈圈微笑时,头发被风吹起来的触感,那个认知让他生气,冷笑着要更多的拿回自己的体面

      “周东南可以,我也可以,别矜持,给你加钱”

      他才突然惊觉从那天医院开始于凰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话了,此刻她也不出声也不挣扎,任由他吻着,好像把刚刚杨敏的话题也忘记了,很久才侧着头躲开他,低声说

      “其实从我来莫斯科的时候我就不想再…我已经不会再…”

      “我不相信,加钱,多少都行”

      胡维兰还没有听完她说的话就一字一句地回答,一手将她别过来强迫她凑近来听,于凰终于用劲地开始掰扯他的手臂,胡维兰故意扣紧让她掰不开,眼泪急着一滴滴掉在他的手臂上。

      外面传来谢柳娜的说话声,胡维兰才终于把她给放开,于凰定了定脚步,重新铺起床来,把床铺得很干净,层层叠叠,看起来很温暖。谢柳娜进来看了看,问了问去哪里刷牙,于凰答了以后就带胡维兰和谢柳娜出去,路上又问他们两个认识吗,胡维兰高高地走在于凰前面立刻回答不认识。

      躺在这张温暖的木床上,夜风拂着墙壁发出微弱的噼啪声音,胡维兰脱掉夹克,这房间有一个窄长的小窗户,外面漆黑漆黑,蓝玻璃雾蒙蒙地盖在上面,爱情不是土豆,不能扔出窗外,本来时间就不晚,他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胡维兰扯了扯毛衣领口,坐起来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木地板,

      于凰打开门进来了,脸上是用冷水刚洗好的那种苍白,双手指尖还往下滴着水,站在门后面没有往前再迈一步,只嗫嚅着开口说了两个字。

      “可以”

      周东南可以,我也可以,胡维兰没说话,却想起杨敏的那个可以,仍然维持抱着臂坐在床边的那种姿势,本来他和于凰是同学,现在变得像学生和老师,于凰的俄文水平本来也不怎么样,这些天跟杜伊沙说话都经常说不懂,他想,和以前没什么长进,其实笨得要命,能读不能说,最多粗略看本小说,战争与和平。

      “可以什么”

      “可以”

      她没有像杨敏那样解释,就小声重复说了个可以,又重复了几遍,胡维兰站起来,表情难以捉摸。

      “我对你没有兴趣,一丁点也没有,不如讲讲别的事儿,讲点周老板的事儿,拍完生活之乐怎么不接着拍戏了,于凰小姐”

      他把那个小姐说得很重,于凰的指尖水滴砸下地板去,又被她抹在身上抹干了,脸色也没有变好太多。

      “我离开他了”

      她又开始像重复说那个可以一样重复说我离开他了,胡维兰走了两步,笑出来了,因为品出了这话的意思

      “那我可真是不敢当,让于凰小姐离开从十四岁起的旧相识,千难万险远赴苦寒之地,还百般辜负她的心意,可见我是多么虚伪,我是多么丑恶,我的灵魂是多么需要你来拯救。”

      “是我自己要来的,和你没有关系”

      胡维兰已经走得很近,气息几乎拂在她脸上,眼神冷漠,语气却多少显得轻浮

      “和我没有关系,就可以可以,和我有关系,就不能可以,于凰小姐,你不能不要钱,我只能接受和你没有关系的关系”

      于凰怔了一下,花了很久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像不敢相信这会是他说出的话,她的目光满怀伤痛,抬眼看着胡维兰,那边伸出手去握门的把手,转身就要走。

      于凰还没有握到,门上的链子已经被另一只手挂住,她往后退着,却已经被他拽去床的方向,她从来没有见过胡维兰有那么大的脾气,有那么大的力气,也许一直以来她从不认识他,几下就把她拖过去摔在之前铺好的被子上,手下没有轻重,却不会吻她。于凰的背虽然已经贴在床上,却仍挣扎着往床边退,他却提前一步扇了她一耳光把她给挡住,警告她不要职业态度不周,那一瞬间胡维兰看着她全是那个矿泉水广告的画面,飞扬的发丝让他突然也意识到了嫉妒,或者不只嫉妒,而是一种更复杂的感情,陌生,好像他们之间没有温情,从前的有也是伪装和谎言,从来没有过,于凰不认识胡维兰,胡维兰也不认识于凰。

      于凰哭了,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耻辱,眼泪从她的眼角一滴滴流进头发里,这其实是他们的初次,胡维兰却没有一点点怜惜之意,只是打量着,或者有意的摆弄,以那天在楼道里那种觉得她恶心的表情,说一些让她难堪的话。好像不再有任何一层伪装,不再有文学,不再有艺术,不再有知识,不再有任何关于高尚道德的讨论,胡维兰原来是一个非常标准的男人,而于凰变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女人。

      那时,他突然觉得男人和女人最好还是不应该有任何超脱于这层关系以外的话题,因为任何话题在这种时候都难免衬托出曾经讲话时二人的虚伪,任何话题在这里都剥落了高贵的外衣,显示出里面的曲折心思来。胡维兰扳过来于凰的脸强迫她直视他,他的脸色淡然,离得非常近,低头眼神微微向下示意了她一下,提醒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时候。于凰的眼睛没有生机,只是微微张嘴无声地呼吸着。

      他并没有将她留在身边睡着,而是特地像任何一个正常人一样,拿出钱包要求她赶快离开,而且作出非常特地非常故意的架势,好像不这样做,完整的一件事就缺了一环,表示自己已经完全得到了自己的所需所求,要求她赶快离开这间房间。

      于凰一张钱都没有拿,她没有看他,只是平复下来呼吸,把胡维兰的钱包放在桌子上,失魂落魄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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