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祝风禾》今有闻

15、中秋宴

　　月亮高挂云边，亭下流灯相伴。
　　谁都没有想到，落长居然一杯倒……
　　“呃，现在咋办？”止随已经站起了身，叉着腰。
　　悬月撑着下巴，也是喝了几杯，但还是清醒：“醉成这样，肯定不能回去了，那便就歇着吧，反正地方多的是。”
　　止随点点头，一脸不情愿：“行吧行吧，那我便先扶他回屋了。”
　　转眼间，平安亭已经只有希和跟悬月两人了，酒壶中倾倒出梨花酿，倒在了两人的杯里。
　　“这梨花酿，还是没有外翁酿得好呢。”悬月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杯盏，仰头痛饮，果然啊，月下凉夜，最是念情。
　　“哼，你不是还从院子里挖了一坛嘛，我当初还以为往后再喝不得这梨花酿了，谁知你还偷偷藏了一坛。”希和想起了当初在平安镇墓边的自己，那时，真是生亦像死，却又是死后新生。
　　悬月放下了酒，换了只手撑头，对着希和：“那自然是要好好珍藏的，怎么能现在拿出来。”
　　希和看着悬月清秀的面容上流露一丝哀伤：“做什么，要哭啊？”
　　悬月笑了，转头看着月亮，没有星河，只留一层孤云相伴，也是孤寂。
　　“我好像从没对阿姐讲过当年之事吧。”
　　希和的嘴角下去了，但马上又强迫着自己扬上来：“都过去了。”
　　悬月像是没听见，径自说着：“当年东勤上了平安山，在镇上转了一圈，我们都以为他啊，是因咱们平安镇之景，慕名而来，还说呢，说咱们平安镇啊，要富贵啦！”
　　希和知道，风吹月夜，勾起了一层丝，就连根拔起了三千烦恼。
　　“镇里人还兴奋得紧，都去争着给他一一介绍咱们平安镇，可山下却马上就闯来了一群武夫，把那些个刚刚还在笑的人啊，都杀了，把这笑脸就定在了那一瞬。我们都想跑，我也在跑，我一直跑，跑进院子里，叫醒了外翁，催促着阿娘，快些逃命。可他们马上追进来了，我本还在想啊，镇上不是有一个教习武术的师傅吗？他还教习过十一呢，定是能够抵过一阵子，结果啊，也是死了。”
　　悬月抹了一手眼泪，希和就这么看着她。
　　“他们冲进来了，我站在外翁和阿娘前面，妄想着要护住他们，真是，呵，自不量力。我看着外翁和阿娘一个一个在我面前倒下，东勤突然，就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了，说‘想不到这穷乡僻壤还有这么一个美人呢，这好像是那个贱人的妹妹吧，倒是跟她姐一样，都长得不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当时的眼神特别的轻浮，我被看的也很是不适，外翁和阿娘的尸身就在我眼前，我倒在了地上，东勤就也蹲在我面前，手搭上我的脸，没杀我，可我却想杀了他。”
　　悬月的一滴泪随着她低头落在了酒水里，混着淡淡的梨花香。
　　“我被他们带走了，带到一个小木屋，里面可黑，就只有一盏油灯亮着。在我出来之前，每日都有人进来，来，凌辱我，我挣扎，可没用啊，我想死，可他们也不许，那时候，我像是没见过阳光，也没有月亮，想着平安镇的所有人，想去陪他们。”
　　因为太久被困在暗地里，所以往后的白日都要在这亮亮的阳光下，夜晚也不要是黑色的。
　　“我把居所建在这悬湖，这里是离平安镇最近的地方，也有最亮的太阳，最圆的月亮，我还给自己的法扇取名，星辰，都是不想再记起从前，可惜啊，忘不掉了。”
　　希和踌躇着抬起手，轻轻放在悬月头上，一遍两遍地抚摸着，想弥补她心里的空缺：“阿姐在呢。”
　　悬月放下了撑着的手，和希和一样，搭在桌上：“是啊，我还有阿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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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的欢喜冲淡了世间的很多不平，圆月高挂，枝前云边，流苏后垂珠联珑的庭院里人流涌动，欢快、谈笑、诗酒相伴，惬意至极。这不像往前那些千篇一律，只知在桌前对酒吹捧的宴席，而此时每一个身影都可以有自己的去处，无论是在庭下赏花，或是在屋里饮茶，都是自己的心意。
　　“在下携小女一同恭祝各掌界阁主，中秋佳节，团圆之喜。”落花庭阁主朝着正攀谈的三位行了一礼，欢颜跟着其父之后，依然是一身墨蓝的衣衫。
　　被恭祝者以礼还之，也说了几句吉祥话，希和看着欢颜：“我瞧着贵族公主仪态甚佳，蕙心兰质，倒是深得我心，若是阁主有事便先去吧，可否让令爱留下，与我们待一会儿？”
　　落花庭阁主看着希和，心中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毕竟当初可是……
　　“这……那，欢颜，你意下如何？”欢颜看着父亲转头看向自己，马上便答：“能被牵月阁主看得上眼，还能与各族执掌交谈，是欢颜之福。”
　　落花庭阁主也不好再阻，再行一礼，朝屋内走去。
　　“希和姐姐，许久不见。”欢颜马上丢下了刚刚的样子，小跑到希和面前。
　　希和笑道：“不过才是几日，哪有许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院外走来了一道红衣，飘然若仙，好吧，她就是神仙。
　　“希和姐姐！”云漾也跑了进来，止随和悬月紧随其后。
　　云漾见还有位引风观主在此，也不敢放肆：“云漾见过众位阁主。”
　　落长看着这个秒变脸的姑娘，额，刚刚那个“疯样子”当他没看见吗？
　　悬月上前，也施一礼，与希和耳语几句，转头往别处去了。
　　止随看着走开的身影，问着希和：“怎么走了？”
　　“阿月听闻中秋宴上好酒云集，便先去看看了。”
　　止随点点头，又把手抱着了：“诶，不是，你怎么又成这副德行了？刚刚你……”
　　云漾马上就堵住了他的话口：“刚刚我明明就是见此中秋盛景，心生欢喜，于是乎行有不端，还请各位阁主莫要介意。”
　　止随撇撇嘴，从小到大，云漾什么样，他不知道吗？！自此云锦成了他姐的师父，隔三差五就要下个界玩玩儿，就平安山那么巴掌大点儿地儿，也玩不够似的，他都要怀疑这个云漾究竟是不是雪族棠主了。
　　止随转头，就看到落长一直在盯着自己，还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顿时就皱了眉，眼睛鼻子都在说：你瞅啥？！
　　落长歪歪头，还挂着笑：怎么滴？！
　　止随心里马上就窜出一团火，但是这里人多眼杂，不好动手，于是自己给自己顺顺气：不气不气，给我等着。
　　云漾得体且自然地走到欢颜身边：“欢颜公主，云漾有礼。”
　　欢颜笑着，回了她一礼：“欢颜见过棠主。”
　　希和不再看着这边，回头看向明月：“平分秋色一轮满。”
　　“常伴云衢千里明。”
　　希和转头看着云锦站在自己身侧，再看向明月，这再不是勾人忧思的凄凉景，而有花开枝头，叶流其间，月圆其后，是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