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戈多金大学 ...
-
维克多不是普通人。
他早在八岁那年就被父母告知他天赋异禀，总有一天会成为一名超能力者，就像电视上那些赫赫有名的超级英雄一样，用自己的能力去干一番大事业，为此他得尽早做好准备。
“我知道你已经吃得够多了，维果，但这是为了让你的身体能承受得住训练的强度。”女人把盛满蔬菜沙拉的碗放到他面前。
“没事的，妈妈。我能理解。”维克多拿起勺子，一口一口把吃腻味的沙拉塞进嘴里。
“十八——十九——二十！再做一组，儿子，这还不是你的极限！”男人在他的旁边鼓起掌，催促他继续下去。
维克多躺在地上满头大汗，喘着气把一个重达二十公斤的器物举到头顶，两只胳膊哆嗦得停不下来。
“你会跟电视上那些漂亮小伙一起跳舞吗，我的小维果？”女人一边看电视一边问他。
维克多拉了拉肩上的背包带，“我是去上大学，不是去参加选秀，妈妈。”
“是啊，但是……万一之后你需要才艺表演呢？我跟你爸都没有教过你。”女人依旧盯着电视，手指搅在一起。
“我记得戈大有才艺课，不用担心。”
维克多看了眼电视，屏幕上扭胯抛媚眼的人看上去十分可笑。他走到女人跟前，在她眼前蹲下。
女人已经没有回忆中那般年轻，岁月爬上了她曾经美貌的脸庞，染白了她的黑发。维克多把她粗糙的手指轻轻分开，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揉捏。
“妈妈。”他呼唤女人，抬头看着她。女人慢慢低下头，向他投来恍惚的眼神。
维克多看着面前这个养育他多年的女人，眼眶不由自主湿润起来。他忍住眼泪，轻轻抚摸女人的头发。
“你在这里要听莫里斯医生的话，好好吃药。等放假了我再来看你。”
女人歪头问他：“你要去哪里，维克多？”
维克多压下心中的不适，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去戈大了。”
“真的吗？太好了！你爸爸知道吗？他肯定会高兴死了！”女人开心得拍着他的肩，同时张望四周，四周坐着和她一样打扮的人，都穿着白色病号服。
维克多低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手指攥着她的衣服。
“不要哭呀，我的小维果，你要成为超级英雄了。”女人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轻声安慰他。
维克多什么也没说，只是任由自己陷入母亲的怀抱中。
他从小就接受了父母的“魔鬼”特训，为的就是能更好掌握自己的超能力，并且能进入专门为超能力者开办的学校，戈多金大学。
唯一的问题是，维克多恨透了超级英雄。
-----
和其他大学一样，戈多金大学同样需要维克多专门申请才有就读的可能。他寄出一封包含五百字自我介绍和成绩附件的电子邮件，两周后便收到了面试邀请。面试官简单询问了他一些基本信息，随后直奔主题，“展示一下你的超能力。”一周后，他收到了戈大的录取通知书，附带一封“V计划奖学金”的申请表。这个奖学金由戈大背后的沃特公司资助，申请资格正好跟他的家庭情况对得上号。
维克多的母亲疯了，而他没有朋友，所以被录取的喜悦无人分享。他提着背包拉着行李箱，坐上了开往戈大的公交车，一个人呆在靠窗的位置。陆陆续续有人上车，都是和他一样的新生，在车上热火朝天地攀谈。
“嘿，大块头！你的超能力是什么？”一个黄毛学生坐到了他旁边，“我是迈克。顺便一提你的肌肉很赞。”
“维克多。伸缩。”维克多顿了会，补充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谢谢”。
“哦真的吗？太奇怪了吧！”自称迈克的学生怪叫了起来，“嘿大家快来瞧瞧，这里有个人超能力是伸缩！”
车上闹作一团没人理他，甚至有人一边嚷嚷一边漂浮到了车顶，被司机喊下来。
维克多嫌车上太吵，拿出耳机刚想戴上，就被旁边的人碰了碰。先前大叫的迈克凑到旁边：“你的超能力真的是伸缩吗？”
维克多停下手头的动作看他。
“我也是。”迈克比出中指，中指在维克多眼前拉长又迅速缩回去，“抱歉兄弟，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习惯伸这个手指。”
维克多应了一声，继续把耳机戴上，过了会他说：“不是。”
“不是什么？”
“我的超能力不是伸缩。”
迈克又发出怪叫：“真的假的？我还以为咱俩很有缘呢！！”
迈克毫不愧对他美国大学生的身份，活力十足，过于自来熟，仅仅是趟一小时的车程，他就已经把自己家里养了几条狗，还有小时候对喜欢的女生做出的蠢事都抖得一干二净——甚至还有他的第一次。
维克多只能把自己的耳机音量调大，企图用摇滚音乐挡住新生不堪入耳的往事。他们互关了社交账号（维克多还因为当面创号被迈克嘲笑），一起去报道（迈克偷瞄维克多的简历但没瞄到超能力那栏），一起去新宿舍楼。迈克甚至还评判起路上看到的女生身材如何。当他对着某个女生说“十分，如果她能骑在我脸上”的时候，维克多不得不声明自己的性取向换取解脱。
“兄弟，你不早说？！该不会看上我了吧！”
“……我审美很正常。”
而那个被他评价“十分”的金发长直女学生则走到他们跟前，露出迷人至极的微笑，随后对迈克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凯特，很高兴你能给我打十分。”
迈克傻乎乎回握她伸出的手，“我是迈克……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凯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比起做你女朋友，我更想看你倒立绕广场走十圈。”
迈克松开凯特的手，向后退开几步，弯腰双手撑地，整个人倒立着，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在地上走路。维克多看着迈克渐“行”渐远的背影，吓出了一身冷汗。
“别担心，不会真让他走十圈。”凯特站在他身旁说，“——你是他朋友吗？”
“不是。”维克多干脆利落回答她。
“很好，那你更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凯特冲他笑了笑，给自己的手戴上了黑色手套。
为了不招惹无必要的麻烦，维克多独自走回宿舍楼。他刚踏入宿舍所在楼层的走廊，便被人迎面撞了个满怀，差点摔倒。
“哎呀，真不好意思。”撞到他的男生随口说了句毫无诚意的道歉，然后径直滑走。
维克多这才发现走廊地板居然冻成了冰面，上面还有几个男生在打闹玩耍。他压下心中的不满，继续寻找自己的宿舍。
宿舍是双人间，他的新室友是一个名叫安德烈的黑人，比车上认识的迈克好相处，也更安静。维克多跟他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两人就各忙各的去了。他整理自己的床位，而安德烈在走廊上给他的父亲打电话，谈话似乎不是很愉快。维克多听着半开的门外传来的争执声，想着如果他父亲还活着，自己会不会也能有这样的体验。
维克多把自己的笔记本放到书桌上时，正好看到安德烈推门进来。
“我爸。”安德烈扬了扬手机，看上去有些尴尬，“父子问题。”
维克多点点头，“能理解。”
之后，安德烈教维克多怎么用笔记本连上学校内网。他靠得很近，近到维克多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香水味，维克多不得不调整坐姿让自己离他稍微远点。安德烈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自己往外挪了点给他腾出呼吸空间。
“有时候我真的羡慕你们不会有体味。”安德烈半开外笑道。
维克多接上他的话茬：“我是混血。”
“我也是。看来父系血统对我影响更大。”
说起父母，他们就打开了话匣子。安德烈提起他和他父亲之间的矛盾。安德烈的父亲曾经也是个超级英雄，直到他失去了超能力，在安德烈身上寄予了厚望，这份厚望压得安德烈几乎喘不过气；维克多则说自己和他差不多，同样是从小经受父母的训练，但他的父亲没能活到看他入学的这一天，而他的母亲只能在精神病院度日。
“很抱歉听到这些。”安德烈说。
“没关系。”维克多摇着头，“至少我熬到了成年，不用被送去少管所。”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安德烈提起了一个新话题。他告诉维克多记得关注学校主页的一个学生排名。这个排名不仅看学生本人实力，还和品牌知名度、社交媒体提及量等方面有关，排名越高待遇越好，持续保持第一甚至有可能加入“七人队”。
“‘七人队’？”维克多重复一遍，“是我想的那个‘七人队’吗？”
“没错。”安德烈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
专门发展超级英雄事业的沃特公司一手培养的世界顶流超英组合——“超级七人队”。
维克多迫不及待打开网站。排名第一的是一个外号“金童”的男生。
“卢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安德烈含笑说。
“他很帅。”维克多真诚评价道。
安德烈搓了搓鼻子，“……他确实很帅。”
“你也很厉害啊。”维克多把鼠标放到紧随其后的安德烈头像上。
“还不够厉害。”安德烈耸耸肩回他。
他继续往下翻，竟在榜单排名靠前的位置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个凯特——”维克多伸手指了指她的照片，“我刚才在外面碰到过她。”
“她和卢克是一对……”
维克多心里一沉。
安德烈反应和先前有所不同，他听上去有点紧张，“没出什么意外吧？凯特最近过得不太好。”
维克多想到迈克的遭遇，也变得有些紧张。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感觉不应该惹她。”
“你的感觉是对的。”
维克多往下翻了翻。排名深不见底，而他自己则排在一千名开外。
“新生都是这样，慢慢来。”安德烈拍拍他的肩，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对了，我记得明天的开学典礼‘超级七人队’会过来致辞，每年的传统。”
“真的吗？”维克多因他的话提起了精神。
“是啊。去年是‘梅芙女王’，今年不知道会是谁过来。”安德烈掏出手机在上面点点，“网上还有‘最希望哪位超级英雄出席开学典礼’的投票。猜猜谁是第一？”
维克多心中浮现了一个把美国国旗披身上的男人。
“祖国人。”他用陈述的语气吐出那人的名字。
“毫不意外，对吧？”说着，安德烈把他的手机屏幕递给维克多看。屏幕上的投票中，“祖国人”的得票数遥遥领先其他人，排名第二的“梅芙女王”和他差了将近四成的票数。
维克多盯着屏幕中“祖国人”的名字，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胸口宛若有火焰熊熊燃烧，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祖国人。维克多把这个单词揉碎成渣滓一点点嚼进胃里。他已经等不及要把这个“美国的象征”踩在脚底下了。
用力吸气的鼻息声突兀地传入耳中，随后维克多听到安德烈有些局促的声音。
“呃……也许我下次应该换一款香水？”
“不是你的问题，安德烈。”维克多睁开眼，给他抛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安德烈咕哝了一声，随后突然惊讶得叫了起来。
“这个投票选项怎么会有风暴女？”
听到他的话，维克多又看了眼他的手机屏幕。只见最后一个选项的名字写着风暴女，得票数量虽然是倒数，但还是有人投她。
维克多想起前不久看到的新闻。“我记得她好像在一次事故中残废了。”
“这不是重点。”安德烈语气十分严肃，“重点是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纳粹狂热分子，已经被人曝光过了。”
更没想到的是，连这种人都能当超级英雄。维克多在心中补充一句。
社会已经病入膏肓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戈多金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