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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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云霞渐粉，蒸腾上热烈橘红，飞鸟略过，庭院显得有几分冷清。
往雾气里走，是一方天然温泉。商渺已经在里头泡了有些时候，脸颊蒸的嫣红。
她瞧一眼天色，自温泉中起身。水声淅淅沥沥，青石板印上一串小巧脚印，痕迹径自往屋子里去。
商渺穿好亵衣，套上蓝青色圆领袍，系上蹀躞带，用一只碧玉簪子把头发束成高马尾，戴上从闻朝那里抢来的金锁。
对镜一照，活脱脱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小姐。
“这样还不太够骗过阿兄……”商渺端详着自己过于清艳的眉眼，不够英气，一下就能看出来是个女孩儿。
一个照面阿兄就认出她来了。
商渺犹豫着要不要用一个小小的易容符，思考半天，放弃。
若为一个恶作剧引来执法者，颇有些得不偿失了。
蹬上一双黑色布靴，商渺找了一块黑布在脸上比划了两下，满意的塞进胸口。
合上屋门，商渺从小院后翻墙出去，没走几步便是一个热闹的市集。路边糖画、包子、圆子……引得商渺蠢蠢欲动。她在一个老伯的糖画摊前站了许久，眼巴巴看半天，看得老伯于心不忍，从摊子上拿起一个小兔子糖人递给她。
商渺笑眯眯谢过老伯，从荷包里掏出铜板要付钱，被老伯中气十足的拒绝了。
“俺是看你女娃长得俊，送你哩！你要给钱，俺老汉可就不高兴了！”
商渺再次谢过老伯好意，拿着糖人离开。走出不远，将糖人送给了一个衣服上打着补丁、悄悄跟着她看了糖人许久的小女孩儿。
“谢谢漂亮姐姐！”小女孩甜滋滋谢过，跑向一个卖菜的妇人，看样子是要与家人分享。
商渺微微一笑，继续往前，再没有在吃食摊子前停留。
再往前几步便是城主府。这城主府倒也有意思，就在市集中间，外面的动静院子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商渺有些犯难，想偷偷摸摸进去怕是不容易，保不齐还是要用些符篆，届时还是会惊动执法者。
她不动声色绕着城主府转了一圈，发现一个侧门。侧门只有一个守卫，这个守卫应当是城主府府卫，不知是昨儿干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去了，此刻正靠着侧门昏昏欲睡。
商渺大喜，侧门内有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墙外正好能看见树冠，倘若翻进去应该能掩护她几许。
商渺在不远处听了一会儿，过去了一波规整的脚步声，才提起步法靠近侧门院墙，猫一样翻上墙去。
这步伐名字跟玩笑似的，叫“莲步”。
——她果然没猜错，树靠墙栽，只需轻轻一跃，便能跳进茂密的叶间。
商渺这样做了。
树叶摇晃碰撞的声音引来一个白麟卫，商渺从叶间看下去，那白麟卫绕着树转了几圈，拿起靠在墙边的长棍子在树冠里来回捅了几下。
商渺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被捅到。
白麟卫没发现异样，却又狐疑，只好叫醒门外的府卫，叫他进了院子守在树下。
这人是极为谨慎的。可惜找了个不靠谱的。
白麟卫才走了不到一盏茶，这人就靠着树干睡着了。商渺啼笑皆非。
这人昨夜到底做了什么，能困成这样。
她从树上跳下去，拍拍府卫肩膀：“这位大哥，我是府中新进的厨娘，敢问厨房在何处？”
府卫困的浑浑噩噩，囫囵指出厨房方向，便又眯上眼。
商渺飘然离去。
府卫靠着树干继续打瞌睡，脑子还在回忆少女柔润的嗓音。
一个激灵，醒了。
府中近日来了贵人，采买都不让进府，哪里来得新进府的厨娘！
府卫惨白着脸，强撑着面软的腿跑去汇报。他不敢大声叫嚷，生怕惊动了人罪加一等。
商渺这边一路到了厨房，遇见的女侍见她衣着不俗，不敢拦她。
一路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商渺反而皱起了眉，这防卫未免也太漏洞百出，她阿兄在此处下塌真的安全吗？
“门外何人？”厨房一位师傅见有人在门口站着不动，问了一声。
商渺抚平眉头，一拎裙摆进了厨房。她信步乱转，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厨房的人见她一副悠闲模样，一时忌惮，竟然不敢拦她。
还是一位有眼力的掌事嬷嬷笑脸拦上来，恭敬问：“这位……小公子，缘何来此啊？”
这掌事嬷嬷分明认出了她是女子，却装起了眼瞎。
商渺捻起一小撮白面放到鼻下一嗅，没有问题。她拍着手与掌事嬷嬷笑话：“我来寻府上贵人，不巧贵府风光妙极，竟看花眼迷了路。”
掌事嬷嬷便笑了，若说方才她的笑还有些警惕，现在便是全然的与有荣焉：“那是！我们城主品位极好，城主府的一草一木皆是城主亲手布置！”
商渺笑着点头，又依次检查了其他食材，确定都没有问题后，一挥衣袖：“迷路叨扰，告辞。”
商渺刚出门，最开始问她是谁的师傅便跟到门口，看着商渺左转离开。
商渺走后不久，一队白麟卫寻到厨房，令牌一示，问道：“方才可有人来过？”
厨房里大家面面相觑，最后掌事嬷嬷赔着笑，小心翼翼道：“放才来了位女扮男装的小姐，道是府上贵人朋友，迷了路到后厨。大人，可是府中有何不妥？”
白麟卫不理她：“可有看清她往何处去了？”
掌事嬷嬷的笑僵住，方才看着商渺离开的师傅斗胆站出来，到门口指向左边：“我瞧着她往这边走拐弯了。”
白麟卫扔给他一锭金子，言简意赅：“赏。”
师傅恭恭敬敬送白麟卫离开，把金子放嘴里一咬，顿时笑得牙不见眼。
反观掌事嬷嬷，面白如纸，抖似筛糠。小丫头搀扶住她，担忧问：“嬷嬷你怎么了？”
掌事嬷嬷呢喃着：“完了，完了。”
小丫头疑惑：“什么完了？”
“方才那丫头有问题！”掌事嬷嬷懊恼不已，“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这掌事嬷嬷的位置就坐到头了！”
这边嬷嬷捶胸顿足，那边商渺已经到了药房。
商渺一只脚刚迈进去，身后就传来一个少年凌厉喝声：“站住！”
商渺回头，正是在西来酒楼与她有一面之缘的、阿兄的孩子。
少年显然也认出了她，指着她不可思议：“你是怎么进来的！”
商渺微微一笑，脚下莲步轻移，转瞬到了少年身后。头上的玉簪变成了伤人利器，抵住商思睿的脖子。
“诶呀，你瞧见我了，这该如何是好啊？”商渺语调轻而慢，假装着恶人的口气，“不如，将你这双见过我的招子……”
“大胆贼人！还不放开公子！”白麟卫终于赶到。
商渺冷淡的瞥了他们一眼，现在才赶来，这个效率她实在不敢恭维。
“你没有资格与我说话，叫你们的主子来。”商渺冷淡道，“天子近卫，莫要糊弄我。”
被叫破身份，白麟卫脸色难看。这意味着这个贼人在明知手中人质身份的情况下，仍然劫持了他。
这下麻烦了。
“你是何人？”白麟卫背后打手势，“怎配面见国君！”
商渺注意到有人悄然离场，眼中多了笑意，但她没点破，顺着白麟卫的意与他周旋。
“你还不配知道！”商渺一边在心里对白麟卫小哥道歉，一边在面上装出一副狂妄模样。
那边白麟卫已经到了书房。
“臣有要事急呈国君！”
“进。”
里面传来男人春风化雨的温和嗓音。白麟卫推门而入，着龙纹常服的男人肩背挺拔，正在桌前写字。白麟卫进来后他就停下笔，露出一张俊美的面容。
“陛下！有人挟持了太子殿下要求见您一面！”
商景空眯了眯眼，搁下笔：“在何处？”
白麟卫为他引路，一边往商渺所在药房赶，一边快速道：“眼下人在药房，太子殿下被她挟持。”
商景空看上去并不着急。
他的儿子他知道，自幼习武，寻常人轻易捉不住他，除非是修真界来人。修真界凡人界出入管制严苛，做这种事儿百害无一利。
“太子可有反抗？”
白麟卫愣了一下，迅速道：“并无。”
商景空颔首：“走吧。”
书房与药房拢共几步路，商景空一眼便看见被白麟卫包围的两个人。他那儿子在前，脖子上抵着根碧玉簪子，握着簪子的手白皙细长，不似男子的手。挟持他的人在后，似乎有意挡脸，一时看不清面容。只能从身形判断，应当是个女子。
见商景空来了，白麟卫恭敬让出一人通道。
“阁下挟持吾儿，指明要见吾，有何贵干？”商景空声音不怒自威，面上笑意温润，眼里危险。
那人用商思睿挡着自己，声音倒是一点不掩饰的清脆：“没有贵干，只是没见过国君，一时好奇罢了。”
白麟卫：“……”你怕是没见过诛九族，一时好奇吧？
商景空听见这声音，心下一颤，莫名熟悉。他缓缓眯眼，提步靠近，他要看看这人的样子。
“哦？那，待吾走近些，叫阁下好生看看。”
越靠近，商景空的心跳越快，脚步也忍不住加快。
“是吗？”那人露出脸，笑意嫣然。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才是。”
商景空思绪一下空白，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嘴唇颤动着说不出话来。
那是……
那是——！
“嗯——”那人故作严肃的摩挲着下巴，“我看着老了。”
商景空再也忍不住，大步上前，扯开自己碍事的儿子，一把将人抱住。声音颤抖：“是……老了。”
被拽开的商思睿摸着被碧玉簪子抵出来的痕迹，有些看不懂事情的发展。但他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缓缓瞪大眼睛。
周围的白麟卫看国君抱上去，那才是货真价实的惊呆了。
‘你看了没？’一白麟卫用眼神问。
‘看见了。’旁边白麟卫用发直的眼神回应。
‘这……什么情况啊？’又一白麟卫眼神问。
‘我们也想知道。’白麟卫小队长面无表情，眼神却很活跃。
商景空抱够了，略微松开一点，仔细端详怀里人的脸。
商渺看着阿兄隐含泪光的眼，嗓子里调笑的话一卡，有些沙哑的吐出两个字：“……阿兄。”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