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生》乘风北归

66、另一面

　　日落月升，南郊的夜晚正被一轮圆月温柔包围
　　季南正在灼华轩的茶室内照着香谱研制香饼，香炉里袅娜飘动着之前研制的《青麟髓》用的也是自己种的玫瑰入料，研制工序繁复，相比起来，今晚做的《保和饼》就简单得多
　　但到捣百合花泥的时候，季南总觉得头晕目眩，心脏跳得极快，有些喘不过气来
　　撑着捏好香饼，洒好龙涎香准备下楼烘焙时终于是撑不住，眼前一黑就倒在了竹席上，香饼也散落四处
　　晕眩了好一会儿才努力摇了摇头，难道我中毒了？
　　挣扎着摸了手机百度，可惜头晕得连看字都是模糊一片
　　最后撑着打开微信，找到景彤的微信抖着声音发了条语音
　　：小彤，我好像中毒了，来救我
　　科技发展的好处就是在这种尴尬的时候，不用担心求救信息无人搭理，因为人人都是手机不离手
　　很快景彤就打了电话过来焦急万分的喊道
　　“师傅！你在哪儿？”
　　季南感觉自己快翘辫子了
　　“灼华轩，你快点！”
　　“啊！那打120可能快些？……你到底，算了我现在出门，等我”景彤一顿语无伦次之后挂断电话
　　季南也努力挣扎着起来挪到了楼下
　　靠在莲池旁边，风吹着已然含苞待放的荷花，听着阵阵虫鸣声。这么美的夜晚，却被自己给玩儿中毒了，伸手盖住满是冷汗的额头
　　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好在离开了茶室，夜风一吹，似乎好些了
　　晚上也不拥堵，半小时后景彤就赶到了灼华轩
　　季南接完电话也摇摇晃晃走去打开了门
　　待上了车，季南抖着声音道
　　“不许说出去！”
　　景彤一愣
　　“为什么呀？看你这脸都白成纸了”说着又赶紧启动车子掉头往山下赶
　　“太丢人了”季南说着抬起绵软无力的手擦了把冷汗
　　等车子快速驶上了公路，景彤才询问起来
　　“师傅，你到底弄什么把自己弄中毒了？”
　　“制香……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种导致的中毒”
　　“哎呀！你先别说话了，到医院再说”景彤说着又提了车速
　　待到了医院，一通询问后做了些检查。医生看完一堆检查报告后说是过敏，开了些药就让回家了
　　经过一顿折腾，吹了风，季南也的确感觉好多了
　　在医院拿了药之后回到车上就赶紧拧了药吃下
　　景彤也松了口气准备开车送季南回去
　　“小彤，谢谢你啊”
　　“师傅～你可差点把我吓哭了”
　　“好了，这不没事吗？”季南挤了个苦笑安抚着小彤，这大晚上的，要真把自己毒死了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唉……你知不知道是什么过敏啊？”小彤叹了口气说着也启动了车子往南郊方向开去
　　……
　　一路上两人讨论了许久才锁定了百合花
　　待回到灼华轩之后季南安顿上了床，便让小彤住到了客房
　　季南这才撑着仍旧还有些绵软的手看了一下微信，徐佳颖还没有发信息，算算时间，应该也快落地了
　　但最后还是等不动了，很快在疲倦中睡去
　　第二日早上醒来总算是好了许多，小彤吃过早餐后便回市区上班，季南也吃了药便待在茶室里望着那几块香饼发愁
　　皮囊技巧可不断添砖加瓦，灵魂高度也可踩着一段段经历向上攀爬，可这基因缺陷……唉
　　想着以后少了很多快乐体验的季南焉焉的下楼准备去整理菜园
　　却看见陈董拖着个行李箱站在莲池边欣赏荷花
　　满心诧异的季南还是忙上前打招呼
　　“陈董～”
　　陈董则转过头打量了一番季南，才回应
　　“你这是？生病了？”
　　“额，没有，只是没太睡好”季南想了一下，早上洗漱的时候感觉气色好像是还有些苍白，反正自己在家，也就没化妆
　　“嗯”陈董随即又转身走到桃树下打量着枝头上已成熟的桃子
　　季南依旧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看了看她的行李箱，这陈董莫不是要住到灼华轩？她身为集团董事长，应该不会有闲心住过来找自己麻烦吧
　　正在季南摩挲着手指发呆的时候，陈董却走过来微笑道
　　“这里环境很舒适，我准备在这里住几天”
　　季南回过神才挤出微笑
　　“哦，好～”
　　陈董满意的笑了笑
　　“你把我行李箱放到客房去，然后你忙你的，我自己逛逛”
　　“额……好”季南被她温和的态度搞得一脸懵，但还是拎起行李箱去了二楼放到了另一间客房
　　好在这边每隔三天就有管家过来大扫除，客房什么都是干净的，季南也不用操心，放了行李箱就下了楼
　　见陈董在观赏玫瑰花，季南也就没打扰。反正她肯定会把山下别墅的人叫上来伺候她的。
　　于是季南便径直走向了后院，从杂物间里拿了锄头走到菜园里忙活起来
　　竹林里的各种鸟鸣以及泥土的气息让季南沉浸于种植的喜悦中
　　上学时每到插秧的季节，就喜欢蹲在路边看人们耕田插秧。金秋十月人们收割，空气中弥漫着稻草的清香，十二月的空气里便是燃烧稻草的味道。
　　在西塘时，佳颖问自己想不想回去看看，以前是想的，毕竟那些春夏秋冬支撑着自己儿时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
　　而现在世事变迁，回去也再听不见春耕的布谷鸟声，夏夜的蛙鸣以及秋日的稻香。随着人们不断膨胀的物欲，曾经最为简单朴实的生存方式便也消弭于盛满欲望与野心的高楼大厦之中
　　如此可见，当下能于这遍地欲望的尘嚣之外还能耕种于方寸之间，是多么珍贵的体验
　　正在季南认真整理泥土的时候，陈董不知什么时候已出现在菜园边上
　　“你还会种菜？”
　　季南应声回头，便看见陈董背着手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额……跟我妈妈学的”
　　“不怕脏吗？”
　　季南心里不屑道：呵，人们的欲望与贪婪可比这泥土脏了不知多少倍
　　但还是微笑着答道
　　“但很快乐”
　　陈董晃了晃身体，走近了些
　　“准备种什么？”
　　“这一片种青菜”季南说着取下了草帽扇着风，九月的气温加上劳作，已然是满头汗了
　　“你出来”陈董说着就脱下了高跟鞋放到一边，把手提包也放下，从包里拿出来一包手帕纸递向季南
　　季南见她一番举动，一脸懵，但还是走出菜园，接过了纸巾
　　“额……谢谢陈董”
　　陈董则拿过季南手里的锄头，光脚走进了菜园里，开始整理土块
　　季南整个看呆住了。这？我不会是中毒症状还没恢复？产生幻觉了？堂堂集团董事长，居然能来种菜？
　　几年前她要自己离开佳颖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
　　当时的她可是摆足了贵族气势
　　“擦擦汗，去倒点水过来给我”陈董说完又继续弯腰拍着泥土
　　“啊？好”季南呆愣愣的抽了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额头就往前院走
　　去厨房用柠檬和蜂蜜泡了一壶温水又拿了两只杯子再回到后院，把托盘放在采薇亭。这才倒了一杯水走到菜园
　　“陈董，喝杯水，歇歇吧”
　　“嗯”陈董应身直起身子，揉了揉后腰才走出了菜地，接过水杯喝了几口
　　季南看了一眼她踩在泥土上的光脚，真担心她着凉，
　　“陈董，您快去洗个澡歇着吧，这里我来就好”
　　“嫌我整理得不好？”陈董把杯子递给季南随即续道
　　“去把种子准备好”说完又走进了菜地
　　“额……好”季南听她这命令的口吻，也只好放了水杯去杂物间取来了青菜种子
　　待整理好了菜地，陈董接过种子问道
　　“整片播种还是分小坑下种？”
　　季南心中一喜，看来昨天和她说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于是甜甜一笑道
　　“唔～不如分成两块区域，看看是整片播种的生长得好还是分小坑播种的长势好”
　　陈董一听也弯起了眼角
　　“嗯～这个提议很好，我们各自一半如何？”
　　季南一边点头，一边接过锄头开始刨出一个个的小坑，像做图一样整齐排列出了六排，剩余的一半地留以整片播种
　　很快各自播洒了种子后，陈董这才站在外面等着季南洒完水再帮忙覆盖上薄膜以防止鸟儿来吃掉种子
　　一切妥当，陈董这才拎着高跟鞋和包跟着季南来到前院，洗了脚这才上楼洗澡换衣
　　季南则挑了几个成熟的桃子摘下，洗净切盘后搭配了些别的水果装盘，端上了二楼准备泡茶
　　待她泡好茶，陈董也洗完澡，换了一身休闲套装来到了茶室
　　季南也正好奉上一杯茶汤放到陈董手边
　　“陈董，请喝茶，辛苦了”
　　“嗯”陈董应声端了茶杯喝了一口，随即锤了锤自己的后腰叹息道
　　“到底是老了”
　　季南也喝了一口茶，又把切好桃子的果碟放到了她面前
　　“这是院子里的桃子，刚摘的，您尝尝？”
　　“哦？”陈董明显嘴角一柔，便拿起水果叉吃了一块，随即笑容就攀上眼角
　　“唔～很甜，你尝尝”
　　“嗯”季南随即也尝了一口，果然很甜
　　这还是灼华轩第一年的桃子，没想到第一个吃到的不是自己和佳颖，而是她的母亲。还真是……奇妙
　　季南瞥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正准备给别墅的厨师发信息上来做午餐
　　陈董便放下茶杯
　　“喝完茶跟我去别墅吃午餐”
　　“额……您都安排好了？”季南听她这么说，有些自责自己没注意安排午餐时间，毕竟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饿了才自己煮东西吃，时间上没这么刻板，但陈董不仅是客人，还是长辈，更重要的还是佳颖的母亲……
　　陈董则笑道
　　“你们年轻人没个规律的作息，我是晓得的”
　　季南只好喝了口茶掩饰尴尬
　　“你在灼华轩除了种地喝茶还做些什么？”陈董问完又吃了块桃子
　　“唔，看书，制香，拍照和做些吃食，偶尔下山逛逛花鸟市场”
　　陈董惊讶道
　　“这么忙，不累？”
　　季南眼角一弯
　　“不累，很轻松自在”
　　陈董欣慰的一笑，称赞着季南
　　“年纪轻轻的能这么安静的待着，很难得”
　　“唔，陈董不觉得我没出息吗？”季南说着便给她续上了茶
　　“你昨天不是说幸福与心灵休戚相关？所以我觉得你做的这些，都很养心性”说完喝了口茶续道
　　“我很看重一个人的心性德行，物质财富是其次”
　　季南听她这么一说，又是一懵
　　“那您以前？”
　　陈董迟疑了一下才回道
　　“那是做给贪图富贵的人看的，以前只知你背景，不知你性格”
　　季南苦笑着摇头答道
　　“其实我以前不仅自卑，还挺懦弱胆小”
　　“那怎么这次见你，变了这么多？”
　　“嗯，经历是一部分，还有就是佳颖鼓励我，给予了我很多精神上的支持”季南说着眼里就不自觉的浮出柔软
　　“哦～那你呢？你能给她什么呢？”陈董说完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南
　　季南则摩挲着茶杯，略显愧疚的低下了头
　　许久才抬头迎上对方说眼睛
　　“我什么都没有，能给得起的只有陪伴，所以陈董，从世俗的角度来看我很能理解您当年的做法”
　　沉默良久，陈董才微笑道
　　“嗯，你很坦诚”
　　“谢谢陈董”
　　“走吧，回别墅吃饭”陈董说着就率先站了起来
　　季南也随即站起来
　　两人下楼后走出了院子，季南本想去开徐佳颖的车，陈董却把车钥匙递了过来
　　“开我的”
　　“……哦”季南愣了愣还是接过钥匙上了驾驶室
　　距离不远，一路上两人讨论了一下风景也就到了目的地
　　季南跟在陈董的身后进了别墅，管家和司机见了也都礼貌的躬身喊道
　　“夫人，季小姐”
　　陈董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态度问道
　　“嗯，我吩咐我午餐好了吗？”
　　“准备好了，您和季小姐可以去餐厅了”
　　“走吧”陈董转头就伸手来拉季南
　　季南又是一懵……啊？这……
　　但也只好呆愣愣的跟着去了餐厅
　　待入桌后，就见菜都准备好了，白灼虾，清蒸鲈鱼，蟹黄豆腐，还有一道汤没打开
　　厨师见两人坐好了边上前揭开了汤碗，给两人各自盛了半碗汤，季南这才知道是猪骨薏仁莲子汤
　　“先喝汤，专程让厨师给你炖的”陈董说完就自己拿起勺子喝起来
　　“谢谢陈董”季南温柔一笑，也随即拿起勺子
　　随即两人都没有说话，季南的父亲本就生在封建家庭，餐桌上的规矩更是教条严苛，所以对于沉默的餐桌氛围也并不会不舒服
　　一餐饭也在轻微的碗碟碰擦声里慢慢结束
　　陈董擦着嘴看着季南喝完了碗里的汤，弯了弯眼角
　　“下午就在这里午睡，晚上我在陪你回灼华轩”
　　“好～”季南也确实有些疲倦了，昨晚折腾了一出，今天确实得补个午觉
　　陈董说完就径直上楼去了，季南随后也上了楼，回到自己和徐佳颖的卧房，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她的妈妈今天一系列的举动着实让自己惊讶不已，但又感到开心。因为这样看来，佳颖和她妈妈之间隔着的冰山很快就能消融，这样不管将来如何，对于徐佳颖来说都算得上是圆满的
　　想到徐佳颖，这才赶紧摸出手机。果然，已经堆积了好几条徐佳颖发的微信
　　逐一听完，摩挲着手指思忖片刻白回复文字
　　：吃完午餐，准备午睡了
　　没想到徐佳颖的语音电话随即就打了过来
　　季南抬头看了一眼房门，这才接通
　　压低了声音问道
　　：“佳颖，你怎么有空打电话”
　　“下午去开个会就行了，这边还不到八点”
　　“哦～那你这么早起来干嘛？”
　　“起来跑步啊……老婆，你在床上了？”
　　季南又抬头看了一眼房门才回道
　　“嗯，你怎么知道？”
　　“你这说话的声音……哈哈哈”
　　“不许笑”
　　“哦，想不想我？”
　　季南翻了个身，闻到了徐佳颖枕头上的气息
　　“嗯”
　　“那我这次回去你还天天冷落我”
　　“……那我的确是忙得太累了……哎～你又一肚子橙汁！”季南说完才发现掉进了圈套
　　“哈哈哈，逗你嘛！那……你睡吧，我得去洗澡了”
　　“嗯”
　　……
　　待挂了电话，季南在被困晕之前快速洗了澡才渐渐支撑不住疲倦，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