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何生》乘风北归

43、两种成长

　　合上电脑，站起来，拉上了客厅的窗帘，从衣柜里拿来自己的浴巾，旁边是另一条浴巾的位置，空着的，而那一条浴巾已在昨夜被徐佳颖晾到了衣架上，等待它的，必然是今日的阳光照射
　　季南摸了摸那块空荡荡的位置，轻轻拉上了衣柜门，向浴室走去
　　陆地不存在，让时间静止，让空间泯灭，也让我，从容整理自己的灵魂
　　……
　　时光的魔法，把太多深恋的人变没了，把一些本该遗弃的东西留下来，世事无常的深谙道理，使得我们心生无奈的慨叹……
　　在季南站在花洒下浇灭一夜未眠的疲惫时，微博动态收到一则评论：听陈绮贞的孤岛
　　时光飞逝，2009年7月中旬的一个周末早晨
　　头戴白色鸭舌帽的季南，骑着单车向书店缓慢行驶……
　　微风穿过路边挂满绿芽的柳枝，撩起淡蓝色的棉麻衬衫衣摆，白色的帆布鞋温柔的踩动着单车踏板，挂在胸前的白色MP3里播放着《心动》
　　这是两年多来每个休息日季南褪去妆容，褪去职业装的快乐
　　刚挑了本书坐到角落里，白色帆布包里小巧苹果就震动起来，季南看了看，还好来得早，没什么人。于是掏出来滑动屏幕接通
　　“嗯？”声音清冷
　　“季大设计师～帮我个忙呗”楚峰苦哈哈的声音传来
　　“说”季南摩挲着手机后盖
　　“我今儿必须得去拍婚纱照了，可是业务部临时给我插了个客户约谈，你看这……”
　　季南看了看手里的书，淡淡道
　　“我今天休息”
　　“师妹～我的好师妹～求求了～再拖下去我媳妇儿真要发火了”楚峰电话里的声音几乎像是跪着说的
　　季南轻叹一口声，站起来拿起帆布包抱着书往收银台走着，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的问道
　　“几点？”
　　“哎！就知道还是我师妹好！下午两点！”
　　“嗯”季南说完就咔嚓挂了电话
　　骑车回到公司附近的公寓，抬手一看时间，便去超市买了一些排骨和玉米，鸡蛋什么的，回到公寓，整理好冰箱，才脱下帽子走到书房
　　把新买的书轻轻放到书桌上……
　　整齐堆放的哲学，心理学等书籍前，放着一个实木手工打磨制作的相框，里面的季南笑得很甜，徐佳颖满眼温柔的看向季南，胥塘河的风带起她的一缕发丝。
　　取下挂在脖子里的白色MP3，放到相框前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书房的门
　　下午一点半
　　妆容精致，一身黑白职业装的季南坐在会客室里，透过镜片仔细看着电脑里业务部给的客户资料，里面还有一张王总在某剪彩仪式上的照片
　　“师傅，你要的拿铁”助理小彤推开会客室把刚买的现磨咖啡放到了季南的手边
　　“咖啡撤走，上黑檀茶盘”
　　“上功夫茶？”小彤拿起了刚放下的咖啡，季南却只是抬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微的抬了一下嘴角，随即又低头敲着键盘
　　“知道了师傅”小彤乖巧的拿着咖啡出了会客室

　　“咦？季南，你又在公司？今儿不是你休息吗？”小陈经过会客室的门口探头进来问着季南
　　“嗯”季南头也没抬
　　“得～我跟现场去了啊”小陈说完就走了，两年来，早就习惯了季南的惜字如金，只有面对客户的时候才会见到她清淡的笑容
　　十分钟后小彤端着洗好的紫檀茶盘进了会客室，仔细的擦着茶器
　　“师傅，好了”
　　季南看了一下桌上的茶盘，抬手看了看手表就站起来走向门口
　　“跟我去前台”
　　小彤也不多话就跟着走
　　刚到了前台，就见一个穿着普通棉麻衬衫的男人穿过前厅，取下头上戴着的遮阳礼帽，额头饱满宽阔，眉毛柔而浓密，眉峰稍稍向上翘起 ，眼眸明亮深邃

　　这种模样的人豁达、自信，从容，而且内含智慧

　　交流毋需过多言语，只需一盏茶即可，见到王总本人的时候她更加笃定了
　　季南微笑着站定，微微伸手相迎
　　“王总，您好”
　　王总微微一停，也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季南的手，清亮的眼神微微探寻着缓声问道
　　“你不会叫楚峰吧”
　　“季南，楚峰的同事，公司安排我与您沟通装修方案”季南从容淡定的介绍着
　　“嗯，好”王总依旧在打量季南的眉眼，随即露出一丝惊讶
　　“王总这边请”一直恭谨站在季南身边的小彤招呼着走到前面引路
　　进到了会客厅，落座后，季南熟练的开始温杯，投茶，洗茶
　　王总打环视了一下会客室的装修风格才看向正在滚杯的季南，见她手法熟稔，微微点头道
　　“没想到季小姐这泡茶手艺挺熟练”
　　“略懂皮毛，王总见笑了”
　　待季南微微伸掌奉茶后，王总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随后轻轻执起茶杯，轻嗅后喝了一小口，季南这才轻轻执杯也喝了一小口
　　王总轻放下茶杯后切入正题道
　　“翠竹轩呢刚建好，但是内部工程还没找到懂我心意的设计师来完善，助理给我找了几个都欠缺点儿我要的感觉，所以自己来找了。
　　不过刚才见季小姐泡茶手法很是优雅，眉眼之间更是清淡雅致，我想邀请你先去我的翠竹轩实地看看，我什么都不说，你实地看了之后直接给我个效果图”
　　“那真是多谢王总的信任了”季南又是微微一笑，给王总又奉了一杯茶，王总轻敲了三下才执杯，季南这才牵起嘴角微微一笑续道
　　“那，王总您看什么时间方便过去，我这边听您的安排”
　　王总爽朗一笑道
　　“下周一，我让助理带你去，你去测量室地数据，图纸出来后我再来喝茶”
　　“那下周一我等候差遣”
　　“那就这样！哈哈哈”王总说完就站起来拿起桌上的礼帽
　　“我送您出去”季南也站起来站在门边
　　……
　　送走了王总，小彤似乎并不意外季南只奉了两杯茶就谈妥
　　“师傅，那下周一不是有个开工仪式吗？”
　　“让楚峰去”季南收拾着电脑，语气又恢复了清冷状态
　　看了看手表，又问正在收拾茶具的小彤
　　“山水华庭那两套的图纸你做出来了没？”
　　小彤脸一苦“师傅，不是下周四才约看吗？”
　　“下周三前做出来，周一跟我去翠竹轩”季南看着小彤的苦瓜脸，语气稍微柔了一点
　　“哦，那师傅你等下还有安排吗？”
　　“回家”季南抬手看了看手表，两点半，准备回家看书
　　“师傅，要不晚上你跟我们去唱K吧，每次团建都没你影子，你知道全公司怎么议论你的吗？”
　　季南收拾好了电脑，只是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三个月的女孩儿，只轻轻一笑，没回应一个字
　　“他们都说你是老干部，25岁的工作机器”小彤声音小小的看着季南
　　“你们玩儿，我回家了”季南说着就提起电脑走出了会客室
　　回到家安安静静的看书到五点半，给自己煲了汤，煮了几只水饺，慢条斯理的吃完
　　八点，下楼扔垃圾，散步，再回家洗澡。这样无滋无味的过了两年零三个月
　　搬了家换了号码，似乎真的就从纠葛里脱离了

　　唯有午夜辗转模糊的痛觉能软化胸膛里那颗冰封的心，别人眼中孤独的自己，不过是在浑浊的尘俗里奢求一点干净平静的地方，让自己喘息。
　　尘俗中的挣扎与努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活着”两个字
　　以前的自己会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思考活着的意义，可在她走了之后，一切都只是围绕“活着”二字，除此之外一切再无意义
　　毕竟，在宇宙的宏观尺度之下，一切渺若星尘
　　六年前那个身在囹圄却渴求奔月而来的姑娘，终究也只是经历了黄粱一梦，如今只追求一份宁静
　　而那份未写完的温柔，她……过得好吗？……
　　……手机的震动声于这个休息日第二次打扰了季南的独处，屏幕上清晰的显示“师兄”
　　“我快到点睡觉了”两年多了，季南早就了解了这种时候打给她的无非就是拉自己去社交，于是语气冷淡的直接告诉楚峰结果
　　“师妹～哎……我说你，怎么就不能活得像个25岁的女人？”
　　“真的准备睡了，你们玩儿”楚峰那边闹哄哄的，季南说完就挂掉了
　　可电话再一次打了进来，季南面无表情的接起来
　　“哎！师妹别挂，我出来给你打的，这儿安静了，你听我说”楚峰急切的喊着
　　“嗯，什么事？”季南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公园广场，坐到了花坛边的木头坐椅上
　　“就我媳妇儿，叫你明儿上我们家吃饭！感谢你搞定我们婚房设计，哎，你别挂啊！你得多出来交际是不是？别总跟个空壳似的～咱们从认识到共事四五年了，也算是半个亲人了吧，上我们家那就跟回自个儿家一样，你说你一个人远在他乡的……”

　　“当我是师妹就别提感谢，睡了”季南说完就挂了电话，快九点了，到点回家洗澡看书睡觉了

　　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大雨，七月的天气总是如此，路上的行人脚步慌乱
　　季南也只是蹲下身在系鞋带的间隙感受雨点打在后背的重量
　　这是徐佳颖曾告诉她去挖掘的，独属于她自己与这个世界对话的方式，而感受四季的风霜雨雪，也是独属于自己与这片天地对话的方式

　　灵魂虽已在两年多前封存在了那场蝴蝶梦，但有位哲人说过：当一个人开始在每一个瞬间去感受的时候，便有了灵魂
　　季南从世俗里学到的并非是她以为的贪婪，野心，而是去体会，去成长，去唤醒更加深邃的灵魂

　　深夜十一点半，又是季南两年多来伴着那只心形水晶钢琴入睡的时间点
　　望着温暖的台灯下，那只心形水晶钢琴以及那八个小字
　　沧海明珠，魂梦相系
　　两年来多来让季南痛苦的不是需要被审判的懦弱与无能而是献祭之痛
　　这种痛苦不是世俗的眼光与俗成的规则与被迫的顺从，而是踌躇于反叛与成全的两难，不是怯懦与恐惧

　　最深切的痛楚，反而是无声无息的，平静的淌进孤独里
　　佳颖……我该如何向你表达那种孤独呢？这种深切的痛苦使人变得高贵……高贵……那么佳颖……真正让我能与月亮对等的，是月亮赐予我体会的孤寒

　　而这种独孤，也让我在分离的两年多在文字里去修补心里的那个血洞
　　今夜临睡前，就用诺亚利斯的《夜颂》选段，对着你的心脏倾诉：
　　“从前，当我流着辛酸的眼泪——当我沉浸于痛苦之中，失去了希望，我孤单单地站在枯干的丘冢之旁，丘冢把我生命的形姿埋在狭窄的黑暗的地室里，从没有一个孤独者像我那样孤独，我被说不出的忧心所逼，颓然无力”
　　——
　　你曾对着我的心脏吟唱分别后对我的思念，那么分别后，是否也像我一样，从这份思念的孤独中体会到深邃的灵魂呢？
　　我们说好要一起成长的，我用这种孤独的浪漫成长回报你曾许我的枷锁钥匙，没有沦陷于物欲洪流！
　　而是保护着这份独特性
　　我们魂梦相系，晚安，佳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