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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风暴 ...

  •   午夜人影憧憧的时候,街头弥漫着宿醉的浊气;灯红酒绿的夜场,却迎来一浪高过一浪的高潮。
      令狐昊打开几个朋友圈,累得哈欠连天,不觉在宽大的英菲尼迪里打盹。
      今晚注定是个特殊夜晚。零点即将滑过,令狐家新的一天似乎即要开始。虽然,就在几小时前,他刚匆忙拎上西裤拉链赶到签字现场,身下女孩的睫毛膏是紫色还是深灰,已掩过千年。
      母亲宋婉词则轻轻哼着歌,泪花漫漶。她故意瞥过头,不让儿子看见。令狐昊假装沉睡,装作不知。
      司机老崔跟宋婉词同乡,还在宋婉词来夜场打拼的时候,就认识她。他一路开着令狐家的车,看着宋婉词从一个个性生猛的摇滚女青年到令狐家阔太,再到今晚只剩身后万千铜臭的落寞女人,他顾影自怜地在后视镜照了一下镜子,不好,白胡渣又多了两根。
      老崔,你这把年纪,还臭美?宋婉词看到了,停止哼歌,转过脸来。
      夫人,你的美大家瞅得着。老崔的美,只有老崔自个看。这白胡渣都夫人你天天给催出来的。你每天一上车哪,喜欢说,老崔,你快点儿。其实呢,老崔不用你催。你该说,老崔,不要催,他会快的。哈哈。
      宋婉词知道老崔这东北老乡喜欢跑火车,说段子逗她乐,由衷微笑。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为什么一面对前夫令狐野,她就像变了个人,总是神经质的,或者疯婆子一样的声嘶力竭?在令狐家,她好像也是能够安静下来的,虽然她贪杯,酗酒。
      老崔,你尽说些乐的,回头,我请你喝一杯。其实呢,婚姻本身就是一只戒指环,有戒有环,束缚得很。年轻时,我都没想到,我宋婉词这辈子会结婚的。当然,令狐也没想到。我们稀里糊涂结了30年,也到了把这笔糊涂账购销的时候了。令狐昊似乎从困意中翻身,宋婉词边说边解开自己的白狐大衣给他披上。
      夫人,你到底是想通了。这时候呢,估计二当家最开心,她等这一天等了20年了。老崔又照了照镜子,利索地把那根白胡渣瞬间拔除。
      大错,伊莎贝拉也是输家。半路杀出程咬金,Kim一直提的良奈的林下小姐已经来了中国,估计婚礼几个星期后会弄得天下皆知吧。说不定还在伊莎贝拉那节目里全程直播呢。
      Kim这个尽干缺德事的家伙。夫人,你估计二当家会怎么办?话没说完,老崔一个左弯,就到了宋婉词这座在江边的独栋别墅。门禁旁的守夜帮着开门,老崔刷过门卡,四只大狼狗如往日一样齐吼,忽然窜出一只矫健的黑贝,老远蹭到车门来。
      宋婉词也觉得今晚亚历山大有点奇怪,异常烦躁的样子。不一会,常年服侍她的宋姐慌慌张张上前来说:二当家,二当家来了…
      慌什么,她又不是野狗。老崔,今天不请你喝酒了,我要处理点事儿。宋姐忙帮宋婉词把大衣穿齐整,四只身有半人高的狼狗群嚣,宋婉词也觉得精气神又上来了,宛如即将出征的将军。令狐昊竟仍茫然无觉地沉睡在车后座,老崔一摸额头,滚烫灼手,正要把他抱出车门,“都给我出去!给我滚——”令狐昊大吼一声,老崔下意识后退几步。宋婉词回身,招呼守夜派几个人,用担架来担,让宋姐打私人医生金医生电话,便大步向屋里迈开。
      宋婉词,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你说!20年来,伊莎贝拉第一次敢登门。
      “啪——”一记响亮的大耳光上去,宋婉词头也不回地回屋去了。宋姐麻利跳到大厅电话房打电话,四个值守魁梧大汉各牵着一条大狼狗一齐上来拽走伊莎贝拉。大门四周警报全鸣,似乎远处来了不下四五辆警车。
      伊莎贝拉没想到,她只问了句话,遭到宋婉词如此大动静,吓得浑身哆嗦起来,巴黎最新款超厚貂毛大衣都裹不住她瑟瑟发抖的玲珑身段。她气急了,拿起电话吼叫起:令狐野,我这就死给你看——明天,你就再也别想见到我!
      宋婉词丝毫没回头,她容忍了这个人的存在,但不能容忍她的侵犯。存在的,不一定一定合理。不一会,警车开进,为首的打开探照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伊莎贝拉狼狈地披头散发,聚焦在探照灯下,她瞬间扔了手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四个大汉顺势把她一把拽进警车,大门“砰——”一声重重关上。
      令狐昊半清醒半模糊在二楼的一扇窗里默默看完这一幕。不一会,楼下门铃响动,电话房电话此起彼伏声中,宋姐问:大少爷,金医生在楼下了,能不能上来?
      上来吧。令狐昊躺回床上,按动传呼铃,让人开门。
      大少爷你好。金医生手捧一束新摘的鲜花进来,一切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楼下那个女人,还好吗?令狐昊问。
      应该死了。金医生冷冷说,金丝眼镜下射来冷冷的光。
      死了?你说蒋贝拉死了?怎么死的?
      脑溢血。金医生不慌不忙帮他测体温,诊治。现在跟我到检查室。金医生命令道。
      一个小发烧,需要这样吗?
      不是发烧,大少爷。希望你重视。
      是什么?
      我找人带你去检查室,宋姐。
      宋姐带了担架队伍过来,把令狐昊抬到三楼检查室。
      在走廊过道,令狐昊头痛欲裂中模糊听到一楼电话间宋婉词又进入咆哮状态,她和各路人通电话,说得最多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再问我报警。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头已快要裂开。但他大脑里,却轰然一片,各种乱入的画面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似乎能听到擦擦走火的撞裂碰击声。整栋楼在嘈杂晃动中度过了长长的暗夜,令狐昊也在各种难忍的脑部电击检测中被折磨得脸色苍白。
      破晓时,金医生把他头部各种电极管拔下的时候,令狐昊早已一阵眩晕,倒地而卧,累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宋婉词也正焦虑走来,浮肿着双眼问金医生病情如何。
      已进入第二阶段,异常幻想开始了。恐怕不久…
      不久怎么?
      会发生脑极运转过速逸轨现象。
      什么?
      高度精神分裂。不仅一个人,可能几个人在他心里住着。
      他在哪儿?
      HEAVEN.金医生是虔诚的基督徒,他平静说。
      他能回来吗?宋婉词一脸迷茫,脸上像浮了层紫色的纱。
      远处,检查台上透明沙漏一泻而下,宋姐拉开重重窗帘,令狐家新的一天竟然是个红日满天的清晨。

      下午一点,令狐昊沉沉醒来。他迈着铅重的双腿,走下检查室,撞见宋姐端着饭菜。
      给我的?
      不是,夫人又在画室哭,饭又吃不下。
      我去看看。
      画室在顶楼,其实是只是画展室。宋婉词自己并无太多绘画才能,但她喜欢画,只喜欢丈夫的画。这件房,四壁乃至天花板,全用令狐野的画镶嵌而成,小品、速写、油彩、水墨甚至涂鸦,各种风格错落拼接起来。
      令狐昊进门的时候,看到宋婉词的背影,她登在高高的梯子上,把昨天晚上饭桌上争抢来的餐巾纸涂鸦早装裱好,费力地想往天花板一个角落拼贴好。
      夫人,我来,你下来。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老崔的声音。
      不,老崔,你不知道,这幅画该放哪儿最合适,但我知道,它放这儿最好。诺,你看,不是?
      嗯,夫人眼光好。它就该放这。老崔坐到旁边沙发默默仰头看着。
      又是宋姐告诉你,让你来陪我的?宋婉词坐在梯子最顶端,满意地望着丈夫不同时期的画作,欣慰笑说。
      喔。她不说,我也会来陪陪你。在这个家里,夫人你也就爱跟老崔我聊聊。二当家忽然没了,夫人,可能以后你的麻烦会不少。
      蒋贝拉咎由自取,宋婉词不屑一谈,转过头指着刚贴的一幅画说,看,这应该叫《最后的晚餐》,估计今后,老爷子估计只在电话里了。这间房呢,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夫人,你还记得蒋贝拉的前夫?
      那个小制片?他不是在坐牢吗?
      最近有传闻,赵秦在狱中被人弄死了。
      弄死了?
      老崔认真点了点头。
      我们还是谈画吧,老崔。这样,你给我倒杯酒来。
      令狐昊后退一步,他望到老崔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长长的过道,又好像听到酒杯叮当碰撞的声音,迎着逆光,老崔步履稳健地向他走来。老崔沉着脸,并没有跟他打招呼。令狐昊面无表情,静静望着。
      老崔取出一杯酒,爬上高梯,跟宋婉词在梯子顶坐下,两人一杯一杯下肚。宋婉词喝到醉眼朦胧,喝到满室的画天旋地转,直到,她把最后一杯猛烈摔下,老崔早已哭得两眼合缝,一把抱起宋婉词。
      令狐昊回身下望,沿着顶楼的旋转楼梯,他仿佛身在悬崖。一个纵身,便能跃下。他下意识抓紧扶梯,但身体重心还是失控,一头栽下去。他耳边瞬间响起呼啸的风及快如钢刀的暴。来不及整理、反映,来不及推理、想象,更来不及说话、呼喊、动作,他任由自己身体舒张、飘落,如一片羽毛浮游,似一叶孤舟夜航。
      大少爷,你喝多了。老崔的声音。
      大少爷,不吃饭光喝酒怎么行。是宋姐。
      昊儿,昊儿!
      汪汪汪——亚历山大凌厉的叫声终于唤醒了他。
      金医生并没离开,他强制要求令狐昊必须吃镇定类药,而且必须闭门休息三天。
      不行,公司最近有个重大的招标项目,我必须亲自参加。
      昊儿,NO。宋婉词严厉制止。
      不行,绝对不行。我要出去!你们滚!他情绪过于激烈,比亚历山大更令人焦躁不安。
      把亚历山大拉出去!宋婉词命令道。
      宋姐迅速招来了彻夜未眠的值夜人,牵着亚历山大出去了。
      你听我说,昊儿,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先养好身体,其余的事情,你不要再考虑。
      为什么?!你们在想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没有什么事,不要多想。宋姐,先让他午饭。
      不,我不要吃,我要知道,在我病倒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如果我说了,能让你安静下来。你听好,上午老爷子打过电话来,我跟他的离婚协议将增加一条补充协议,从今开始,你也不再参与SOUL的工作。也就是,SOUL与你无关。
      他是不是老糊涂了?!还是Kim一帮人又在搞什么鬼?为什么?
      所有人不说话了,老崔戴上白手套准备出门。
      老崔,你站住,你告诉我,为什么?! 宋姐一脸错愕。
      二当家死了,赵秦也死了。老崔回身一脸冷漠地说。令狐昊在老崔的眼里,望到了自己空洞而惊惶张大的黑眼珠。他吓得一身汗,便觉得全身没了力量,四肢被铁条捆绑,漂浮到了半空,并顺势腾云驾雾起来。
      把他放下来吧,让他好好休息。宋婉词轻轻对金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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