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看,小明![校园]》狄尔

71、我和张俊宇……

　　梅景转回身，继续向前走，“爸爸说，给你买了好吃的，不知道有没有给妈妈买呢。虽然我刚才吃饱了，但是，不给我买的话，我就把他的吃掉！怎么样？
　　她掂了掂怀里的甄帅，而甄帅脑海里全是摔倒的杨开泰努力爬起来寻找小汽车，然后伸手想抓住妈妈背影的样子。

　　他没精打采的趴在妈妈肩上望着远方出神。

　　“宝贝。”梅景看他没回应，拍拍他的后背，“一会儿去吃饭好不好？”
　　“嗯……”甄帅盯着路尽头，直至那个小点消失在茫茫人海，才点头，“好。”

　　后来，甄帅提过几次想见弟弟，梅景也答应他给沈妙阿姨打电话。
　　再后来，就没有消息传来。

　　突然一天下午，梅景走到客厅沙发旁，戳了戳躺在爸爸怀里昏昏欲睡的甄帅。

　　“嗯？”甄帅眨着迷蒙的双眼，含糊地喊着，“妈妈……”

　　“宝贝，想不想见弟弟？”

　　“弟弟？”甄帅思绪混沌，一时想不起来。

　　“就是你之前提了好久要见的弟弟，小杨，杨开泰。”

　　“嗯！”甄帅一下清醒，费力地从爸爸怀里坐起来，强睁着双眼看妈妈。
　　他点头：“想见弟弟。”

　　梅景带着甄帅去了公园，长椅上，她正给甄帅抹防晒，甄帅突然眼睛一亮，惊喜地喊“弟弟”，从她怀里跑出去。

　　梅景看到甄帅张开双臂跑向杨开泰，搂住他的脖子不撒手。

　　她起身跟对面沈妙打了招呼，俩人带着孩子找了个遮阳棚坐着。
　　孩子在一旁玩，两个人闲聊。

　　“最近怎么样啊？”梅景微笑着问。
　　“就那样呗。”沈妙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

　　“你之前说，要带孩子来这边上学？”
　　“嗯，在这边租了个房子。”
　　“挺好，小杨能跟甄帅一起上学，终于不用朝思暮想地喊着要见弟弟了。”
　　“呵呵。”沈妙转头看向一旁喷泉边上玩水的两个孩子。

　　“悄悄告诉你一个事，哥哥。”杨开泰拉着甄帅凑近他说。

　　“什么事？”

　　“我以后要跟你上一个学校了。”说完，杨开泰期待地看他。
　　“啊？！”甄帅惊喜地张嘴，拉着他的手又蹦又跳，“真的吗？！”
　　“嗯。”杨开泰重重点头。

　　甄帅搂着他，跟他承诺，“你放心，在学校，我保护你，没人能欺负你。”
　　杨开泰笑着点头，“好。”

　　好久不见的两个孩子在公园玩了一下午，当晚霞铺满整片天空，这段快乐的时光才在两个人的挥手中告一段落。

　　上了小学，两个人的关系愈发亲密，几乎形影不离。

　　甄帅自然当起哥哥的身份，不让别人欺负他，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也要给弟弟留一份，久而久之，别人都以为他们是亲兄弟，提到其中一个必然会想到另外一个。

　　那是让甄帅觉得快乐幸福的时光，如彩虹般绚烂耀眼的日子。

　　那时的杨开泰也很珍惜跟甄帅在一起的时光，好像有了他，自己的每一天都是明亮，幸福，有念头的。

　　可渐渐的，甄帅发现，这个弟弟好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开泰的妈妈对他不好，这点甄帅是知道的，他曾多次无理要求杨开泰不要跟他妈妈生活在一起。

　　杨开泰总是默默摇头拒绝，甄帅拗不过他，尽力对他好，照顾他的衣食住行，他的所有事情全揽在身上。
　　有时候，同学都会开玩笑说甄帅更像杨开泰他那个素未谋面的爸。

　　但杨开泰的秘密实在遮掩不住，某天，甄帅忍不了，拉开他长年穿的长袖，指着胳膊上的青紫伤痕质问：“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杨开泰眼神躲闪，低下头，“我……”

　　“别跟我说你摔伤，绊倒，自己用手抓的！你每天都摔伤？每天都用手抓自己？”

　　沉默。
　　一如从前的质问，没有回复。

　　“是不是你那个讨人厌的妈，每天打你？”

　　又是一阵让人火气直冒的沉默。

　　甄帅气呼呼地瞪他，“气死我了你。”
　　“对不起，哥哥。”杨开泰不敢看他。

　　“要不要来我家住？”甄帅提起问过无数遍的问题。
　　杨开泰偷偷抬眼看他，摇了下头。

　　“随便你，被人打死我也不管你。”
　　甄帅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杨开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眼含泪水默默跟上。

　　事实证明，那只是一句气话。

　　忽然有一天，杨开泰破天荒地没来上课，甄帅联系不到他，凭着去过一次他家里的记忆找到他家。
　　甄帅推开门，发现沈妙一人坐在客厅沙发。
　　她惊讶地看着甄帅冲进来。

　　甄帅冷漠看她，想问杨开泰在哪儿，里屋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大脑过电般转身跑去里屋。

　　他猛然推开虚掩的门，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拿着根粗长的棍子正往缩在角落里的杨开泰的身上砸，小小一团，浑身是伤的身体刺痛甄帅的心脏，他大喊：“住手！！！”

　　同时他飞快跑过去，趴在杨开泰身上，棍子落下，甄帅的脊背被劈开似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砸出来。

　　他被一棍子打得腰酸腿软，直不起腰来，依然紧抱住瑟瑟发抖的杨开泰。
　　男人浑身酒气，嘴里骂骂咧咧，高高举起棍子似是要把满腔怒气都发泄在这两个相拥的小人身上。

　　棍子接连落下，甄帅强忍着疼痛尽量不发出声音，身下让人心颤的哭声还在继续，可这撕心裂肺的哭喊没找来除他以外的任何救兵。

　　直到男人打累了，哼哼着弯腰晃了晃被浓重的酒精侵蚀的大脑，甄帅眼疾手快抓起地上的酒瓶向男人的脑袋狠狠砸去！

　　“啊！！！”杨开泰吓得尖锐地大叫。

　　砸在男人脑袋上的酒瓶瞬间爆裂，碎玻璃飞溅一地，一抹暗红从男人头上流下，他暴涨的眼球瞪大，视线鬼一样直射过来。甄帅没有犹豫，迅速把砸碎的酒瓶往他的脸上，胸口插进。

　　“啊！！！”那个男人痛苦的惨叫和杨开泰的惊悚的尖叫同时响起。

　　甄帅用尽力气推了一把摇摇晃晃的男人将他彻底推倒在地，拽起杨开泰的手就往外跑。

　　“砰”地一声，门关上。

　　从甄帅进来到把人带出去，沈妙在客厅坐着，从始至终没去看一眼。

　　那是甄帅人生第一次打架。
　　他把杨开泰带回家，梅景转身看到两个满身是伤的孩子愣住了。

　　从此，他们两家再没了来往。

　　不过对杨开泰一如既往，在甄帅的执拗强迫下，杨开泰在他们家住了段时间，后来给他租了个小房子自己住。
　　没有父母整天辱骂家暴的杨开泰在甄帅的引导下逐渐不再沉默寡言，唯唯诺诺。

　　甄帅在走廊发呆，他会站在楼下大叫一声：“哥”。
　　在甄帅低头看过去时，他笑意盈盈举起手里买的汽水。

　　甄帅会在篮球比赛后两个队伍发生争执时，把杨开泰护在身后，一副谁过来谁找死的模样。

　　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度过了比从前更加快乐的时光。

　　再后来，甄帅家庭突发变故，他的父母毫无预料地离婚了。
　　那时的他整个人天旋地转，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放不进心里。
　　慢慢的，他才迟钝地发现杨开泰变了。

　　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一夜之间性情大变，还是从前就有了端倪而他没发现，总之，杨开泰整天跟一群混混在一起，甚至还拉上他打架斗殴，对他的态度也是时好时坏，忽冷忽热。

　　恍惚间，他发现，他们好像渐行渐远，再也走不到一块了。

　　甄帅想极力挽回他们之间的感情，但一次次地感到无力，又后来，他们经历了很多，彻底分崩离析。

　　那些童真欢乐，美好单纯的年少时光每每回想起都如利刃般席卷全身，像噩梦萦绕与他纠缠不清，像恶狼猛兽让他避之不及。

　　他送出去的画像因为那次家暴杨开泰决定住在他家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带了过来，他很珍惜地放在抽屉里。

　　而此刻，甄帅捏着他小时候给杨开泰画的画像，尘封已久的记忆和今晚的斗殴混在一起在猛烈地攻击他。

　　痛苦万分的感觉又来了。
　　他的脑海却还回荡着年少的声音。

　　“哥！”
　　“小杨！”

　　昏暗的书房里曾经的那抹明亮越来越暗淡。
　　甄帅难以自制，双手握着画纸收紧，阴沉的眼里迸发着止不住的寒意。

　　“嚓！！”

　　他猛地把画纸撕碎，碎纸在手里揉搓成一团，用力扔向对面。
　　被揉搓的纸片洋洋洒洒地从高空落在对面的桌子以及夹缝中的黑箱子上。
　　他忘了，那个黑箱子里边装的全是他和杨开泰曾经的回忆。

　　甄帅实在难以忍受，冷峻着脸朝黑箱子走过去，对着它狠狠踹了一脚。

　　“砰！”书房门关上。

　　第二天，甄帅起得很早，让他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再梦见和杨开泰的种种，而是……
　　梦见了张俊宇。

　　回忆起这个梦，几乎全是昨晚在小巷子里的场景，他甚至还在梦里改写了剧情走向，最后他和张俊宇两个人发展得愈发不可描述，直接把他吓醒了。

　　甄帅坐在床上，亵渎张俊宇的羞耻感瞬间涌上来，他猛地把头埋在被子里。
　　有点难以接受自己，他都在梦里干了什么？！

　　他搓了搓脸，想给自己一巴掌。
　　做了会儿心理建设，下床洗漱。

　　才四点多，反正醒了，预计睡不着，他接了杯凉水下肚，让自己清醒。

　　然后，躺沙发上……
　　阅读段洛送的心灵鸡汤。
　　鸡汤没看两行，思绪就飘没影了。
　　他脑子里止不住地想……

　　我和张俊宇？
　　我和张俊宇……
　　也不是不行。
　　但是。
　　甄帅幻想了一下他们俩在一起之后的样子。
　　嗯。
　　般配。

　　等一下！
　　我和张俊宇？！
　　他猛然惊醒。
　　操！自己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这个想法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应该……不会。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她……人是挺不错的，人美心善，成绩优异，乐于助人，还能扛自行车打人。
　　哪儿都挺招人喜欢，他也喜欢跟她在一块儿，一起说笑，一起学习，平时看见她跟别人亲密，会佯装吃醋逗逗她什么的。
　　这都是很普遍的同学之间的友谊！

　　但是！
　　他的脑子宕机一瞬。
　　但是什么呢？

　　但是……
　　怎么会梦见她？还是，那种梦……
　　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她扛自行车打人的样子太过震撼？
　　让自己久久难以忘怀！

　　嗯……
　　应该是这样。甄帅自我认同地点头，随后，他拿起放下的心灵鸡汤准备净化自己。

　　视线落到书本上，他的眼神就开始涣散。
　　不就一个梦吗？
　　嗨！胡思乱想什么呀！
　　梦见别人很正常。
　　他梦见过他爸，梦见过他妈，还梦见过段洛，司维，石世安，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人。
　　他还梦见过鬼呢！
　　一个梦，不能代表什么。
　　大概是跟身边的人见多了就会梦到，嗯，应该是跟张俊宇见多了。

　　甄帅的视线重新聚焦在书上。
　　不过，喜欢上她，也很正常。
　　或许，跟她在一起，会很开心呢……

　　操！他妈的能不能别想了。
　　他一翻书籍扉页，看到段洛龙飞凤舞的签名字体，一定是段洛这个恋爱脑，送这破书，把他都给传染了。
　　甄帅烦躁地起身，准备再去喝杯凉水。

　　“砰砰砰！”
　　忽然有人敲门。

　　他看向门口，又看了眼时间，四点多，谁这个点来找他？

　　“谁啊？”他扔下书没精打采地去开门。
　　开了条门缝的同时甄帅抬眼。

　　“哥。”

　　瞬间，门被关上。
　　一阵风卷来，又停止。

　　甄帅双眸阴翳，盯着突然插进门缝的那只手。
　　又他妈是同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