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栖清秋

2、风云诡谲

　　“少女的心事，写做无字诗行”秦姝刚想提笔写些诗词静静心，却满脑子都是谢辰安欣喜期盼的眼神，秦姝丢开笔捂着脸，心想“从小到大也没觉着他长得有多好看，今日在长辈面前却是一副长安都找不出第二个好儿郎的模样来。”谢辰安从秦姝跑回后院心就牵挂在她摇曳的裙摆上，赵慧实在看不下去，坐着跟秦姝母亲客气了几句，便带着谢辰安离开了。

　　刚上马车，赵慧恨铁不成钢的揪住谢辰安的耳朵“谢子建！老娘出门前怎么跟你说的，今日不仅是姝儿在，姝儿双亲都在，我不管你在家里怎么胡来，当着长辈的面定要拿出份辅国将军府嫡子的礼节来。你今日见了姝儿就跟丢了魂似的，一点都不成熟稳重。这样姝儿令尊令堂怎么放心把姝儿交给你。”谢辰安尚未做出反应便被娘亲的狮吼功震了个半聋，一边扭着身子缓解耳朵的疼痛，一边哎哟哎哟地叫唤着“娘亲我知错了，下次不敢了。”话虽这么说，但是秦姝和谢辰安的婚事却都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今日来提亲一是为了表示辅国将军府的诚意，二是让小两口确定了心意省的整日里鸡飞狗跳，闹得两府都不得安宁。谢辰安的爹，也就是谢允，却大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背“我儿眼光真不错，挑了个名动京城的大美人，当年是我娶了你娘，如今是你娶了姝儿。真是虎父无犬子啊！”赵慧被谢允的这一番歪理又带着捧赞的话噎住了，只能嗔怪的瞥了一眼。

　　下了马车，刚入府内，门口的通报就急匆匆地附到谢允耳边，密语了几句。赵慧眼看着刚才还满面春风的谢允此时却沉下了脸，苍虬的眉毛拧结在了一起，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忙问道“怎么了？”谢辰安不明所以，看着爹凝重的神情，还以为是西北边疆战事又起，赶忙劝解道“父亲莫忧心，您老如今身体大不如前，西北那儿的战事我也可帮您分担一二。”谢允看着儿子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开口说道：“宫内政变了。”

　　武皇病逝，作为她的嫡长女太平公主和太子李隆基，一直在朝堂上活跃，武皇虽将皇位传给儿子李旦，但李旦长期处于傀儡政权操控下，早就对国家朝堂之事厌倦，李隆基身为太子却常常受李旦极为信任的太平公主所制衡，二人实力不相上下，分庭抗礼，倒也一时相安无事。先天二年七月，李隆基在宫内发动先天政变。皇家的血雨腥风却无形的搅动了唐朝盛世下暗涌的洪流，秦姝的命运，也就此改变了。

　　辅国将军常年戍边，不问朝堂之事，新的上位者无论是何人，都会对他手里的兵权有所忌惮和拉拢示好。因此当谢允赶进皇宫时，地上只余怀贞、萧至忠、岑羲等太平公主党羽的尸骸尚未打理干净，太平公主早已不知去向。谢允虽早已看惯了边疆战场上满地的尸骨，却对这种罔顾人伦，自相残杀的杀戮感到心惊。他卸下兵器，下了马，一步一步地向大明宫走去，猩红的血迹浸染了大殿前大理石的纹理，如一条蛇蜿蜒着向正殿爬行，渴望登上那权利的宝座。此时正值正午，炽热的阳光直射在大殿前方，谢允却只觉着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吹得他心颤胆寒。

　　进了正殿，谢允不敢直视刚刚登上皇位的李隆基，只是微垂下头看着彰显天子身份的明黄龙袍下摆沾染了不知是谁的血，蹭在龙椅上雕刻的金龙眼睛上，透着一股邪气和杀意。他缓步来到正中央，单膝下拜“微臣谢允，参见吾皇。”谢允耳力极好，离他两米远的文官集团中不知是谁发出来幽幽的长叹和悲声。他深知朝堂之中先前拥护太平公主的占多数，如今李隆基登基，自是要将文官集团中敌他的势力连根铲除。无数家眷被流放边疆，终生无法再返中原……谢允闭了闭眼，心中哀叹皇权下的专制和屠杀，却也只能做到护住一家人的平安，不被牵连。

　　李隆基俯视着大殿中的谢允，微微眯了眯眼，最后缓步踱下台阶，亲自将谢允扶了起来，“爱卿免礼，先前皇叔在位时爱卿就已立下赫赫战功，我大唐有此人才，乃我大唐之幸！”谢允却丝毫不敢流露出骄纵的神情，忙直起身“谢陛下隆恩，微臣定当为大唐皇室立下汗马功劳”李隆基赞许地看了谢允一眼，随后将目光移到了身旁的文官集团中，温和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冽，幽幽的说道：“众爱卿在我立为太子时就已在皇叔御前分管六部之事，如今我登上皇位必定有众爱卿的功劳。”众人中有中立的尚不明白圣上的心意，太平公主一派的却已是万念俱灰，“皇帝这并非是犒劳功臣，而是趁宫变尚未平息之时对我们赶尽杀绝啊。”只见皇帝眼神一凛，高声喝道“来人！将殿内所有文官打入天牢，严刑拷问！”

　　登时殿内乱做一团，不少文官被涌入的侍卫扣押在地上动弹不得，叫冤的哭喊响彻大明宫殿，李隆基却不为所动。自己的姑母阻挡了他的皇位，李隆基也未曾心软。又怎会在意这些文官的性命。只有赶尽杀绝，才能永保他的皇位无忧。谢允不忍再看到眼前的人间炼狱，这其中众多的昔日同僚向他传递眼神的哀求，可若是他开了口，皇帝的疑心便会引到他的身上，终有一日会沦落到兔死狗烹的下场。

　　谢允刚想告辞，却瞥到熟悉的身影，回头一看，正是秦姝的令尊秦钊。秦钊任中书令一职，他深知太平公主和李隆基相斗，终究有一方会兵败牵连党羽。他为了明哲保身，虽统领百官，却也兢兢业业，谨小慎微，在两党的拉拢下保持中立已久，此时却不知被何事牵连下水，被李隆基剿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