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未命名》晚妆初了时

4、闭幕

　　老师趣味接力比赛头一次改到了晚饭后进行，学校大发慈悲，罢免所有高三生的晚自习，整个学校一起办一场盛大的闭幕式。

　　三年，在这个高中的最后一届运动会。

　　晚上操场的灯打亮，灯火通明，甚至有些刺眼，校长站在颁奖台说着结束陈词，不过一改老套。

　　“同学们，特别是高三的同学们，虽然开学仅仅一个月，却仍然能察觉到你们身上无形的压力。
　　......
　　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
　　我们无法改变现有的制度，但也想创造出更光明的未来。
　　......
　　长话短说，今天大家放肆欢笑一次，来日可期。”

　　这番话盘旋在操场的上空，很多同学都陷入了沉默。陆枔也不例外，虽然一个月而已，整个高三年级的压力确实非常大，一部分也是上届成绩的落后。

　　身边竟然有些梗咽之声，陆枔看到旁边有个女生，眼泪汪汪，她拍了拍，悄悄塞给她一张纸巾。

　　体育部崔建国主任见状不对，赶紧发言活跃气氛，以免全体哭成泪人。

　　“好！下面就是我们激动人心的时刻！颁奖环节！呜呼～掌声在哪里！！！”

　　人群爆发出掌声，崔主任接着宣布颁奖内容，有些项目是中午发过了，所以晚上的基本都是跑步类相关的。

　　800米和接力，宋一帆只报了这两个，站了两次冠军的最高台。他捧着奖杯走下来，回到队伍的最后方。

　　陆枔假装转头看远处，却偷偷瞧这宋一帆一路小跑回来。

　　宋一帆回到队伍里，身边的朋友便开始起哄开玩笑，被戳中笑点了像是，他仰头张圆了嘴笑起来，刘海碎发滑向两侧，这是他的小动作，很喜欢这样笑，能看见喉结上下滚动。

　　陆枔不看了，赶紧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

　　接下来是自由活动，学校组织，学生策划，搞了许多小摊子，卖周边、卖吃的、玩游戏......有点像跳蚤市场。

　　想起来陆枔高一在宋一帆的班级里翻遍，买下了宋一帆署名的一本书，他的字不算幼稚，但是不太工整，自成一体的书写，洋洋洒洒三个大字，落在内页上。

　　陆枔和王向柠转来转去，她们都不算特别喜欢和其他人玩的性格，在别人眼里也许就是有些内向，不过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才是想多疯就多疯。

　　王向柠被班主任叫走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陆枔猜是集训的事情，她还是想踏上艺术的道路，陆枔很支持她。

　　没办法，陆枔一个人自顾自地走着，走到哪都能想起些回忆，突然有个声音叫住她。

　　“陆枔！”

　　这声仿佛从两年前穿越而来，一支利箭一般再次扎进了陆枔的心中，她有些恐慌。

　　--
　　“陆枔？”

　　无声之中一声她的名字传来，是高一宋一帆第一次说出她的名字。

　　陆枔和王向柠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距离晚自习下课一会了，所以人不太多，三三两两的走在树影憧憧的小道上。

　　陆枔本意想和很多次一样，跟着宋一帆，走回宿舍，能看见他的每一秒都充斥着整个心腔里的开心。

　　然而今天她没等到，和王向柠就先走了。

　　现实就是如此意外，意外地和小说一样，宋一帆走在了陆枔的身后，准确来说是右后方，隔着黑暗，一声带着名字的询问，一声突如其来的疑问。

　　王向柠明显感觉到陆枔的僵硬。

　　陆枔回头像声音的地方看去，宋一帆带着笑意地看着她，这一点笑意陆枔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她猜不透。

　　陆枔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开不了口，不知道回应些什么，其实内心早已炸开。

　　为什么要喊我名字？是想确认我是谁？确认了又能怎么样？现在他是认识我了对吧，他记住我了？

　　走回宿舍，陆枔捂着脸，藏了许久的激动破开了口，她的喜欢又多融了一些在今天的黑夜里。

　　--
　　“可以帮我们拍个照吗？”宋一帆递过来一个相机，带着点祈求的可怜意味。

　　原来是帮接力赛冠军的他们合照。

　　陆枔解释说，自己不太会拍照。不过他的朋友们纷纷表示不在意，长成这样拍成什么样都没事，别把宋哥拍丑就行。

　　笑了笑算回应，陆枔举起相机聚焦，人脸亮亮的，背后是连成一片的发光小铺子，背景靓丽，咔嚓一声，定格了这一瞬间。

　　陆枔抬眸的时候落入了宋一帆的眼中。

　　一，二，三。

　　三秒对视后。

　　陆枔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宋一帆恍然大悟，以为是自己少了答谢，连声喊道，“谢谢姐姐！姐要不要帮你拍一张？”

　　“不用了，你们拍吧，我找我朋友。”陆枔挥手说再见。

　　转头离去的时候，她想，她对宋一帆有太多的了解，小动作，小表情，口头禅，自从高一记住后便再也没忘，而宋一帆对她仍然是相敬如宾的男女认识又夹生的关系。

　　吃酒糟的时候，陆枔最讨厌的就是夹生的糯米，但她不会吐掉，非要逼自己咽下去尝到那点涩味不可。

　　她有占有欲也有掌控欲，处在一段弱势关系是她结束这段关系的原因。

　　王向柠还没回来，陆枔说实在也不知道去哪里玩，找了个板凳坐下来等。

　　宋一帆有点阴魂不散，那边和朋友点燃了仙女棒挥动起来，然后不知怎么冲向陆枔。

　　点燃的火光被瞳孔反射，塞进她手里的时候，两人手指轻轻触碰，刹那即分。

　　“谢谢你帮我们拍照，送你一根仙女棒！！”宋一帆无忧无虑地对她说，“我先走啦！”

　　最后留在陆枔眼里的，不是那个爱心型的烟火棒，是被照亮的，宋一帆的眼睛，还有那颗左眼下的媒婆痣，很漂亮的一颗痣，恰到好处。

　　这是陆枔所不知道的，两年多来，两人最近的距离不过今天，又或许她曾经没在意他的眼睛？

　　陆枔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火花消散，又回归黑暗之中。

　　很快闭幕仪式就行到了末梢，王向柠也从班主任那回来了，陆枔歪头示意。

　　“来问集训什么时候走。”王向柠叹口气，“估计十一月多要去一个月后面可能还要去。”

　　“最搞笑的是年级主任也找我，说我期中考翘了，没有成绩的话之后综评也不好填。”

　　陆枔也笑了，“你都学艺术了，还要综评去什么学校哈哈哈哈。”

　　综评，应该是近几年替代了提招保送的一项除了高考外进入高校的方法，不过和高考成绩也是息息相关。

　　陆枔又忍不住去想综评的事情，她高二成绩起伏大，许多大考考的并不好，年级也是末尾的成绩，综合下来的名次能填并且被录进去的学校，是陆枔不想去的。

　　不过后面还有几次大考，可以抓住机会，纵使如此，高考成绩也是唯一的旗帜。

　　热闹转瞬即逝，高三的快乐是痛苦赞歌的先行，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越是沸腾的后来紧跟着是更加的寂寥。

　　走在出校门的路上，王向柠突然说，“这条路走了好多次，现在又有点陌生了。”

　　天桥往左是教学楼，右边是实验楼和多媒体教室，高一七班曾经因为水痘被单独隔离了过去，正值第一次期中考，只是一个班打乱考试，吃饭也变得有些遥远，当时五十多个人就是最特别的存在。

　　陆枔很想念高一的一切。

　　莫潇突然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她现在和王向柠和宋一帆都在一个班，有些狡黠地一笑，“给，宋一帆让我给你的，他没找到你。”

　　陆枔屏住呼吸，就和很久之前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期待着他的一举一动。

　　是一张拍立得。

　　“什么时候拍的？”陆枔惊讶，她没感受到任何闪光灯，“拍立得上是她的背影，拍的还挺好，人像占比很大。

　　拍立得正面是宋一帆用墨笔写下的“Thx！”

　　陆枔轻轻合在掌心中，上面似乎还有一些余温，又或者是陆枔多想了。她的多想与敏感一向会给她带来很多坏事。

　　权当一个正式的感谢。

　　不过不像十六岁了，总是被他的一些事缠绕。

　　不会再因为一声“陆枔？”，辗转反侧，失眠一夜。

　　运动会是平淡学习生活中的一点亮色，随着国庆节假期的到来，又飞速流逝。陆枔很快回到普通的高三生活，完成了第一次月考。

　　这阵子偶能看见宋一帆，不过两人没什么交流，陆枔一颗跳动的心也平静下来。

　　这次月考成绩不算很满意，但不像之前一样起伏，没能进年级前二十，所以也没机会在教学楼的大屏上滚动。

　　陆枔和丁霖聊天的时候，想着自己三十多名的成绩，和六科的分数，下一次再进步一些应该不成问题。

　　陆枔的高二是痛苦、无助的，很多时候她不敢回望那一年的时间。

　　丁霖作为新班主任，给了陆枔一个机会，让她破格进入学校为尖子生开的补差班，就是给成绩好但偏科的学生校内补习的机会。

　　主要是理科的补习。

　　于是陆枔很快投入新的学习里，日子一天又一天。

　　曾经觉得一日如一年，后来想起来每一天都离开的很快。

　　陆枔高一看过一个魔鬼论，宇宙间的一切都是既定的，我们在固定的轨道上往远处走。

　　就像既定的结局一样，时间离开的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