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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1) ...

  •   兰亭中学语文学科带头人、特级教师刘惠娟,师生尊称刘大娘,有一个在兰山流传日久的言论:“对于多数孩子,重要的不是发现学科兴趣,而是发现最有兴趣的学习方式,前者在高中阶段,主要地是天才的专利,后者则是每一个上进的人都可能实现的最优策略。”杨致很认同这个观点,至少在高一阶段,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对哪个科目拥有真正的喜欢,“杨致”这个名字之所以能一年下来始终在年纪红榜前五、还三次占据榜首,大概只是因为目前的学习给不了他疲惫感。
      自己喜欢的究竟是什么呢?初二时,杨致就养成了打篮球的习惯,基本每周都有一两次,但他很清楚,与其说是喜欢篮球,不如说是离不开运动后毛孔舒张、大脑放空的轻松感,以及习惯于和球友定期的、不带什么客套的会面。但三年下来,他不仅没体会到父亲告诉他的那种“球场社交”,甚至只要拿出一道压轴题看看,已经酝酿好的打球准备就可以从心理散得干干净净,毫无依赖。
      第一次恋爱的念头产生在什么时候呢?第一次hormones的冲动他倒是记的清楚。那是初二上学期一个傍晚,死党陈鹏历把几个玩的好男生神秘兮兮地拉到学校隔壁的公园里,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从家里偷来的海外杂志。紧张、好奇、害怕、兴奋,像是在进行一种神秘而庄严的仪式,而几人中青春期开始最晚的杨致也在第二天真正长大了。
      粉纸上的形像杨致没有去倾注记忆的功夫,“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他有时觉得这种审美也许不劳启蒙,就像那个傍晚,看到什么大抵已经不重要,在心灵里不过是雪白与粉黄、滑嫩感与磨砂感相混成的一片——真正鲜明的,是在那种被定义作“美”的东西面前完全袒露了心里头不假思索的情绪,无论这种情绪是受自己长年累积起来的疑惑所驱使,还是受那些相对比较轻车熟路的朋友所带动。在微蒙蒙的意识里加速心跳,又在微蒙蒙的意识里以安抚渲染躁动,杨致倒是疑惑过这种飘忽的感觉究竟算不算真正的快乐,但这显然远不是当前的他能尝试回答的。真正烙印在心的,反而是和家里汇报了自己身体的“重大情况”后,爷爷少有的那么严肃的话:“以后要是想讨到喜欢的老婆,也不想天天喝药扎针,这种事就尽量不能做,最多最多两旬一次,不然,阿公都救不了你了。”
      面对爷爷杨仲德,这位兰山市备受尊崇的大医,杨致的敬畏是远超过对父母老师的。杨仲德并没有在家学上刻意培养过子女和孙辈,用他的话说,“技者攻于操,术者立于心,好医生强求不来,也万不能强求出一个医生来。杨氏医堂的匾可藏可埋,就是不能掉下来砸了人”。但“医术可以不学,养生怕死的心是万万不能粗陋了的”,于是从六岁开始,杨致就像姐姐杨和一样跟到爷爷身边,经年下来,那些病人的痛苦之态尽管没真怎么束缚少年的手脚,但也让他对爷爷的那些划重点的叮嘱养成了骨子里的信任。
      什么是好老婆?什么又是美好的恋爱?按母亲的意思是,“跟老婆要能说得来话,两个人默契,要能相互爱护的”。杨致觉得他和陈晓伊应该占过这三点中前面的一点半。从初一开始就是同班同学,相近的成绩,同样的开朗爱交友,有小才女之称的陈晓伊更比他还伶牙俐齿些,当然,陈晓伊公认的漂亮大概是杨致在这段关系里最得意之处了——“恋爱是一张名片”,这也是两人在一年十一个月的恋情到头后打造出的最大默契。
      一同看书解题,一起散步爬山,一块谈心斗嘴,对这段感情,两个人都抱有过相当长的热情。面对白嫩的脸,红润的唇,水灵的眼,他也产生过“亲吻的冲动”,但这感觉来得猝然又糊涂,去得也糊涂而匆促,两个人的最佳战绩是牵过手、拥抱过。五个月前分手时,陈晓伊重复、加深了她在恋爱一周年时就表达过、他也认同的但至今还没想明白的结论:“我们谈个恋爱越来越像写作业了,跟你在一起确实快乐,但并不是最快乐,快乐着也累着。”
      所以爱是什么呢?
      回过神来,杨致接过东西,看向刘明仪笑道:“今天这身可以呀!”
      “灿原先生刚也这么说,但你别想转移话题”,刘明仪轻轻一笑,“你跟范远,没这熟吧,怎么……”
      “得得得,存冰先生刚也这么问,看来我是得澄清一下了,”杨致转过身,走到课桌边,双手在后一撑,坐了上去,“我这两天想做一件事,就是跟范远变熟,估计用不了几天就OK了。”
      梁存冰“噗嗤”一声,弯腰笑了起来,“这两天?你可逗死了!你好端端地为啥要跟他变熟,不会,搁哪瞧见他妹妹了?哈哈哈……”
      “我没开玩笑”,喝了口果茶,杨致仰起头说,“仪姐,阿冰,你们说,很多学校都爱搞什么风云人物,我们自己这也天天吹来吹去的,现在,这么一整年了,我们年级哪些人,真能算风云人物?”
      “人家煮酒论英雄,你这桑拿评风云呢”,咧着嘴笑了两声,梁存冰也到杨致边坐了下来,仰头咕噜了口茶。
      刘明仪笑道:“你们男生还挺有英雄情节呢。如果照总成绩的话,致哥你应该是第一的,存冰,你前三十应该也有吧?不过科学家倒也不在这点成绩上。”
      “三十差不多”,梁存冰挠了挠头,“我早上去老赵办公室的时候,有撇到一眼排名,致哥第一,沈成积第二,徐静第三,你是二十好像,范远,好像是五十左右。”
      “二十?那我估计的差不多”,刘明仪低了低头,活动了下手腕,“如果从文艺方面说的话,谢天临,刘平典,陈倩倩,张婉怡,也都算风云了。”
      “还有你,大画家,年级大厅墙上挂着呢还。”梁存冰笑着补充,眼睛跟着眯了一下。
      “谢天临琴确实不赖,刘平典的字……我不懂字,不过看着是有刷子的,你的长康杯才是真没说的。”杨致点头赞同。
      “嘿呀!看给你俩说的”,刘明仪抿住了嘴,“真要说风云,那还不得是他汤文奉,他就差去请刘文典趁他额头写‘风云’俩字了,我到要是去当代表,绝不投他。”
      “不气不气,你好端端为他生啥气,他也掺和不到咱们身边。”梁存冰下了课桌,看着那嘟起的腮帮子,抖了抖眉毛,作势要去戳,刘明仪一口气没憋住笑了出来,一把拍开了梁存冰的手,“你也没多好!”梁存冰一听,当即抱起头,眉一耸,嘴一撅,眼珠子委屈地朝刘明仪晃着的拳头转了转。
      杨致看着他俩,笑着翘起了二郎腿,刘明仪一瞥,“呵呵”了两声,说:“杨先生很会转移话题呢,所以,人家范远是哪一点风云到你心上了呢?”
      “得,我这还自找没趣了是”,杨致摊了摊手,“真没啥,我跟他真没啥。我就是对他挺好奇的。跟人文班打了这些交道,但对他,好像什么大的事情都绕不开他,但对他来说好像又没什么关系,他好像跟很多人都不差,但跟谁好,又很难确凿地说。上学期,那个政治经济学知识竞赛之前,我不带着猴仔去找他嘛,我就是想着刚好都是比赛的,可以认识一下,而且他有需要的话我也是可以教教他的嘛,结果……”
      “结果人家不理你是吧,”刘明仪快速地摇了摇头,“震惊!零六级段一满心示好却惨遭灭灯,究竟是成绩注水还是……”
      “心思败露。”梁存冰补充。
      “您二位,饶了我吧!我真的只是想看他需不需要我帮他,毕竟都是同学,能让人家拿个好点的成绩不是挺好的事呀!结果他见我也太平淡了,加他企鹅,给他那么勤快发信息,也没主动给我发信息,哪怕问个题我有空了也会回呀……”
      “人家,为啥要问你题嘞!虽然,你成绩比人家好不少,但人家本身也不差,又是文科,跟你两个方向。人有边界感也很正常,咱们这些人谁没个亲疏有别了,谢天临跟人家关系就好,惠茵跟人关系也好,不跟你好也正常呀。你是妥妥的一号大学霸,确实容易受欢迎,但平心而论,你觉得除了我们这几个,其他人跟你好,是不是很大原因在你的成绩,有些是不是也冲你家里呢?就拿我,也喜欢跟学霸玩呢,毕竟你又没多帅。”
      “明仪这个说的我很赞同。”
      “所以说,我个人觉得,你可能就是,在他那触礁了。交朋友这个东西,虽说总要有一个人开头,但我还是觉得,你可能更多地是猛然间被他弄得有点怀疑自己魅力了。其实大可不必。你优秀就是优秀,也不需要多他一个人来证明。”
      “对,这种执着,我看也是没必要。范远虽然是外面回来的,但本身也是兰山人,咱们这的门道人家也清楚着呢。不强行融入,又自然有人亲近,我倒觉得这就是人家的风格。我现在反正是远观而敬之,真哪天要打交道了,再走着呗。”
      伸了个懒腰,杨致从椅子上下来,呼了口气,对两人说:“可能就是你们说的那样吧。细想一下,我这两三月心思确实有些稀里糊涂的,估摸是压力少了。确实该收收了。谢天临上次问我东西,我还有点敷衍了,下次看来得对他认真点。”
      三人正说着,一个声音传来:“学神,明仪姐,梁哥,我们这边集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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