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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借口 ...

  •   又过了十数日,已是初冬季节,文陶在花园又碰到了文簪

      “文簪,过来过来”

      “怎么了”

      “文簪,陛下经常去皇后娘娘那儿吗”

      “废话”

      “皇后娘娘好说话吗”

      “皇后娘娘对我还没说过什么话,宫里侍奉的人太多了,但皇后娘娘说一次话,就能立下一次规矩。”

      “那就是不好说话了”

      文陶沮丧的样子

      “怎么了”

      “贵妃娘娘本来不吃饭,我每天坚持让她吃,我感觉她这几天好了一点点,但是还是担心,我想如果找到皇后娘娘说不定能给她再找更好的医生看看,毕竟她是后宫的主人。要么拿一点钱请女官姐姐给陛下说”

      “这是你能操心的事吗”

      “怎么不是”

      “当然不是”

      “我害怕她死”

      “她有那么好,真的不是假模假样吗,呆了两个多月,就为她掏心掏肺啊”

      “……嗯”

      “真有那么好,陛下为什么没有对她爱得死去活来。”

      才一说出口,文簪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捂住嘴。文陶也伸出手指放在唇上

      “嘘……不为什么”

      “我觉得你就是死脑筋,后宫是什么地方,皇后怎么会去救贵妃,要找就找陛下”

      “那我还能活命吗”

      “所以就不去找最好”

      “不行”

      文陶急冲冲地走了,去太医院问太医如何如何,又告诉他们伤口怎样,太医仍旧束手无策。

      文陶走出太医院,傍晚的天空飘起细细的雪,这个冬天的雪花竟然来的如此早。天空仍是那样淡淡地灰暗高远的样子,文陶眼睛一亮,按原北辽规矩,下雪的时候宫人会开着门洒扫,她飞快地跑出去。

      “陛下”

      马千放从案中抬起头来,宫人请他休息一下喝一杯茶,他没有接,径直走出建业宫大殿以外。

      站在巨大的殿门之下,环形外场显得空旷非常,他转头向一旁看去,那个高高的窄石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花。殿门原有的两只青石孔雀已经被移走,取而代之的是两只巨大的石鹰,宫人开着门洒扫薄雪,侍女沿角门鱼贯而入。

      “陛下”

      一个小宫女突然从一行人里跑出来,跪在他的脚前,声音颤抖恐惧,他开口恩准她起来。

      “陛下,奴婢万死不敢搅扰陛下,奴婢是贵妃娘娘的侍女,只是因为贵妃娘娘极度病弱,奴婢忧心不忍才来恳求陛下,请陛下为娘娘再找别的医生看一看,也许就能好些。”

      宫女一直跪着,看着面前绣着黑色金纹的衣摆,马千放收回目光,看向远处,这宫女还小,十三四岁的样子,他不经意挑了挑眉。

      “刘希玉教你说的”

      “不是,奴婢不敢”

      “你自己想的”

      “是,因为特别着急,想找到人救娘娘,我不想看娘娘死”

      看到她的神态意味严重,马千放终于吩咐人备驾,文陶跟在一队人后面,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文陶跟着走进院子,见陛下没有带宫人,径直就要进去殿中,她估计了一下刘贵妃此时正在用晚膳,就向前挡着,说

      “陛下,陛下留步,娘娘现在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因为娘娘都不吃饭,我求着娘娘吃了十几天的粥,她看起来好一点了,陛下别吓娘娘,别生娘娘的气。”

      文陶走进殿内把神情疑惑的怡兰也拉了出来,门口一看怡兰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恭敬请马千放进去,说娘娘正在里面。

      他走进去,长长的方桌上摆了几道菜,都没动,她好像知道刚才文陶在外面说什么,安静地坐在玻璃烛灯旁边,羽睫低垂。灯光明亮,她的脸颊有点埋在脖颈的绒毛衣领里,都几乎瘦得凹陷下去,他想确实难看。

      “刘希玉”

      他不再叫她娜娜,

      她抬起头,轻声地见礼,又站起来要跪,他开口免了。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黑木椅子上,

      “为什么不吃”

      “臣妾不想吃”

      “刘希玉,你的侍女说,要我来看你”

      她低着头,额角洁净,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后脑圆圆的,非常像雪雀。

      “臣妾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

      他恶意地低下头凑近

      “当时为了梁王,以死相胁,也没见什么不敢”

      他用白瓷碗盛了一小碗参汤,摆在她面前

      “喝”

      “谢陛下”

      他淡淡地笑了,见她不动勺子

      “别那么见外,要么我喂你”

      她赶忙握住勺子喝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勉强隐忍地喝不下去了。

      马千放看着她的表情,命令她站起来,

      “是,陛下”

      她慢慢站起来,身上的衣料凹陷下去,他才惊觉她是那么瘦。他伸出手把她带坐在自己膝上,完全地拢在自己怀里,一只手从腋下揽过她,要把上衣卷上去。离得太近,她本来拘谨着气息让自己不靠在他身上,一下子慌乱起来,伸出手阻挡他的手碰上衣,却因为熟悉的肌肤碰触难堪起来,他立刻追出手握住,一手握住她聚拢的两只手放在一旁,把她的上衣卷起来

      她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记得很清楚,从前仁仁其实也不爱吃她做的饭,告诉她了,睡觉前她就坐在桌子前,这样的表情,非常清楚,简直如在眼前,那天她扎了两条辫子,都用彩色绳子绑好,自从捡到他以后,她每天都用更多彩色绳子来绑头发。放在桌子上的手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比现在要黑,但确实比现在要漂亮。

      伤口结了暗红色的痂,那枚玉箭击穿皮肉,甚至震碎骨骼。他不知道她是怎么那样敏捷,好像恨透了他,宁愿一死。最后一刻从兵士的手里逃脱,扑在梁王身前。当时他听到非常沉闷的一声响,像花瓶掉在水里的声音。那伤口此刻仍旧可畏,像一只诡异的花朵。

      那枚玉箭完璧归赵,兵符金瓯无缺,足以号令天下,也同她一样完全归他所有,与梁国不再相干。

      “刘希玉”

      姿势暧昧,她的脸颊有淡淡的难堪。很久才开口。

      “是”

      “疼不疼”

      “……不疼”

      “说谎,是欺君”

      见她不再说话,他再次开口

      “因玉佩而死,乐不乐意”

      “..乐意”

      “你昏迷的时候,太医告诉我,人事已经做尽,听天由命,它如果不让你死,你乐意也没用”

      说话的气息离得如此的近,淡淡地吹拂在彼此脸颊上,娜娜重新伸出手把上衣抚平,仍然是丝毫不乱动。

      “不说话,恨我恨得要命”

      他打量着她,仔细地端详,屋内灯光温暖,浅淡的黄晕照着她的脸颊,她就像受伤的雪雀一样,小心翼翼地维持距离,尽量不靠在他身上,甚至不敢呼吸。

      “臣妾不敢,请陛下把臣妾放下来”

      “不放”

      他的鼻尖几乎都要碰触到她脸颊上的茸毛,兰花的气息幽幽的,萦绕在二人之间。

      “为你叔叔?”

      “臣妾不敢”

      她一瞬间抬眸,正对上马千放锁着她的目光,离得如此近,乍然目光相接,她马上又垂下眼睛,久久不说话

      “一心求死,想去见谁”

      他紧紧地盯着她,声音从容,好像非常耐心地熬鹰一样,笃定她会败下阵来,

      “仁仁”

      她仍然是那种有些屈辱的表情,终于泪盈于睫,但是没有让泪水流出来,只是微微的晶莹。

      他仍然是那种波澜不动的神色,鼻尖微微擦过她的脸颊,又稍微换了一个姿势,几乎要吻上她的唇,却没有真的碰触,而是微微离开一点点距离,停住,又仔细地端详。呼吸相闻,无声地提醒着她曾经有过怎样的亲密。娜娜只能闭上眼睛。

      “借口”

      他轻轻地说,音量却足够让两人听见。

      氛围突然冷彻非常,她再也无法忍受,扭开头伸手就推,要把面前的胸膛推开,豆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滚落,气力些微,几乎无济于事。马千放微微抬起头来,换了换双手交握在她肩后,完全地把她圈住往怀里带。她看上去气急了,用尽了全力伸手就想打他的脸,清脆的一声响,他竟然没有来得及阻止。

      娜娜一怔,一下子意识到,收回手。

      “因为这个恨我吗,不是”

      他的神色仿佛无事发生,又低下头那样盯着她,锐利的

      “不是为了这个,刘希玉,你自己知道不是”

      她终于被击溃防线,泪流不止

      “从一开始,从你留下来那一天开始,你就已经想好要做什么。叔叔早就没有了,只是因为见过我,因为知道你找到我不是偶然一面,知道你我相熟。我是你唯一的筹码,又什么都不知道,杀了他,就绝不会生事。现在你想要的已经得到,刘希玉无用了,怎么不能也杀了我。”

      他了如指掌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

      “不,你是为了妍妍恨我”

      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毫无血色的样子,目光低垂。好像这句话让她遍体鳞伤。良久,才终于聚集起自己的气力,一字一字地说。

      “臣妾不敢,从前,是因为臣妾不识字,不知道,如今知道了,懂规矩,就不再犯错了。”

      他终于放她起身,她谦恭地要服侍他用膳,马千放却没有动。只是以手抚着扳指。

      娜娜以膝下跪,缓缓伏下,久久低垂

      “臣妾死后,恳请陛下准臣妾的骸骨归乡”

      “不准”

      马千放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愠怒至极,咬牙切齿地回答,娜娜伏唯再拜,他已经大步起身离去

      “娘娘,娘娘”

      文陶和怡兰惊恐非常,待銮驾远去,终于能走进殿内,小声担忧地唤,见娜娜一身冷汗,脸色苍白,赶忙过来扶她起身,又从门外唤来侍女准备温水给她擦身体。娜娜重复说没有事,摆手不要怡兰扶,却甫一站起来就晕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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