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轻的夏》米酥酥

29、29

　　正式中考前，各个普高会依不同中学的具体水准分配相应的提前招生名额，拿到名额的同学只要通过对应高中的内部测试即可提前录取，如通不过，则正常参加中考。有些学校为了拔重高率，会把名额让给并没有百分百把握通过考试达到录取线的人，而让那些最顶的学霸直接参加中考。不过考试毕竟是一场存在诸多不确定性因素的博弈，为了让结果尽量公平，砚清中学一直采用的是内部选拔原则，就是成绩一直稳定优秀的学生，依次进行三轮淘汰测试，最后成功的人获得提前招生名额。砚清中学一共拿到了八个名额，平均一个班一个。杨醒醒、沈行周、陆至杭、舒舒、吴遇等人都在内部选拔的名单里。
　　第一轮笔试的时候，舒舒缺考，沈行周隐隐有些担心，舒舒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学生，无论结果如何，她不可能做出直接弃考这种行为。
　　“舒舒，你昨天考试为什么没有来。”
　　沈行周趁边上没人的时候，压低了声音悄悄问舒舒，可舒舒只是笑笑，答道：“我知道自己肯定上不了，参加这场考试还要花时间精力去准备，我现在还是把有限的时间都用到复习上，中考能高一分是一分。”
　　沈行周抿抿嘴唇，这话听着好像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舒舒的成绩，如果考烟溪一中可能会有那么一点差池，但是二中一般是没有问题的，复习都已经第二轮了，也不差这点准备内选的时间，多看看不同的题，说不定还能打开思路呢。看着她仍然若有所思的样子，舒舒安慰她“周周你不用担心啦，我肯定是为了自己好才这么做的，我们高中里还要做好朋友呢。”
　　沈行周最怕和朋友们分开，听到这里又心满意足，没有再追问下去。
　　内选有很多题型出的和平时不一样，特别是数学，相对来言是沈行周的弱项。她原本打算周末回家以后让醒醒帮忙讲解，但因为初三，周六要在学校集体补课，回家一天变得匆匆忙忙，也没有时间让醒醒单独讲题。于是沈行周只好把目光放在了晚自习陆至杭的身上。陆至杭自然喜闻乐见地接下了这门差事。沈行周不得不佩服，在理科方面陆至杭的悟性确实让自己甘拜下风，如果不是他的英语差了一些，自己肯定要被他碾压。
　　对于两人关系的认知，其他人已经默认他们是一对，而当事人自知解释无能，也不去理会，时间久了，便没有人再提这件事。这好像是存在于校园时代的一个普遍现象，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在八竿子打不着的时候，任何一个互动都能被无限放大，然后好事者紧咬不放，从众者跟着起哄，越是畏畏缩缩避嫌，越是流言不断，旁观者似乎非常乐于沉浸在这种幻想的荷尔蒙中，它甚至能把没什么感情基础的一群人黏合到一起，成为同一目标的忠实朋党。可是一旦两位当事人从千军万马中大大方方走出来，无论他们的关系是否既定，乌合者便会在一声声果不其然的“看看看”中，溃不成军，然后悄然退场。暧昧期最上头，连凭空制造暧昧的工具人也这么想。
　　第二天课间午休的时候，文艺委员张茗茗拿着一张表格一路跑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开始呼吁：“同学们，元旦汇演节目预报名开始了，这是我们在砚清中学的最后一次文艺汇演，希望大家都能踊跃参加，不限题材，小品歌舞话剧样样欢迎，报名时间截止这周五放学。”
　　沈行周和陆至杭从来没参加过元旦汇演，陆至杭是因为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而沈行周是因为天生五音不全，乐感的缺失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只要一开口，就是音乐史上的创造者，在这种舞台上，不会唱歌，就等于失去了优先权，她自知甚高，从来不去凑热闹。所以当大家都沸腾着涌向文艺委员的时候，这对同桌稳如泰山。后座的舒舒却拿起两支笔，戳了戳他们后背，俩人同时转身，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舒舒。
　　“要不，我们也组个节目吧。”
　　“不不不，这个问题就免了吧，我不是那块料。”
　　“我也”陆至杭边说边摆手，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趁舒舒还没继续说下去两人就已经匆匆转过去，生怕再提起这个话题。
　　舒舒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丁晓阳也略感无奈道：“哎，让他们俩上台表演确实也不大现实，舒舒，你今年真的想上的话要不我们和其他人组组队吧。”
　　“那我们去问问其他人想表演什么。”
　　“嗯嗯。”
　　就因为文艺委员那句“这是我们在砚清中学的最后一次文艺汇演”，报名的人比以往多了许多倍，那张报名表一个下午就被填的满满当当。张茗茗开始犯难了，这么多节目，要花多久才能筛选完。他思来想去，决定去找班主任姜识非。
　　“老师，这次同学们异常热情，单节目就报了十几个，涉及到班里大部分人，你说，这怎么砍啊。”
　　姜识非盯着手上被写的密密麻麻的表格，也陷入了沉思，在他们班，做事向来讲究公平，连班干部都是抓阄抓出来的，但这次事情不同于以往，同学们都想在最后一刻留下珍贵的影像，无论淘汰谁，都是永远的遗憾。
　　姜识非将表格放在办公桌一摞书的最上面，对张茗茗说：“你先回去上课吧，我想到解决办法再和你说。”

　　下午的自习课上，姜识非姗姗来迟，他没有开口，而是先在黑板上写下了两组词。
　　“青春”
　　“遗憾”
　　讲台下的人跟着他的字迹逐字念出来。
　　“吼~这都多老土的字眼啊”余昊泽欠欠地说道。
　　“这非哥，突如其来煽什么情啊”
　　“是啊”立马有人跟着附和。
　　各种窃窃私语钻进姜识非耳朵，他了然地点点头，开口说：“对，这两个词在你们的成长过程中或许已经听腻了，但是无论这几个字眼多么老土多么俗气，他终将贯穿我们人生的所有时刻，直到生命终结。”
　　“海明威说：‘人生最大的遗憾，是一个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为什么？因为青春最美好的感悟都是在远离这个年纪后的某一天突然回忆起来，那个时候的你，也许是某幢高级写字楼里的白领，也许已经成了叱咤风云的商场大佬，又可能是陪着家人孩子在四处旅行的自由职业者，但总会在某个恍惚的瞬间，回忆起当年阳光清澈堆满试卷的教室，回忆起奔跑着去食堂打饭的队伍，回忆起运动会上此起彼伏的呐喊，回忆起晚自习前偷偷一起散步的小伙伴，回忆起校园里春天飞扬的柳絮，夏天困倦的蝉鸣，秋天翻涌的梧桐，冬天飘落的雪花，这些在你们现在看来稀松平常的当下，经过时间的淬炼，都将成为你们日后某一时刻自我疗愈的良药。”
　　随着他娓娓道来的讲述，之前还能听到窃窃私语的教室逐渐安静下来，大家似乎进入了不同程度的思考。
　　“当然，你们没有长大过，还没有回过头来再看的这么一个动作，无法深有体会地去理解我说的话，但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尽量在这个时候留下一些可以追溯的纪念，你现在织下的布，总有一天会成为你的捕梦网。”
　　“那你呢？你既不是叱咤风云的大佬也不是周游世界的闲人，天天在学校里经历着你上面所说的这些，还会有这些回忆吗？”
　　陈也岑的突然发问打断了姜识非的独白。
　　“当然，时间是一场浩大的修图，回忆里的事物未必和现实中长得一样。”
　　······
　　又是一片沉默
　　“我以上说的呢都是我自己的一些感悟，你们现在理解不理解都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你们会有自己独一无二的感悟。”
　　姜识非转身擦去了刚刚写下的几个字，又回过身拿起刚才带进来放在讲台上的报名表。他边举着报名表边说：“文艺委员给我看了这次元旦的报名情况，报名人数远超往年，我想在你们潜意识里，这就是不愿留下遗憾的表现吧。张茗茗同学拿着这张表来找了我，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一个同学失望。”
　　已经报了名的同学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张茗茗，恨不得将一颗颗真心当场掏给他。
　　“我考虑过后，决定全班一起出场。”
　　“什么？”
　　“那怎么表演啊？”
　　“完了，我精心策划的节目要被砍了。”
　　几个小时前积极报名的同学明显开始不满。
　　“我知道，有很多的同学呢，并不是不想上台，而是觉得这样的舞台不适合自己。因为我曾经对你们说过，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的最好，我们这个班经历过样样垫底被人看不起的岁月，但是自从年级篮球赛夺冠以后，任何一场比赛我们从来没有出过前二。别人都觉得那是奇迹，只有我们自己明白，奇迹不是被创造出来的，而是他本来就在那里，只要找对钥匙，就一定能开发出来。”
　　被提起的那场球赛，勾起了暂时被遗忘的热血午后。那本是一场开局就摆烂的比赛，可阴差阳错，比分始终没有被拉开，直到距比赛还剩五分钟的时候，仍处于 21：23，对方班级以为胜利在望，啦啦队中有人拼命喊：“再进两个，输也别让他们输的太好看！”
　　这句话激怒了（三）班的球员，输赢没关系，侮辱人就是缺德了。拿球的余昊泽在篮筐下被死死防着，眼看进球无望，大喊一声：“关洲！”
　　此时的关洲在防守圈外伺机而动， 180 的身高本就遥遥领先，他立马会意，飞身跨过三分线，接球，起跳，稳稳进框。
　　“啊~~~~~”
　　（三）班的观众席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
　　两分的优势变成大家的兴奋剂，最后的三分钟化守为攻，拼死也不让对方有碰球的机会，所有人竭尽全身力气坚持到最后一秒。尘埃落定的时候，场上场下的人抱在一起大哭，这是一场不曾想象过的胜利。原来他们可以！
　　接着，第二场胜了，第三场也胜了，到最后，在不打也已经夺冠的情况下，为了争口气愣是生生连赢七场。
　　所有的班级都成了手下败将，他们赢，也赢得当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