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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风烟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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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容,在想什么。”林柔看着眼前魂不守舍的陈容,问道。
饭桌上是色相俱全,也挡不住有人神游天外。
“啊。”陈容回过神,发现碗里的粥被她搅的漫出去了,立马收拾了一番。
“自从回来之后,你时常这样发呆。真的没有什么事吗。”
陈容想着令徽,又想起了封易,只觉得心中如有一团乱麻。近些日子遇到的事情竟然比过去加起来还要复杂。她又不知道该怎么给林柔说出口。
“算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明日就是春花节了。”林柔道。
“林柔,若是他人对自己的感情难以回应该如何。”陈容问道,满脸的迷茫与不解。
林柔听了这话倒是面色开朗,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是令徽吧,他对你的好可真真是独一份的,奈何之前你心里就只看得见封易。好在你如今跳出来了,看得见令徽的真心了。我还是说,感情这种事不是外人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的。关键是你自己心里怎么想,若是想明白了也就看清楚了自己的心究竟要的是什么。”
陈容似懂非懂,自己的心吗。她喃喃自语。
只可惜她也看不清。
“好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有人对你好总比害你要强。至于什么感情怎么回应你也不必烦恼,他若是真心,便不会在意你是否回应。不回应有时可比回应好。”
林柔点到为止。
“明日的服饰,出行,还要你再过一遍的。夜里早些休息。”
陈容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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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春花节。
玉阳公主赵梁姝尚未出嫁,平日里喜欢宴饮作乐,加之她母妃早逝,胞兄又是曾经沙场征战的三皇子赵梁文,皇帝更加宠爱这个女儿了。于是这些拉近君民关系的活动小女家的宴会一并交给玉阳公主操办。
玉阳公主也不负所托,每年的宴会赏花都办的十分出彩,广得京中人一众好评。
还有一个出彩的原因就和玉阳公主的胞兄有关了。
三皇子赵梁文,名讳中有文,却是实打实上过战场厮杀拼打过的人。三年前娶亲之后,就从疆场上退出去了。婚后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成为一段佳话。奈何好景不长,三皇子妃不到一年就病逝了,三皇子至今未娶。平日里深居简出,常人顶多在春花节上观其风采。
今日,赵梁文也在宴席之间。角落里,他身穿素色白衣,沉默饮酒,分明是白天,却无端叫人想起了月下仙人。
陈容进入宴席后第一眼就被赵梁文吸引住了,气质超脱,仅是低头喝着酒,便自成了一个世界。
林柔也入席安坐,又因林府的地位不高不低,座位也是靠后的。她今日穿了件淡雅素色的衣裳,不同于其他姑娘家穿着桃红柳绿般热闹,却有别一番韵味。
“勿要多看。”林柔出声提醒道,陈容点头收回来目光。
同时也发现了来自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
内侍们鱼贯而出,依次给席面上添上吃食和酒水。
周围的人聚集成三三两两,热闹谈论着京城里时兴的绫罗锦缎,胭脂水粉。林柔因为是新来的,也没有刻意去融入他们交谈的圈子。
不料被座上的玉阳公主察觉到了,侧身给身旁的侍女说了什么,那侍女给赵梁文端了盘糕点,也往林柔桌上放了盘糕点。
这一举动不大,却引得周围人谈论的声音都小起来了,但参与的人却多了起来。
“呀,这是哪里来的新人。生的如此好看。”
“听说是林家的姑娘,从乡下养病回来的。”
“怎么她身体也不好?”
“姐姐你怎么说也。还有谁身体不好?”
那人并没有回答健康问题,反而将话题引道了相貌上。
“你看她像不像一个人?”角落里突然闯出了这样一句话。
林柔拿茶盏的手只是顿了一下,笑而不语。
陈容扫了一眼四周的人,淡如水的眼神,叫周围那圈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减少大半。
果不其然,赵梁文抬起一直微微低着的头,眼神穿过堂中衣影鬓发,落在了远处林柔的身上,陈容看的分明,这一眼,可是满含诸多情愫。
像是陈容往日里在沙漠里见到的那种拼拼了命往下扎根的草陡然间看见了一汪清水。
陈容立在林柔身侧,见林柔只是处变不惊地安静吃东西,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比不上她手里的那盏茶有意思。
陈容心想,玉阳公主作为赵梁文的胞妹也是用心良苦。
接着,就按计划好了的,林柔和陈容准备去后花园赏花。走出去的人可不仅是她们两人。
就在两人已经拜别主位时走出大厅了,听的玉阳公主带着惊喜的语气说:“五哥你也来了,今日怎么破天荒的来我这宴会。皇兄,他还不会是来寻你的吧。”
赵梁文声音清冷,好像思绪还停留在离开那人身上,对玉阳的话只是道:“不知。”
“皇兄是在看什么呢。”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陈容和林柔已然从侧门退出堂中,听到声音俱是微惊。
这分明是封易的声音。
后面的声音就隐藏在热闹的人声里了。
林柔和陈容已经到了后花园。春花节有宴饮,亦有赏花。园子里几乎要囊括这京城里所有盛开的花了。
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两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对方才的事情发表意见。陈容兴致缺缺的看着眼前绚丽的花,在听到男子的脚步声如期而至,精神起来了。
林柔不知晓背后的动静,还徘徊在花的海洋之中,分明是热闹的场景,林柔瘦削的身影偏偏为美景加上了几分清冷。
陈容站在旁边看见了赵梁文,刚准备行礼就被赵梁文止住了,还摆了摆手示意陈容离远一点。
陈容有些面露为难,在看赵梁文带着压迫感的姿态,自觉的离远了些,站在了一颗高大的绿植后面,隐去了大半的身子。陈容离的有一段距离,偏偏两人声音都可以压低,陈容也没去听两人说了什么,心里默默想着林柔昨夜谈及计划时势在必得的自信。
两人好像在交谈着什么,都是赵梁文问,林柔在答。
此刻的林柔换上了另一副面孔,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让陈容想起了白毛兔子,水灵灵的眼中泛着害怕和惊疑的泪光。
猝不及防地,赵梁文捏住了林柔的下颌,林柔的脸被微微抬高,泪水早已淌满了脸庞,有如梨花带雨。
陈容的手猛地攥紧成拳,紧紧盯着赵梁文的动作。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了陈容的手背,将人拽到了假山后。
陈容还想往外看,就又被人扯回来了。
“别看了,林柔的手段可比你知道的多。”封易道。
陈容挣开了封易的手,收回目光对上封易。
“主子,哦不,应该叫你五皇子殿下?”陈容早该想到的。他的身份绝不会仅仅是个楼主那么简单。
封易浅浅一笑,也不打算解释什么。而是微微偏出头,看了林柔和赵梁文两人,“他们俩抱一起了。”
陈容想探出头看一眼,就被封易一掌按回去了。陈容不满地看着封易,封易确是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笑回应。
“你等着吧,明日婚书就送到府上了。”封易悠然道。
陈容想问,“你怎么这么笃定,要是没有呢。”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又突然间想起宴席上黯然神伤的赵梁文,妻子故去两年了,还能这般姿态,可真是……
或许早已成了执念,看见相仿的面容,总会动容不是。
封易接着道:“我猜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知道他和先三皇子妃的旧事。”
陈容一听故事,就有些好奇了,但脸上并没有任何表露。
封易又将她往自己拉了一些。“想知道?离近些。”
带着酒气的呼吸喷洒在陈容的颈脖处。陈容能感觉到自己的汗毛都慢腾腾地翻起来了,陈容又轻飘飘地看了眼封易。谁知封易直接视而不见,行动是越加放肆了。
陈容也不将就,一掌将他推开,低声说:“主子,靠的近我难受。这假山挺大,遮得住我们两个人的。”
于是陈容就心满意足地看到封易隔着距离黑着脸讲出陈年往事了。
赵梁文少时征战沙场,原本扬言驰骋疆场终生不娶,奈何出身天家,总要作出一些必要的牺牲。
“传言他们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可是真的。”陈容问道。
封易听到传言一笑,“都说了是传言,你也信?”
“说没有情深也是假的,只不过是赵梁文对卫良词,卫良词到死都不喜欢他。”
陈容又想问你怎么知道,你是卫良词吗。
但又转念一想,封易在这段感情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就又听到,“我和她是青梅竹马,她喜欢的,一直是我。”
陈容沉默。
经过封易的三言两语,陈容总算是将故事听了个完整大概。
大夏朝皇室血脉稀薄,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在可能的继承人里,长子正宫所出,少时夭亡。皇后多年无所出,后宫妃嫔亦不多,因此剩下几位皇子格外贵重。
譬如在前线打仗的赵梁文,每每打到关键时,总会被叫下阵去。
譬如身体不好的封易,也就是五皇子赵梁易,会专门寻个风水宝地为他修庙借佛祖金光庇佑,保求平安。
彼时京城书香世家卫家唯一女儿同样身体不好,皇帝得知后,特定给予恩惠允许卫良词前往百安庙也就是赵梁易修行的那座庙一同受佛祖庇佑。
于是年幼的卫良词和年幼的赵梁易就成了青梅竹马。
卫良词比赵梁易大两岁,先行离开。回家后就成年了。之后就被赐婚给了赵梁文。赵梁易得知赐婚的消息时,已成定局。只能看从沙场回来的兄长身着刺目的红服,未曾笑过半分。
婚后两人相敬如宾,直到某一次赵梁易受伤,卫良词又恰好出走多日,最后是赵梁文亲自把人接回去的。
之后就是铺天盖地的伉俪情深的传言了,譬如赵梁文和妻子诗词相和,得知妻子喜梅花,整个三皇子府里内内外外都种着梅花。最后妻子得病时,亦是广寻天下名医重金求治。
妻子病逝后,赵梁文孤身一人,至今未再娶。
陈容听这番话,心里只道曲折。又想着传言能听但不可全信,这其中的诸多细节非是局中人,焉知真假是非。
她难道就能全信吗,又可知其中有没有赵梁易杜撰的成分。
只是这番话一定程度上解开了风烟楼时期她的一些困惑。
比如赵梁易一年到头看不到几次面,比如赵梁易特殊对待林柔,再说这次任务是进入三皇子府。这其中又夹杂了多少个人恩怨爱恨情仇在其中未可知也。
林柔叫她名字的声音传过来了陈容回神,和赵梁易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假山。赵梁文的身影早已不见了。
林柔和赵梁易两人没说什么,林柔行了礼赵梁易只是点头示意就走开了。
“如何。”陈容问道,走到林柔身边。
林柔倒是没急着回答,轻轻地把陈容发髻上插的一朵花取下来,带着玩味地把玩着。
陈容怔然。
这花定是赵梁易放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