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梦呢》墨羽鸦

9、美人持剑（2）

　　不必管理繁杂的事务，称病来谢绝其他贵妇人的邀约，安心在府中调理身体，闲来无事便找来几本医书在那里翻……
　　木琉雅本以为她的日子会一直如此闲散，但没想到不过一个月，府里就来了麻烦。

　　木琉雅安坐高堂，手中还握着瞅了好几日的医书，这时才百无聊赖地去打量眼前的女子。侍女梨花则隐着好奇在一旁为王妃倒茶。

　　下首的女子衣衫轻薄而廉价，难掩其姣好的身姿；美目流盼，又仿佛蓄着一汪情水。开口之后，方觉其声音曼妙婉转：
　　“民女见过娘娘。”

　　明明声音勾人得很，偏偏又压着什么，尽显纯良。

　　木琉雅放下手中的医书，挥挥手让她起身，然后平静地问道：“王爷带你回来做什么？”

　　女子眨了眨眼，睫毛如羽翼般轻舞，羽翼下是那收敛起艳色的单纯。
　　“民女原是园祯湖上的歌女，幸得王爷赏识小女子，把我买回来给他唱歌听。”

　　闻此言，木琉雅一双淡漠的眸子透着几分不解：“那你干什么非要见本宫？”

　　本来她在屋中躺得好好的，那不过来了一日的歌女便三番五次求见她，打发几次都打发不走。

　　歌女微微低头，一副羞涩的模样，不好意思似的解释：“民女自知地位卑贱，是断不敢多奢望些什么的。虽然王爷很欣赏民女的歌声，但从未有纳妾的意思，还希望王妃娘娘不要担心。”

　　话音刚落，梨花就皱着眉欲开口呵斥，被木琉雅一手按住了。

　　木琉雅再一次打量眼前的女子，片刻后恍然明白了什么，有些不耐问：“就这？”就为说一句这个三番五次来打扰她？

　　歌女慢慢抬头，小心翼翼回道：“民女真的没有旁的心思，还望娘娘明鉴。”

　　她从头到尾也没表现过自己在乎啊，这人搁这儿演独角戏呢。
　　木琉雅抽回按着梨花的手，改成单手撑着下巴的姿势，想听听小歌女还要说些什么。

　　而梨花则以为是小姐示意自己出马，于是声音清亮地冷哼一声：
　　“哼！我家主子心胸宽广，没空搭理你，你何必硬是往咱眼前凑呢？还说什么自己没有旁的心思，若是真没有，那你又怎么会思虑王爷纳妾的事？”

　　歌女闻言很是慌张，一下子跪了下来，眼泪刷得就留下来了，眼角微红，好看得很。
　　“民女……真的没有这种心思，娘娘息怒啊。”

　　木琉雅直皱眉，按住还欲发言的梨花，不耐烦：“知道了，没事少来烦本宫。”

　　说完，她就听见外面传来隐约传来马车的声音，估摸着是王爷回来了。木琉雅正要起身回房，就听前面一声闷响“嘭”。

　　那歌女竟然直接磕头了！磕一下还不够，还继续磕，架势很足的样子。

　　木琉雅感到震惊和极度的不理解，旁边的梨花惊叫：“我的老天爷啊，你这是干什么？”

　　歌女一边磕一边哭着喊：“民女真的不是有意的，还望娘娘原谅。”

　　没磕几下，王爷就皱着眉进来了：“停。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歌女停下后，抬头柔弱地看向王爷，欲言又止，还是低下了头。

　　木琉雅瞧见了对方额头那红印子，一时见竟稀奇：那么大声响居然没流血？

　　王爷瞥了一眼地上的歌女，视线再次移回王妃身上，语气还算平淡：“她做什么惹你了？”

　　木琉雅只觉得一下午的时间都莫名其妙地喂了狗，很是疑惑：“我不知道啊，我惹她什么了？”
　　这歌女就要在这里哭得死去活来。明明自己也是刚见到她啊。

　　王爷轻叹一口气。“德全，把柳姑娘送回去。”

　　“是。”德全是王爷的贴身侍从，向来老实，只听王爷的话。他弯腰扶起地上的歌女，就要把她往她住的房间送。

　　柳姑娘哽咽了一下，还是对王爷柔声道：“王爷，王妃娘娘什么都没做。嘶……”
　　说完还踉跄了一下，似是站不稳。

　　梨花觉得对方在装样子，忍不住嘲讽：“你就自己往地上跪了一会儿而已，这就站不稳了？”

　　德全想把柳姑娘赶紧送回去，耐何人家歪歪斜斜得一步都不迈。

　　“我……我是之前求见娘娘四次，每次都跪了好久，这才……啊，是民女自愿跪的，与娘娘无半分关系。”
　　歪歪斜斜的柳姑娘轻捂面容，眼中泪珠要落不落。

　　这话说的，怎么样都像是王妃故意欺负她似的。

　　“王妃不喜见客。”文晢泉冷着脸解释了一句，“德全，还不送走？”

　　“是！”德全是暗叹这歌女多事，手上使劲硬是把人给拽走了。

　　人走远了，王爷又道：“她只待一段时间，你不必理会她。”

　　木琉雅点点头，却直觉这麻烦不会轻易解决。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非要把这爱演戏的歌女留在府上，但她还是没去深究。
　　若是能说，王爷应该早告诉她了。

　　*
　　次日，王爷休沐，木琉雅便照例和他一起坐在凉亭下，一人练字，一人捧书。

　　临近午时，天微热，好在亭子边的水池透着股清亮意。鱼儿在荷叶遮遮掩掩间自在地游曳，两人在凉亭下也惬意得很。

　　男子挺拔，握笔的手宛若白玉雅致，笔下的字却端正之余露着几分狂妄。

　　女子乌鬓玉簪，仔细琢磨着书中一些字眼的意思，那双眼眸依然明亮，落在清丽平静的面容上又显得很是淡然。

　　至于梨花和德全，早就如往常一样退下了。此等静雅安详的景致，府中的下人一般是都不会来打扰的。

　　但凡事总有例外。

　　就在文晢泉压下心中的喜悦来享受这难得的时光时，柳姑娘冒了出来。

　　“王爷陪王妃这么长时间，想必累了吧，民女泡了一壶茶，王爷……”

　　正钻研医书的木琉雅突然被外来的声音打断了思路，有些不耐：“你不是唱歌的吗？抢什么仆人的活？”

　　“我只是关心王爷，休沐日里都在陪娘娘，都没有好好休息。”
　　这次那柳姑娘倒是没轻易哭泣了，满目都是对王爷的关怀。

　　王爷停下了手中的笔，一眼也未曾瞧歌女：“你觉得这桌上有地方放茶？”

　　文晢泉瞅这石桌不大，已铺了笔墨纸砚，又放了几本书，若是茶水洒在了医书上可怎么办？耽误王妃看书。

　　柳姑娘没想到王爷也发难了，只得慌忙解释：“王爷恕罪，民女只是瞧您忙了这么久，王妃又只顾着自己看书，所以……”
　　“民女也只是一时关心王爷心切，没想到会打扰到王爷，还望恕罪。”

　　柳姑娘面露难过，美目隐忍着委屈，晶莹的泪珠欲落不落。

　　“下去。”王爷不想多理会这人。

　　柳姑娘只好委委屈屈地又把茶端回去了。

　　木琉雅皱了皱眉，没有多言，再次投身于书海之中。王爷则默默看了会儿自己的王妃，片刻后无声地叹口气，还是继续练起字来。

　　微风又起，扶动片片翠荷，惊了水中游鱼，却不曾打扰到凉亭中安静的一对佳人。

　　*
　　卧房之中，木琉雅小憩片刻后起身，便迎来了梨花的絮絮叨叨。

　　“主子，那柳姑娘也忒不识趣儿，这几日总是寻着各种理由插到您能和王爷之间，说的话也怪怪的，怕是不安好心。”

　　“我知道。”刚起身的美人轻阖双眼，纤细玉指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

　　而梨花憋了许久的气，此刻忍不住叉着腰愤懑：“每天话里话外都是自己最关心王爷啦，暗指着说您不懂事不心疼王爷，她以为她是谁啊？”

　　这柳姑娘确实烦人得很，但王爷也没多理会她，任由她一次次出现在木琉雅面前。

　　“唉。”木琉雅缓缓睁开双眼，淡漠的眼瞳中泛着无趣，“可能是王爷平常太忙了，有空闲的时候都在本宫旁边，所以那歌女才总是烦到本宫。”

　　若是王爷不来找她，那歌女应该也不会来自己眼前晃悠吧。木琉雅想。

　　梨花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明显精神不佳的王妃，建议着：“主子您好歹是王妃，当管教管教她，不然下人们都不知道谁才是这府中的主子了？”

　　这几日里梨花可没少听见府里的闲言碎语，就连外面都在传：
　　说是荣王爱上了一个歌女，带回府中宠着，就连荣王妃都奈何不得，只能每日暗自生气。

　　“这外面都在瞎传，就算主子您不在意王爷爱谁，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声誉啊，堂堂侯府嫡小姐，岂是一个小小歌女能相提并论的？”

　　年岁看着还没有王妃大的丫头说道起来差点没完没了，句句分析着如今王府内外的局势，面对自家主子的摆烂态度那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木琉雅不时应和几声，整个人是愈发困倦，直到听到那一句“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木夫人会亲自登门来劝说您……”

　　本来懒洋洋不太在意的人儿瞬间清醒了。

　　“啧。”若是让母亲过来，怕是又会谈什么帮帮亲戚升职、把某某表妹带入王府、多想办法讨王爷欢心……若是真让她来了，再碰见什么柳姑娘，估计还会嫌弃起自己女儿没用。
　　本来在府中看见柳姑娘就够烦心的了，她才不想见那个母亲。

　　“知道了，不必多言。”木琉雅直起身，打算独自去池边散散心。

　　刚刚说话的功夫，能干的梨花已经将王妃从头到尾都收拾整齐了。
　　她满意地看着精致的美人儿，笑了笑：“主子真好看，气质也比那歌女好。”

　　“与她比什么。”木琉雅不在意侍女的夸辞，“你做自己的事去，我去月荷塘吹吹风。”

　　月荷塘就是府里那个水池子，够大，种的荷花也够多，傍晚的风也够凉快。

　　“主子披上披风吧，小心风寒。”
　　“嗯。”
　　……

　　暂时摆脱了侍女的唠叨，木琉雅独自一人来到月荷塘边，赏着落日余晖造就的金色水光，与恣意伸展的碧色荷叶。时节尚早，离初夏还有将近一月，看不到满池荷花。

　　水面上送来阵阵凉风。今天这风比往日凉了许多，许是降温了，那明天可能有雨吧。

　　木琉雅一时庆幸自己听劝带了披风，然后便思索着要如何摆脱目前身陷的麻烦，她也真是烦透了每次当着她面说那些话的歌女。
　　什么人啊，当面着她的面朝另一个人暗示她的过错，还隐隐踩一捧一吹说自己的好。

　　虽说每次王爷都不耐烦让歌女退下了，但却从未下令让歌女禁足。他也不知是打着什么主意，任由外面流言飞起，却还是将歌女留在了府上。

　　这几日，木琉雅虽面上平淡不太在意，但实则心里烦透了那个整天没事儿找事儿的柳姑娘。

　　“参见王妃姐姐。”娇柔而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木琉雅皱皱眉，转身看去，如所料般是那个烦人的歌女，身边还跟着一个和她关系好的下人。

　　王妃有些不耐：“本宫又没认你做义妹，你叫什么姐姐？不合礼数。”

　　柳姑娘没有生气，也不等王妃的指令便兀自起身，向前一步，靠近了木琉雅，眯着眼笑道：“如今不是，以后可不一定。娘娘在这里做什么？伤感自己的孤寂吗？”

　　“离本宫远点。”察觉到对方的靠近，木琉雅有些嫌弃地后退一步，她真是半点都不想沾上这个柳姑娘。多事的麻烦精。

　　没感觉到预料中对方的愤懑，反而被嫌弃了的柳姑娘挑了挑眉，没有再装模作样，说出口的话也是声音骄傲地高挑着：“废物一个，再好的条件到你手里也是烂掉了。”

　　“不装了？不怕被传出去？”木琉雅瞧了一眼站在柳姑娘身后沉默的下人，发觉这歌女准备作大妖呢。

　　木琉雅一时间竟然还不解：王爷又不在，她找我做什么？

　　今日王爷有公务在身，天黑前怕是都回不来了。柳姑娘此时找上木琉雅，怕是没什么给王爷献殷勤的机会。

　　只见那歌女微妙而无声地微笑着，抬脚继续靠近木琉雅。

　　后面是水池，不能再退了。木琉雅皱紧眉头，要往旁边躲去。

　　却是霎时间，柳姑娘猛然靠前，在木琉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一个转身“嘭”地落入了水中，溅了她一身水花。

　　那本来沉默地下人瞬时高喊：“来人啊，柳姑娘落水了！快来人啊……”

　　一阵阵凉风袭来，木琉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没想到预料了冷风却没预料到水花，湿了些许的衣服穿在身上是真难受啊，应该不会生病吧。

　　“救命……求您了王妃……我错了……救救我。”水池中传来女子断断续续柔弱的呼救声，赶过来的家仆是听了个真真切切。

　　木琉雅漠然站在水池边，看水池里噗噗腾腾的歌女，想了想又往后退了几步。

　　小心，不能掉水里了，这水肯定很凉。

　　见有仆人已经捞到了柳姑娘，那个跟班的下人又一脸难过地望向王妃：“娘娘，您怎么能这样呢？”

　　听到这边的动静后迅速赶过来的梨花挤开下人，一脸担忧的扶着自己的主子：“娘娘，发声什么了，您没事吧？”

　　木琉雅心里郁闷得很，冷声道：“有事，本宫被碰瓷了。”
　　“啊？”梨花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