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梦呢》墨羽鸦

11、美人持剑（4）

　　木琉雅并不是什么真的古代大家闺秀，做不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要是让她用支中性笔，还能能画出标准的人体骨骼，但要是换成毛笔……嗯，倒是能作废不少纸张。

　　这整整一日，她都在尝试着如何灵活运用这毛笔，力道的轻重、笔墨的浓淡干湿，都需要仔细把控和不时调整。

　　期间梨花来了两三次，都在打柳姑娘和王爷的小报告，像什么王爷去看望歌女了，柳姑娘病还没好啦，估计要养半个月啊之类的消息。
　　木琉雅并不关心这些，于是就将梨花安排去做别的事了，少在耳边念叨。

　　夜晚临近时，忙了一天的木琉雅终于歇了下来，没等王爷，早早地便回卧房睡了。

　　今日月色不错，银光皎洁，不掌灯都看得见地上的石缝间蹦出的小嫩芽。荣王爷在院里待了一会儿，才回那早已暗下来的卧房。

　　木琉雅这人，睡相确实好，睡着后几乎都不怎么乱动，睡熟了便轻易吵不醒她。而文晢泉呢？他睡着后确实也不怎么乱动，但前提得是睡着吧。

　　男人观察了片刻对方的睡容，动作轻柔地上了床榻，然后极为熟练地抱住了身旁的人，将头轻轻地埋在她的脖颈间。

　　在心中劝诫了自己无数遍后，他终究只是如前几日一样沉默地抱着对方，并没做其他的。

　　【抱了一百年了吧，还没抱够？】那只乌鸦又在乱叫唤了。

　　【不一样，这次她会醒的。】文晢泉在心中默念。她的梦终究会结束的，而自己不用再无望地等待了。

　　男人半阖双眼，柔又顺的睫毛遮住了那略显冷厉的凤眸，以及那若深潭般暗沉无光的墨色眸子。

　　*
　　次日，木琉雅神清气爽地起身，而另一人自然如平日那般早已投身公务了。
　　在殷勤地浇过花后，她带着作好的画找去书房，才知道王爷天不亮时的就出门了。

　　“去哪儿了？几时归？”木琉雅询问道。

　　那守门的下人直摇头：“只知道是去寺庙了，不知何时会回来。”王爷没说，他也不知道。

　　王妃摆摆手，让人回去了。

　　梨花不知道主子最近怎么这般积极地找王爷，猜测着可能是想收王爷的心？
　　她想起昨日娘娘专门起早就为了给王爷熬那一小碗粥，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都没机会尝呢。

　　“主子，王爷指不定今儿回来不回来呢，出去干什么都不知道报个信。”梨花凑到自家美丽的娘娘耳边说小话，“您也不能太上赶着了，得让他主动把注意力放咱身上。”

　　木琉雅悠悠瞥了她一眼，不知道着丫头又想到什么了，浑身上下都透着不满。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她，还有一件事可做。

　　*
　　“娘娘，不可啊！”

　　“这，王爷下令除了左侍卫，谁都不能进啊！”

　　刘叔试图拦住王妃，但娘娘实在灵活得很，三下两下就绕过去了，直奔藏珍阁。

　　这让刘叔很是后悔，早知道就不告诉她了。

　　这藏珍阁，是府内重兵把守的地方，据说藏了许多奇珍异宝。
　　或许，小说男主是得有点自己的家底，但这样专门立阁派人把守，也太显眼了吧。难道不该是藏在什么密室里吗？

　　不过木琉雅很快就想通了，真正重要的东西，刘叔也不一定知道，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她的。
　　所以，这藏珍阁可能是有那么几件贵重的东西，但都是幌子，她就算抢走一两件，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可以惹对方生气，又不至于闹掰。

　　短短的思索间，木琉雅已经带着梨花来到了阁门前。那里有侍卫守着，即使间王妃来了，也仅是行礼，半分不让入阁之门。

　　“娘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本宫就进去看看。”

　　“没有王爷命令，谁都不能进。”

　　闻言，木琉雅挑了挑眉：“哦？刚刚刘叔还说，左侍卫可以进呢。是吧刘叔。”

　　跟过来的刘叔支支吾吾了几声，门口的侍卫直言道：“除了王爷，只有左侍卫有钥匙。”

　　说是钥匙，其实更是另一层面意义上的通行证。

　　“嘿，这就说了？”刘叔气的眉毛直跳，“今日是王妃也就罢了，若是旁人你们也这样说？”

　　“属下不敢。”

　　“刘叔，放心。”木琉雅看了一眼门上挂着的大金锁，轻声安抚，“我不会硬闯的。”

　　说完，就招呼梨花跟她一块儿回去了。

　　路上，梨花不太理解，脑子转了好几下才问：“刚刚那侍卫的态度明显松动了，主子不再加把力？还是说，我们要去找左侍卫，命令他把钥匙给您？”

　　木琉雅步伐平稳，没像梨花那样想的那么多。“何必那么麻烦，等王爷回来了，直接问王爷要不就成了？”

　　“啊？”梨花还是不理解。难道王爷很好说话？

　　王妃没有解释那么多，只是道：“本宫昨日忙活一天的画，要派上用场了。”

　　*
　　这日下午未时，王爷就赶回来了。可惜因为路上有事耽搁，还是没赶上共进午膳的时间。
　　他在府上简单吃了些东西，便要进书房继续处理事务。

　　还远远的，就瞧见往日守书房门的下人小跑着过来。

　　“王爷，王妃正在书房内。”

　　文晢泉脚步一顿，说句知道了，然后就继续往书房走。

　　“王妃说……”

　　他停了下来，回头问：“说什么了？”

　　“王妃说，她花了一整日专门为您画了一幅画。”

　　“画？”

　　“是。”

　　文晢泉若有所思，猜测着会不会是什么借物讽人。这般思索着，自己却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了。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然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女子正坐在他的书案前，单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前面放着合上许久的医书。

　　“没有午睡？”他轻微皱眉，走近了书案。

　　“没有，一直在等王爷。”其实睡了，但这样说会可怜些。这还是跟那歌女学的话术嘞。
　　木琉雅刚打过哈欠，美目中盈着些许泪花，此刻单手撑着下巴，浑身放松，颇有些慵懒的望向他。

　　【好看，我的，好想亲她。】

　　文晢泉克制着自己移开视线，咽了下口水，镇定道：“听说你准备了画？”

　　见对方并没有预想中的怜惜，木琉雅才恍然：歌女那话术本就对王爷不起作用，她还学那干嘛，没瞧见王爷都不忍直视了吗？

　　“是啊王爷，但……”木琉雅话说一半，就没了音。

　　王爷等了半天，没等到“但”字之后的话，不由得又看回来：“但什么？”

　　“我想要藏珍阁的钥匙。”话刚说完，她就有点儿后悔，兀自低下了头。
　　本来是打算先让王爷怜惜她的苦苦等待，然后再提出以画换钥匙，最好是撒着娇说。

　　没想到不仅王爷没半点怜惜，她自己还学不会撒娇。

　　“额……妾身就是想瞧瞧珍宝。”啧，还要说些什么吗？木琉雅觉得对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
　　要不说自己没见识想见见世面？

　　终于，王爷开口了：“我会让左阵带你进去。”左阵，就是那个左侍卫。

　　女子的眼眸亮了亮，抬头看向他：“当真？”

　　“当真。”文晢泉望着她，温和道。

　　“那就给你看看我的画。”木琉雅的声音难得掺杂了些兴奋，她拿起放在一旁的卷轴，便站起身将画展开，“瞧！”

　　文晢泉听到对方这兴奋的语气，便也有了些期待，却在看到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忘却了。

　　“虽然画得有些粗陋，但该有的细节还是有的，就比如这眼睛，这眉毛，这身形，都没错。”木琉雅难得自豪了一次，“最重要的是这身衣裳，画的最为精细，你瞧瞧，是不是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样？”

　　王爷看着那画风极其不统一的画——精致详细的衣衫和那粗糙简陋的面容，半天说不出话来。

　　木琉雅特意将衣服画的仔细些，好让王爷能认出这画的是他，至于面容头发还有手啊什么的，是她故意潦草画的，但好在五官没画歪。

　　“本王……还没这身衣服重要？”他终于发出声了，“还有，为什么，那张脸看上去……那么老？”

　　“老吗？”木琉雅有些疑惑，她转头瞧了瞧自己的画，好像是多了些皱纹，头发和胡须都有些花白……等等，胡须？王爷可没胡须啊。

　　她想起来了，这是昨日练笔的其中一张，那胡须和头发是照着刘叔画的。她拿错画了！不过没关系，本来就是要惹他生气嘛。

　　木琉雅清了清嗓子：“咳咳，原来这叫老啊，我每日瞧见你，印象里你就是这个样子啊。”

　　这是在说他长得老。

　　【呦，一百多岁了，确实算老头了。】乌鸦那幸灾乐祸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就算容颜不变，可心终究是老了，而她呢？醒来之后还是那青春小姑娘，哪里还会再看得上你啊。】乌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粗糙难听。

　　【诶？这次怎么不反驳我了？哈哈哈哈，你该不会是破防了吧！】

　　“王爷？”木琉雅喊了好几声，但眼前这人好像都没听见似的，直愣愣地看着她的画。

　　她上手拽了拽文晢泉的衣袖，对方好像才缓缓回过神。文晢泉缓缓眨了下眼睛，却不敢看她，微微垂着眸子，声音有些沙哑：“画留下，你回去吧。”

　　这倒是不像生气，更像是……木琉雅本想再问一下左侍卫的事，但还是作罢，先回去了。

　　片刻后，左阵进来了，问询藏珍阁一事。

　　却见王爷整个人都精神很不好的样子。主上低声应付他：“带她去便是。若是她想要什么，不必过多阻拦。”

　　“是。”

　　*
　　“主子？主子？”梨花的声音打断了木琉雅的思路。

　　“嗯，怎么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茶。

　　梨花有些担忧：“自从您打书房回来，就一直皱着眉，是出了什么事吗？”

　　“哦，没有。”木琉雅微微笑了笑，“你去取些果子吧，我想尝尝了。”

　　小姐难得想吃些什么，梨花自然二话不说就直奔膳房而去了。

　　看到丫头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她轻声叹了一口气。叹完气又恍然想起只有王爷才总是叹气，而这两天自己找了他麻烦，他却没怎么再叹气了。

　　想着想着，木琉雅又回想起方才在书房里对方的那副神情。她从未见过对方那般悲伤难过，不至于是因为自己把他画丑画老了吧？

　　想了一会儿，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传染了，也有些难过，于是索性不再想这件事。

　　正好，梨花回来了，却是空着手一脸气愤地回来的。

　　“怎么了？”木琉雅问道。心里想着，总不会是猜到了自己刚刚是故意把她支出去的，然后跑回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梨花面上怒气不减，甚至越想越气：“主子，那歌女着实过分！”

　　“怎么遇到她了？她不是在养病吗？”

　　“是啊，一脸病相，却待在厨房里要为王爷准备什么膳食，听到我要给您准备水果，竟……竟全叫人包揽走了，说是要切成果盘给王爷送去。”梨花生气地告状，这几天她都快告熟练了，“主子？”

　　说完，却见主子一脸凝重。

　　木琉雅微微皱眉：“着实过分，怎么能一点都不给我留呢？”

　　“这……这好像确实是重点。”梨花有些恍惚，却转瞬反应过来，“不对，主子，那歌女要独自去见王爷了。”

　　“啊对，你刚刚不是说了吗？”木琉雅神色自然。

　　梨花神色却自然不了，甚至有点扭曲：“您不是要收王爷的心吗？若是放任那歌女独自见王爷，指不定要作什么妖……”

　　小丫头絮絮叨叨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木琉雅却真的听进去了。想起王爷之前失意的模样，若是让那柳姑娘看见了，又或者柳姑娘趁虚而入……

　　“梨花。”本来置身事外的王妃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们去瞧瞧他们。”

　　“啊？”梨花还是第一次见主子回应自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木琉雅一脸理所当然：“可不能让那歌女在这时候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