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的风［刑侦］》慕沉酒

38、青纱帐18

　　沈梵音从审讯室内出来时，一眼看到门前的宴赤。

　　他立在窗前，侧头和身旁的程帅说着什么，眉宇间沟壑深邃，神情严肃，身上少见地穿着防弹衣。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眸看向沈梵音，不多寒暄，直奔主题：“刚联系了侯军，出了些意外情况。他不肯来警局，但让我们派人去他家一趟。”

　　“去他家？”沈梵音思索片刻，“相比防弹衣，提前叫上救护车吧，那个可能用处更大。”

　　程帅震惊：“不是吧，一群警察穿着防弹衣带着枪械包围一个二十岁年轻人的家，还需要叫救护车？说出去太丢人了吧？”

　　“……”沈梵音挑了下眉，看向宴赤，笑眯眯称赞：“不愧是宴队的队员，和宴队本人一样聪慧过人。”

　　这句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配合沈梵音的语气神情，怎么都不像好话，程帅再迟钝也有所察觉。他摸摸脑袋，不明所以，不敢问上级部门派下来的领导，只能小声问宴赤：“队长，这是在夸我吗？”

　　宴赤按了按太阳穴，沈梵音抢先开口解释：“庄子良骑着侯军的电动车，带着人在学校附近的老城区失去踪迹，而侯军家恰巧住在那片区域，这意味着庄子良很有可能将人送往侯军家中。我们怀疑侯军是共谋，传唤他到警局，他不同意，反而让我们上门，很有是因为被劫持的人此时就在他家中，他想要以此来和我们谈条件。有被歹徒劫持的人质，我们提前准备好救护车，以防不时之需嘛！”

　　宴赤看着属下一副恍然大悟的天真模样，只觉得头痛得怀疑人生。他别过眼，眼不见为净，转而问一旁的沈梵音：“要一起去吗？”

　　“好，正好我要去找个东西，兴许在侯军那里。”

　　沈梵音转头就走，走了两步察觉到有些不对，回头望向秦深，见他还站在原地，有些奇怪：“怎么了，你不去吗？”

　　秦深眼神越过沈梵音，看着随沈梵音动作而停下的宴赤：“还有防弹衣吗？给她拿一件。”

　　刚刚在审讯室里，秦深自始至终角落，一直在翻看案件资料，任由沈梵音和庄子良对峙，不发一言。

　　他像是一个影子，沈梵音的影子，一直存在，从不喧宾夺主，但每次转身，永远在身后，不离不弃。

　　如果不是身姿面容太过优越，凭他不容易因其他人注意的本领，倒是个当卧底的好苗子。

　　宴赤颔首：“抱歉，是我们疏忽了，现在就去准备。”

　　防弹衣这事，却是宴赤的疏漏。就算沈梵音和秦深能穿越时空，终究是肉体凡胎，也有受伤的可能。

　　程帅小跑着去取装备，宴赤一行人先行往楼下走，在车旁会合后，一起前往侯军家。

　　岛城大学附近居民楼大多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五层高，没有电梯，开放式住宅，没有小区的概念，居民称为大院。

　　大院没门，只有围墙，每家每户有一个小仓库，立于围墙之后，一两个平方，将将够人站立。

　　居民楼建成初期，入口是个黑漆漆的门洞，单元门是后加的，三日一小修，五日一大修，修好没几日，又被忘记带钥匙的人弄坏，亦或者像此刻一样，被红砖挡着无法关闭，方便了梁上君子来此进货，也方便了喜欢在月黑风高时干些偷鸡摸狗事的人。

　　一行人赶到时，楼下已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群，一边打着蒲扇驱赶着飞虫，一边兴高采烈指指点点。

　　沈梵音看着这幅场景，满目愕然：“只是来找个人，需要这么大阵仗吗？”

　　宴赤也被这幅场景震惊到愣了一秒，回过神来佯装镇定：“以防万一。提前多做一些准备，总好过事后费力补救。”

　　“这倒也是。”

　　楼里的楼梯比后来的建筑楼梯要窄不少，只够一人通过。墙面布满小广告和灰色黄色污渍，不少墙皮斑驳脱落。水泥楼梯的边角已有缺损，角落留有踩扁的烟头，想是无人清扫。

　　侯军家在三层，两层门，外层的铁门有些锈迹，透过铁门上的栏杆，可以看到内层木门上褪色的福字。

　　程帅敲了敲门，铁门的震动在楼道里回响，几分刺耳。他报了身份，门内半晌无人应答。再敲，迎接他的依旧是一股死一般的沉寂。

　　宴赤做了个手势，程帅麻利从口袋中掏出一根小铁丝，三下五除二将铁门撬开后，发现内层木门留了一条缝隙，并没有上锁。

　　宴赤示意程帅后退一步，利落将手枪上膛，上前一步一脚踹开木门。

　　门后的客厅无窗未开灯，比楼道里还要暗上几分。借着从大门涌进的天光，打头阵的宴赤勉强看清屋内的情况。

　　侯军坐在正中间的沙发中，死死盯着冲入家门的人，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

　　宴赤扫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或是武器。他收了枪，按开吊灯开关。

　　灯亮起的瞬间，侯军短暂闭了下眼，门口的沈梵音一直注视着他的动作，看着他闭眼，看着他不自觉握紧拳头，看着他小小吞了下口水。

　　他似乎没有看起来那么淡然。

　　房子里布置温馨，打扫得很干净，桌面一尘不染，沙发上整整齐齐，只拜访了几个抱枕。

　　警察们鱼贯而入，打开那些紧闭的房门，仔细搜查。

　　宴赤拖了把椅子，坐到他的身旁：“说吧，叫我们来做什么？”

　　侯军抬了下眼皮：“庄教授是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

　　他倒是一点都没瞒着。

　　闯入的警察检查了房间的边边角角，没有找到任何人的踪迹，给宴赤打了个手势。

　　宴赤点了点头，这才纠正侯军的说辞：“只是配合调查。他昨晚来找你时，是不是带了一个人？”

　　“为什么说他昨晚来找了我？”

　　“你的电动车呢？”

　　侯军哑了声音，无奈点头：“是，来找过我，带了一个人。那人晕倒了，我和庄教授将他送去了医院。”

　　“哪个医院？”

　　“不记得了。”

　　宴赤冷笑，失了耐心：“所以你叫我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耍警察玩么？你可知道这算是妨碍公务罪？”

　　侯军低下头，眉头微微拧着。他手中的筹码不多，重量也不够，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能将这局棋盘活……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救执棋者。

　　庄子良只告诉他，他晚些时候会回来处理他带回来的那个人，如果他今日没出现，按照他说的方式替他操作，罪责他来承担，可万万没想到，庄子良没出现，今天刚刚过了大半，警察先找上了门。

　　警察在电话中让他带上电动车时，他知道事情出了问题，他只能尽力拖延，让警察来找他，争取多一点点的时间。

　　庄子良不在，无人商议，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然不受他们二人掌控。或许找到一个能自救的方式，才是当务之急。

　　他的脑子混乱一片，他必须先救自己。

　　“不……虽然我记不清是哪家医院，但是我知道那人在哪。”侯军任命似地低下头，不再挣扎，“那人现在状态很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我们真的是想帮他的，你们能不能放了庄教授，他没有害人的心。”

　　“你认为我们抓庄教授，是因为他绑架了无辜的人？”

　　侯军的声音很轻：“难道不是吗？”

　　如果侯军说的是真的，庄子良做得一切他都不知情，他可以马上摆脱嫌疑，从这件事中完美脱身。

　　但沈梵音不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巧合。

　　沈梵音靠在门框上，隔着三五米的距离，问侯军：“庄子良怎么知道你家在哪？他和你只是学生和老师的关系吧？”

　　侯军沉默几秒，承认了庄子良和侯媛媛的关系：“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倒是聪明，没在这个点上撒谎。

　　“你姐姐七年前失踪，这七年间，他和你们有过联系吗？”

　　“父母在我们很小的事后就离婚了，我跟爸爸，姐姐跟妈妈。姐姐去世后，妈妈很伤心，庄教授如果联系的话，应该会联系妈妈，不会联系我们吧？”

　　“你怎么知道你姐姐死了？”

　　侯军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我不知道，我随便说的，失踪这么多年，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不联系我呢？”

　　沈梵音笑起来，她站直身体，寻着檀香的气味走进侧面的卧室，不多时拿着一张黑白照片出来：“那你还挺未卜先知的，这照片都有些晕染了，在你房间里放了有几年了吧？”

　　照片上的姑娘笑靥如花，和在许川家中发现的那张黑白打印图片上的人是同一个人，甚至年龄都差不多大，正是侯军的姐姐，侯媛媛。

　　侯军咬紧后槽牙，不再说话。

　　沈梵音也不在这个点上继续逼问，将照片放在侯军面前的桌几上，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他偷了你的车，突然来到你家，将一个陌生人留下，应该嘱托了你什么吧？”

　　侯军回答：“他只说等那人醒来，送他回家。”

　　“什么都没有？你也没质问他为什么要偷你的车吗？我们看了监控，下课后你甚至都没出现在停放电动车的地方，仿佛早就知道车子被人偷了。”

　　“我昨晚回家，距离很近，就没骑车，也是庄教授到我家时，我才知道他借走了我的车。”

　　“宿舍离教学楼两公里的路，你都要骑电动车来回，回家将近三公里的路，决定步行，你的判断标准很不一致啊。他到你家后，没有嘱托你什么话，或者转交给你什么东西吗？”

　　侯军摇头，语气肯定：“没有。”

　　沈梵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语气森然：“不要急着回答，看完我给你的照片再回答。”她再次找出时间静止机的照片，调转手机屏幕，让侯军能够清晰看清屏幕上的内容，然后温和了语气，“说吧，庄子良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