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鱼纹》符越

21、致爱丽丝（四）

　　天花板开始不停地向下滴，扶商坐起来摸了摸脸：“什么？”

　　泗七睡得像猪一样，一动不动，他用脚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大腿，一声闷哼传来：“干嘛？”

　　他站起来仔细看，原来这有缝隙，这触感像是蜡烛点燃后落下的蜡油，迅速凝固，他叹了口气：“你看看天花板正向下滴东西，蜡油。”

　　越来越多，没想法扶商拿了枕布垫在被褥上，之前还没发现这缝隙，咚咚咚，似乎有人在楼上穿着高跟鞋跳舞，不过这都凌晨了，难不成于姐半夜起来跳舞啊。

　　但是声音一直持续不断，蜡油也一直往下淌，泗七还没有起来，他回过头躺着那声音还嗡嗡地传进耳朵，实在受不了，他穿好衣服小心踏出去，客厅里小胖的呼噜声轰隆隆的，像在打雷。

　　他睡不着喝了口水打开门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一处来一阵冷风吹过来，他打了个哈欠，心里的好奇驱使着他往楼梯走，他慢慢一层一层地上，周围黑漆漆的，不害怕才怪。

　　楼下花坛里传出猫叫声，不是喵喵叫，更像是小孩的哭声，哀怨悠长。

　　扶商：“我真是闲的。”

　　果然，四楼亮着灯，影影绰绰之间只看到一个影子在转圈，一看身影就是于姐，他叹息一声，身后开门声又响起来，是泗七。

　　他打着哈欠问：“你胆子不小啊。”

　　扶商下了两节楼梯：“刚才踢你都没动静，我一出来你倒是醒了。”

　　泗七：“这不是关心你，走吧去看看，你说的蜡油我也看到了。”

　　他径直走上去，看起来很淡定，咚咚咚，敲响于大娘家的门。

　　扶商明显看到那个跳舞的身影停下了，随后就是门锁咔的一响，于姐的脸出现在眼前，她还是穿着那条红裙子，又涂了红色的指甲油，连唇上的颜色都加红了。

　　她表情疑惑：“怎么了？”随即恍然大悟：“啊....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休息了？”

　　她笑了笑，倚靠在门框玩弄着头发：“我做了宵夜，才一点，要不进来坐坐？”

　　扶商听了拽了拽泗七的袖子，礼貌道：“谢谢于姐，大晚上的我们就不进去坐了，等明天再来拜访。”

　　泗七却不以为然直接答应下来：“那就尝尝于姐的手艺了。”

　　扶商立马变了脸色，表情好像在说，你在干什么？

　　于姐拉开门：“进来吧，等我下几碗面条。”

　　她坐在沙发上，低身脱下红色高跟鞋换上舒适的拖鞋，“等我一会儿小朋友们，马上就好，我跟你们说啊，我做的面人人都说好吃，特别是我家先生.....”她顿住了拿起一个发绳绑了绑头发，开始在厨房忙活起来。

　　桌子上散落着几本杂志，还有没喝完的红酒，花瓶里还插着六七朵盛开的红玫瑰，娇艳欲滴，扶商注意到杂志里夹杂的一沓报纸。

　　正要翻开看于姐笑着走过来，拿了两个高脚杯，往里面倒上红酒递给他们，“喝点吧，哎呀我都能当你俩的奶奶了，怕什么？”

　　她又说：“还有啊，也别叫我于姐了，我听着都很别扭，但也别叫奶奶，太老气了.....”她想了想：“就叫于姨，这个称呼不错，不那么年轻又不那么老。”

　　扶商乖乖叫道：“于姨....”他将酒杯推远了一点：“于姨我不喝酒的，我一喝就晕.....”

　　厨房内热气腾腾，她跑过去搅拌着放上青菜回头道：“没事儿，跟葡萄酒似的，喝一点。”

　　透过玻璃窗，她的一身红裙子尤为显眼，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的小姑娘似的，一笑眉眼弯弯，脸上都没什么皱纹，身材也好。

　　泗七逗他：“真的假的啊，你喝完酒不会是胡说八道那种吧？”

　　扶商躺在沙发上：“你行你喝，我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

　　泗七：“知道了。”

　　这屋里最奇怪的不是于姨大晚上的穿裙子跳舞，而是每一处角落里都摆了蜡烛，桌子上的瓷里也摆着一根白蜡烛，快要燃尽了。

　　“面好了！最简单的青菜面！”

　　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面被端上来，虽然简单但闻着很香。

　　她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正要借着桌子上的蜡烛点燃，想到什么说：“介意吗？不抽根烟熬不过下半夜。”

　　两人摇摇头，开始吃起面来。

　　烟气缭绕，她坐在凳子上，小口小口地抽起来，随后放松下来说：“烟还真是让人上瘾的东西，等你想戒掉，却发现已经深入肺腑，也就不在意了。”

　　扶商放下筷子：“还是少抽点好，伤身。”

　　她笑笑灭了烟扔进烟灰缸里，“你们是文笙的同学？”
　　扶商点头。

　　“那倒是挺稀奇的，我还是头一回见有同学来找她，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就是性格内向了些。”

　　泗七插话：“于姨在这住多久了？”

　　这突然的一句让她轻笑一声说：“二十多年了，那时候可比现在好多了。”

　　一碗见底，扶商吃得饱饱的，再看泗七，只吃了一半，里面放了些虾皮，他却一点都不吃，一个个挑出来堆到一边，快摞成一座小山了。

　　于姨起身回屋里找了什么东西，再出来时她拿了一瓶红酒，原来桌子上的那瓶已经喝空了，她说：“快喝啊，我这可是好酒，轻易不拿出来的。”
　　扶商祈求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泗七，似乎在哀求。

　　泗七没说话笑笑接过扶商那一杯一饮而尽，“于姨，这一杯我替他干了。”

　　于姨：“那可不算，来我这必须喝酒，不然我可不让走啊。”

　　扶商逼不过只能抿了一口，酒是他的克星，他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人，今夜被逼的，也是开了先例了。

　　泗七笑而不语，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刚喝下去没几分钟，扶商脸上就浮起了两朵红晕，粉扑扑的，跟醉了似的，小鹿一样的眼睛亮闪闪的。

　　于姨调侃道：“哟，这酒量我真不敢恭维。”

　　她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支红蜡烛，放在桌子上点燃。

　　泗七拍拍扶商：“走了，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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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一口把他已经沉醉在迷离的梦中了，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还十分想说话。

　　门不知道是被风刮的还是怎的，忽地一下关上了，发出吱呀的声音，客厅正中间的灯泡也忽地灭了，四角的蜡烛依旧燃着，于姨也变了一副面孔。
　　“来了还想走？哪有那么好的事呢小朋友们？”

　　泗七一饮而尽摆摆手：“于姨，说他小朋友行，我就算了哈，我心理年龄可能比你都大，但好在这副皮囊生得不错。”

　　于姨一把掀了桌子，密密麻麻的印记在她身上脸上展现出来，如同数十只蚁虫啃食了她的皮肤，只剩下一双完好的眼睛。

　　她拿了把刀，朝着泗七飞过来，他猛地侧身，那把刀稳稳插在背后的墙上，力量之大，脸墙都裂了几分。

　　于姨狰狞道：“你倒有几分本事，但是你走不出这栋楼。”

　　泗七拔下刀子冷冷道：“你怎么那么确定？左右你不过是被困在这楼里的鬼魂，还能把这楼翻个天不成？”

　　于姨愣了一下：“哼，你知道的倒不少，你们不是一路人。”
　　泗七：“你说了不算。”

　　他拿稳刀柄刀尖朝外，迅速上前对着于姨就是一刀，哗啦一声她焦黑的胳膊流出鲜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屋子，把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扶商一下子惊醒。

　　“怎么了！”

　　他灌了许多水清醒起来，眼前的景象让人不寒而栗。

　　女鬼一样的于姨，白皙的皮肤不见，剩下的只有苍老的容颜和密密麻麻的烧焦伤口，他翻开杂志的报纸，在那被剪掉的报纸一角，于姨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上面，四楼伤亡人数，一名。

　　她如同一只蜘蛛开始爬来爬去，哪里还有半分人的样子，泗七的刀被她打落在地，他抓住于姨的手反手就是一下，将她死死抵在墙上，她的力气大得可怕，伤口处还在不停流血，但依旧如疯魔一般。

　　“我要杀了你们！就差一步，我就能......我不能死！”

　　她挣脱开划伤泗七的手臂，朝着扶商冲过来， “你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足够了。”

　　泗七吼道：“愣着干什么，打不过就跑！”

　　扶商反应过来把桌子上的高脚杯一股脑朝她扔过去，碎片满地，她也只是愣了一下，他又拿起那瓶红酒，退到窗子那跟泗七站在一起。

　　“我数一二三，你就扔出去，然后我把蜡烛点燃。”

　　“OK。”

　　她歪着头朝他们爬过来，啪的一声，那瓶红酒正好砸在于姨的脑袋上，鲜红洒满全身，连带着扎出的鲜血，她现在跟恐怖片的人一模一样。

　　一把火也燃了起来，顺着窗帘开始燃烧，这把火就像魔鬼一样，倒影中只看到这团火，于姨却像见了鬼一样，跑进了隔壁的书房。

　　火势马上就要起来了，扶商却动了恻隐之心。

　　“真要烧了这屋子？”
　　“嗯。”

　　于姨紧紧抱着遗像，倒在火海中，她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不再是可怕的模样，可看向他们的眼神，带着恨意和不甘。

　　再回头，大火不在，他们却站在门外，客厅内地面上有燃烧过的痕迹，只有一条红裙子。

　　泗七走进去翻找起来：“找找看，有没有咱们想要的东西？”

　　扶商：“八角鱼纹？”
　　泗七摇头：“还不够？”

　　“什么？”
　　“这还只是开始，离结束，还要走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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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