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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支援叫了还没到,受惊四处乱跑的白猫却不能放着不管。

      君禅寂放下手机看了舒寸浓一眼,又抬眼看看面前龇牙咧嘴的黑狗,心叫麻烦。

      鬼魂捣过乱后转眼又没了身影。鬼这东西和妖不同,后者本就有实体,前者却没有,若是它们不自己现出身形来,寻常猎妖人的耳目很难捕捉到,只有猎鬼处那些天生体质偏阴的人才能看见听见,这也是为什么猎鬼处的职员比猎妖处少了一大截,并且个个都宝贝得不得了。

      “那只猫不能放跑了。”君禅寂心念电转,迅速决定。“我留在这看着狗,你去把猫追回来,动作快点。”

      “感情上我不想违抗你的安排,处长。”舒寸浓却没有动作,而是跟她一起盯着黑狗,道:“但我觉得我可能走不......”

      她话没说完,那只狗便又大叫一声向着她扑来。它还认得舒寸浓的气味和她的缚妖索,知道谁是给给它吃了苦头的人,显然是要咬死舒寸浓不放了。

      两人在黑狗扑过来的同时向左右两边跳开,君禅寂在半空中迅速化灵,指尖金光流动,手背上瞬间爬满了淡金色的符文。舒寸浓的缚妖索已经在起跳的瞬间甩了出去,君禅寂刚想动手,手臂却被一股冰凉的力道猛地一拽,身形不受控制地一偏,原本蓄势待发的攻击被打断,反倒被扯着直挺挺地往舒寸浓的缚妖索上撞。

      操。

      她心里暗骂一句,足尖绷起,带着身体转向另一侧,越过一步稳稳当当站住。舒寸浓的缚妖索也及时地偏开了方向,没打在君禅寂身上,但也叫黑狗躲了过去。

      鬼捣乱只捣一下,见好就收,拽完君禅寂就迅速隐去,只留给两人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和一缕转瞬即逝的气味。

      “处长,你先追猫吧。”舒寸浓忙里偷闲,对着她扔去一个无辜又无奈的眼神。“这条狗现在恨上我了,我甩不开的。”

      “......”

      君禅寂看看她,再看看完全不理自己只追着她咬的狗,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

      她看着舒寸浓那边,见她虽然在妖和鬼的夹击下左闪右躲,打出去的攻击也大多因为鬼魂的捣乱落不到狗的身上,但整体应对下来还算游刃有余,至少支撑个一时半刻是没什么问题的。

      另一只猫虽然弱了些,但也不能放着它乱窜,万一咬伤一两个人可是大麻烦。君禅寂飞快权衡了一下,果断选择追猫。

      “行。猎鬼的人应该也很快就到,你尽量别溜着它们跑得太远,免得跟支援不好接头,我一会就回,自己小心。”

      不过说句话的功夫,舒寸浓便又被小鬼扯了一把。但她心态颇好,几次攻击全都落空也不烦躁,甚至还能抽出一只手来对着君禅寂挥了挥以示送别。

      君禅寂嘴角微抽,也对着她草草一挥手,然后转身朝着猫逃窜的方向去追了。

      她们这边折腾得鸡飞狗跳,另一头岑述卿已经顺着定位赶到了工地外围。

      与猎妖人们不同,猎鬼人的耳目生来就对阴气敏感,是以岑述卿刚刚踏进这片工地,便看见了四周浮动着的淡淡的黑气。

      手机里备注为陆清明的人还在坚持不懈地用文字对她咆哮,岑述卿低头扫一眼,在手机上按了两下,而后迈步朝着黑气更集中的方向去了。

      【陆清明】:我叫你这段日子别乱跑!!你当我是死的吗!!!

      【岑述卿】:没跑,走着来的。

      她的确是走着的——工地的阴气看着不浓,充其量也只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小鬼,她觉得君禅寂能应付得来,不差她跑起来省出的一时半刻。

      口袋里的手机还在不断地发出嗡嗡声响,显然陆医生并不吃她偷换概念的这一套,自顾自地炸了毛。岑述卿轻叹一声,踩过施工留下的满地碎石散沙,右手在空中虚虚一握,再一甩,甩出一根尾端缀满洁白花串的槐花枝。

      快点吧。她想。陆清明要砍人了。

      这事不怪陆清明反应激烈,今天是阴历十七,她这副破身子骨每到十五十六前后总得难捱几天,再加上前些日子受了点伤,直到现在还得维持着半化灵的状态才能勉强撑得住,金思看见她额心似有似无的那点花钿便是她化灵的标志。

      她今天才从地下病房里被放出来,陆医生“再静养两天别到处乱跑”的禁令前脚刚下,后脚猎妖处的求援就无缝衔接地插进了她的手机。没办法,总不能真把一队那还算半个实习生的姑娘放出来挨刀。

      事急从权,医嘱暂且得被扔在角落里吃吃灰。岑述卿垂眼一瞥,看见脚下薄薄的一层沙土上还残留着两串脚印,跟阴气浓郁的方向一比对,便知道这是猎妖处的人留下的脚印。

      绕过拦路的危房,再拐两个弯,远处犬类低沉的吠叫声和类似于皮鞭破风的声音顺着风飘过耳畔。岑述卿心知找对了地方,恰好面前还挡着一幢楼房,她干脆一跃踩住家家户户都装有的防盗栏,三两下攀上楼顶向下看。

      猎妖处对付不了的鬼果然就在底下,猎妖人看不见它,岑述卿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的长相——看起来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穿了身破破烂烂的西装,颈侧露着几道深而狰狞的抓痕。

      鬼的形貌大多会定格在自己死前的一刻,显然,颈边的伤口就是导致这青年早逝的致命伤。

      她又偏转目光,顺着青年紧盯的方向看见了一只龇牙咧嘴的黑犬,它应该是被什么人激怒了,正对着一个方向亮出一口挂满了涎水的尖牙,那个人的身影被楼房挡住,岑述卿看不见,但想也知道是猎妖人。

      并不是多难办的局面,鬼弱得很,妖看着也不强,估计找猎鬼处要人的原因不过是觉得来回被鬼手拽脚脖子有点绊手脚,以及顺带让她们来把鬼也收了,免得调查处还要费心再传一次通知。

      该让新人来的——如果君禅寂在发信息的时候能把情况说明白点。

      岑述卿简单判断了一下形式,觉得狗妖那边大概也用不着自己掺和,便打算速战速决,把小青年打包收拾好之后麻利打道回府。

      也就是在此刻,蓄势待发了好一会儿的黑犬终于沉不住气向前扑去,破风声再次响起,原本一动不动的小青年也同时朝着狗的方向扑去。

      岑述卿眉心微微一皱,看着小青年现出实体一把扑在了原本冲着黑狗抽去的泛光的绳索上,于是原本被挡在楼后的人在躲避中显出了身形,那张被遮挡在微乱发丝下的面容直挺挺地撞进了岑述卿的视野。

      那个人不是君禅寂,但岑述卿此时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她好像一瞬被施加了定身咒一样直挺挺的僵在了原地,脑袋里只剩下了这张与记忆中的人一般无二的脸。

      【卿卿!】她记得那个人会站在灯火通明的街市里转头笑着叫她,手里点燃的烟花棒绽放出的光芒映亮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尖,一双杏眼里倒映着跳动的焰光,像揉进了城市里久不得见的最绚丽的星河。【快点来许愿,新年的第一支烟花——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说法,反正先许了再说,没实现也不亏。】

      她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在阴阳相隔的一别经年之后。

      “小......欣?”

      岑述卿愣愣地看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个远在几十米外的身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还站在顶楼的边缘,脚下一空,不受控制地向下跌落。

      猝然袭来的失重感将猎鬼处长从浑噩中乍然惊醒,她凌空调整姿势,手肘触地借力翻滚一圈,化灵状态下被强化过的身体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随后她迈开双腿向前跑去,去追舒寸浓在闪躲中不断远离她的身影。后者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在与黑狗缠斗的间隙抬眼看向她。

      那双眼和记忆里含笑的眼睛严丝合缝的重合在了一起,清亮,从容,眼珠呈现出近乎纯粹的黑,衬得眼白更白,更加干净,干净得近乎令人心生惶恐,因为你无法在那干净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有哪里是不一样的。岑述卿这样想着,却依旧向前跑。

      黑狗和青年的鬼魂同时被她惊动,在她奔跑的动作里认定她来者不善,于是狗调转方向冲着她亮出尖齿,鬼魂也向着她扑来。

      岑述卿头也不回,掌心一抬,平地忽然疯长起无数根槐树枝,挂着纯白洁净的花朵,却极为尖利又凶狠地将一鬼一狗钉穿在原地动弹不得。

      舒寸浓看着这场景有点发愣,第一反应居然是先去看那两只被数根槐枝穿刺的倒霉蛋有没有死透,却发现两个倒霉蛋居然都还在原地疯狂地挣扎,那些花枝看似凶险地穿过黑狗的身体,却没有留下半点血的痕迹。

      ……这是什么?

      她张了张嘴,又转头看向已经跑到她面前的人——而对方居然没有停下,而是把她结结实实地扑在了身后的楼房墙上。

      这一下撞得瓷实。舒寸浓刚才跟妖物周旋了半天都没挂上彩,却被岑述卿推的这一下磕得整片后背火烧火燎的疼,忍不住嘶了一声,还没搞清楚状况,双手就已经被对方举过头顶按在墙上。

      “小欣?”

      不速之客喘着气,有点颤抖地对她叫出了一个完全没听过的称呼。

      舒寸浓尝试着挣了挣,没能挣开。面前人的力气意外的大,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

      岑述卿的身量比她高出了半个多头,借着这个姿势自上而下地俯视她的时候,让人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被包裹进了她的目光里,往哪都无处可逃。

      舒寸浓看着岑述卿——她很确定自己和这个人是初次见面,但又莫名的知道这个人就是岑述卿,大概是徐灵对她“不是一般人的长相”的概括太过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一眼就能联想到。

      长得的确很不一般,不过现在不是赞叹脸蛋的时候。舒寸浓看着她拧起的眉间鲜红的花钿,又看她那双泛着红意的眼尾,迟疑了一会才开口:

      “你好,您是……猎鬼处的岑处长吗?您在叫谁?”

      舒寸浓觉得面前这个人的情况似乎不太稳定,而事实也的确如她所想,她亲眼看着面前的人在她问出这句话后忽然过电似的颤了一下,抓着她的手指又收紧了一瞬,紧得让舒寸浓不由担心起自己的手上会不会被留下一串指印。

      “你不认得我?”她的声音比起反问更像是自语般的喃喃。“你不应该……你是什么人。”

      “……我叫舒寸浓,今日刚进了猎妖处,随着君禅寂君处长一同来解决两只妖。我应当是没见过你的,此前从未。”

      她轻声说着,不曾相识。

      岑述卿还在看着她,仿佛只要将眼神移开一点儿,面前的人就会残忍地消失在她眼前。

      那眼神看得舒寸浓莫名有些心惊。她被裹在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丝丝缕缕的槐花香里,却莫名觉得自己正在面对的是一头濒死的兽类,对着她露出了那样绝望的、震颤的、走投无路的神色。

      于是舒寸浓又有点迟疑了。也许在她遗失的记忆里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呢?

      她不太确定,她觉得岑述卿不像是来自千年以前的人,但世事是没有绝对的。

      她只好静静地等着岑述卿的下一句质问,也许她能够从对方的话语里找到一点记忆的影子。

      但她又猜错了,岑述卿只是盯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片刻后默不作声地偏过头去,低低地咳了起来。

      舒寸浓感觉到攥着自己腕子的力道松开了些,她尝试挣脱束缚,对方也在感受到她的挣动的一瞬间收紧了束缚,但只是收紧了一下,很快又在越来越激烈的咳嗽声中被迫松开了。

      舒寸浓听得揪心,生怕这人一口气背过去,迟疑着想把手抽出来给她拍拍背,然而没等付诸实践,面前人的咳声就忽然一顿,随后在舒寸浓震惊的眼神中猛地呛出一口血来。

      “......岑处长??!”

      岑述卿大概是觉得她这一声叫得有点刺耳,费力地撩起发沉的眼皮又看了她无限茫然的表情一眼,随后合上了双眼,钳制着舒寸浓的双手失了力道,身子也抽了骨头似的往一侧歪去。

      舒寸浓赶紧伸手接住她,让人歪歪斜斜的靠在自己身上。

      岑述卿很快失了意识,下巴搭在舒寸浓的肩头,凌乱的呼吸深深浅浅地打在她耳侧,听得舒寸浓也感到一阵凌乱。

      什么记忆啊称呼啊,现在好像都成了能暂且被忘记的无关紧要的事。舒寸浓看着怀里从天而降的劫难,一片空白的脑袋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天杀的,特异局的瓷人怎么还碰瓷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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