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我 [暗恋]》厢子

22、22

　　　　微凉的傍晚，树影间雾气浮动。谈话最终搁浅，宋以桉话刚落，猝然间人高马大两道身影我行我素从灌木角拐过来，屈望轩和白浦从后备箱拎了购物袋，把秦翘撺去房间打游戏。

　　“你去吗？”白浦象征性问了下宋以桉，没想真邀请，又怕她真心血来潮，接上自己的话，“你别去了，自己玩儿去吧。”

　　稀罕的。
　　宋以桉还真没兴趣，分道扬镳时给秦翘发了信息：你们结束了告诉我一声，我去找你。

　　房间里。刚玩儿一两把，秦翘就被骂骂咧咧踢出队伍。
　　“服了，你技术也太烂了，本来以为你说自己菜是谦虚，搞半天还有抬高你的成份，宋以桉都比你厉害。”

　　“第一次玩，手生，”秦翘不轻不重扔了手机，搅和了会儿看他俩跳脚也挺好玩儿，没那兴致，索性捞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我什么时候跟你谦虚过。”

　　白浦一想也是。他属于帅而自知多项全能那种，忘了谁说过，谦虚放别人身上是一种美德，放他身上就有点虚伪了。秦翘也没谦虚过，有夸奖受着，吊儿郎当，也不放心里。在他面前白浦时而有种不务正业的感悟，明明他也在虚度时光。

　　“早说你第一次哥们儿都不会找你，”白浦啐他。

　　屈望轩慢慢悠悠手机里抬头看两人一眼，“秦翘他本来就不打游戏，我刚还以为咱俩就过去帮忙充当搬运工，没想到你找他还有这茬。”说罢狐疑问他，“你今儿怎么就答应了？以前说带你玩不是没兴趣？”

　　秦翘没搭腔，随手放了部电视剧。还没熄灭的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和宋以桉的聊天界面。

　　还以为她会一直装作无事发生。
　　但她想谈谈。
　　谈什么？她会摊开告白吗？

　　秦翘指尖碾了下，有点想抽烟。放初高中那个年纪，好不容易遇到有感觉的，或许情绪会翻来滚去，坚定、热烈地作出选择。但现在考虑的太多——对她有多少喜欢、对自己有多少自信…思考的复杂了，他心绪都是沉的、麻木的。

　　不确定。
　　不确定她真告白后，自己会拒绝还是接受。
　　缓慢降临的黑夜都比他更有方向。

　　“我们在一起吧，人生那么短暂，为什么不珍惜现在。”电视骤然传出男主歇斯底里的呐喊。

　　白浦抽空看了眼，“傻叉。什么珍惜现在，之后要收拾的烂摊子多的是。”
　　“还没从你前女友的情伤中走出来？”屈望轩乐了，“我上星期看在长安街她和男的在一起逛街，她有新欢了你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早把她拉黑了，”白浦手上劈里啪啦一顿操作，语气冲着秦翘，“你怎么放这种烂俗电视剧，我奶奶都不喜欢看这样的。”

　　“看着还行，”秦翘拧开桌上的坚果罐，往嘴里扔了块腰果，拍拍手敞着怀朝后靠。

　　许是提到了前女友，白浦打游戏也没劲儿了，结束一局后看了眼手机消息，模样若有所思，“话说这次空窗期挺长的啊。”

　　“我没有过女朋友，”秦翘堂而皇之来了句，视线始终落在电视上，显得语调有些散。

　　这话让客厅另外两人同时抬头。“开玩笑啊你？你没有过女朋友，我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白浦脑袋抵墙俩胳膊枕着，“我又不是没撞见过，机场短发那女的。”
　　“亲戚。”
　　“你学校和你晚上逛操场那个。”
　　“不认识，跑步遇到聊了几句。”
　　“去年夏天待你房间的！这个你没法狡辩了吧。”

　　秦翘从记忆里搜索着，脸上没什么情绪，电视幽煦的光打着他脸上，衬得出些置身事外的冷感。
　　“她？”他说，“和我没关系。”
　　白浦切了声，说你这么否认就没意思了啊，“无情还是你无情。”

　　秦翘下颌微侧瞥他眼，笑了下没再说话。
　　突然觉得，和宋以桉待一起更舒心点。
　　同样是坐着，不需要刻意去多说什么，她的声音更有力量，情绪更加生动，无端让他对现在的生活有点厌烦了。

　　所以，要答应她吗？
　　-

　　事实证明，秦翘想的太多。
　　她口中的谈谈，与其说是交流彼此想法的谈话，不如说是她大彻大悟的演讲。

　　在演讲开始前，她甚至还没忘记确认一件事儿。
　　“那个，在餐厅的时候，你应该听到那个语音了吧？或者说，听清！那个语音了。”

　　秦翘点头，“你说的是把前面老爷子吓一跳那个？听见了，声音挺大。”
　　宋以桉：“……好。”

　　“我想说的是，我确实喜欢你。”宋以桉面色极为坦诚，澄澈的眼睛直视他，没有羞赧、自卑、惭愧，纯粹得像清澈见底的湖，“因为你长得好看，性格也挺好的，”
　　“但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白浦的妹妹看，没那方面的意思，所以我就没告诉你。现在你知道了，大概会有点迷惑、有点负担，所以我想说清楚。”

　　秦翘臂弯卡着抱枕，一言不发听着她说话。落地灯倾洒的光照在他脸色明暗不定，那双眼无声、沉默，宋以桉把这归结为：被表白多了，如同吃家常便饭般没滋没味。

　　“你说。”秦翘声线有冷。

　　宋以桉其实松了口气，一副‘既然你这么爽快那我也继续’的率然，“我知道被不喜欢的人纠缠是什么感觉，说白了就是性骚扰，挺恶心，要是朋友大概就更膈应，我虽然对你有好感，但会保持距离，所以你不用担心。”

　　大彻大悟的演讲结尾，她保证般给予了承诺，“我有个我自己也很欣赏的优点，当我决定放弃的时候，会很快走出来，真的。”

　　秦翘垂眸凝着她，“说完了？”
　　“嗯嗯。”宋以桉点头，“你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秦翘心不在焉想着他还能补充什么，好的坏的全给她说了。回想起方才的纠结，忽地情绪不明笑了声。

　　“你笑什么？”
　　宋以桉一头雾水被秦翘又反问了遍，“能很快走出来？”
　　“能，”吧。宋以桉把不确定压进心底。

　　久久没人说话。黑夜无边，房间里寂到似能听见虫鸣了，秦翘起身关窗。若有似无传来疏淡的声音，“小姑娘都善变。”

　　“？？？”
　　宋以桉有种我都那么努力了还要被说善变的憋屈，不由想他和女朋友谈恋爱的时候也这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吗？
　　那不得把人气死。
　　她木着脸不想搭理他。

　　秦翘关了窗回来，不知从哪提溜了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出来，撂她面前的矮几上，幅度浅浅扬了下巴，“生气了？零食，吃不吃？”

　　“……吃点吧，”宋以桉撕开薯片包装袋，问他，“你有没有认真地谈过一次恋爱？”

　　秦翘重新将自己陷进沙发角懒散靠着，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在学校的时候早恋过没？”

　　宋以桉一直不觉得早恋是种很必要的情感经历，但大概越缺什么越想炫耀什么，这会儿也被激起了几分好胜心找补，“我虽然没有早恋过，但很多人喜欢过我。”

　　“是吗？”秦翘轻笑了声，“很多是多少？”

　　“我没数过。”
　　宋以桉说着说着，开始觉得没什么意思，耷拉着眼皮嘎嘣咬着薯片，“但他们的喜欢不过如此。有个人当着全校的面跟我告白，被逼着转校私信埋怨我，还有个想当明星的，出道前哭着逼我白纸黑字承诺不爆他给我写情书的料……
　　如果他们真的了解我，真想了解我，就会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客厅里只剩下她咔咔嚼薯片的声音，一直保持得整洁的桌面落上少许薯片碎屑。

　　“没办法，我在学校的光环太多了，”宋以桉不偏不倚分析，“当光鲜亮丽的东西退去，如果还有人喜欢，这应该才是最持久的感情。”

　　你想要吗？
　　秦翘感觉到在被无声触动。
　　-

　　宋以桉走后，秦翘接到了通电话，不算是重要的电话。
　　他看着来电显示，眉宇冷淡将手机揣兜里，意兴阑珊注视着窗外又开始扑簌下坠的雨点。天空暗沉。寂凉的傍晚，地灯盏盏亮起，雾气中浮动着晦暗的光。

　　电话自动挂断后，铃声再次响起，像张催命符。

　　接通后，那头传来道压低低沉的女声，一上来便是质问。
　　“怎么不接电话？我给你打了三遍，你故意的？”

　　“才听到，”他表情寡淡至极，站卧室里，斜长的影子映在古典色的墙面上，克制、孤寂，“有事儿？”
　　女人开门见山，语调变得有些尖锐，“你又去找他了？”
　　“消息那么灵？您是派了人在监视我还是他。不至于吧，都过去多久了，您这段噩梦还没过去？”

　　“我是你妈，”鄢舒一字一顿重复，“你应该和我一个战线，而不是去花着我的钱，去接济那个不三不四女人生下的贱种！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和他一直保持着联系？我忍着你，以为你会想通，但你让我很失望！你和你爸一个样，一样的狼心狗肺。那贱种要是个女的，你是不是还想把她养大上了。”

　　秦翘表情麻木。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鄢舒口不择言话语带刺。处在沸点的水，继续加热不会爆炸，只会干涸。

　　“花的不是你的钱，”秦翘随意倚墙边，手机扔床上吞云吐雾，说出来的话有点火上浇油，“您不是说了，我和我爸很像，也遗传了他赚钱的本事。”

　　鄢舒冷笑，“你觉得你翅膀硬了？还是觉得你爸厉害？我当初要不生你不结婚，航星就是我的，还轮的着他在这儿跟我显摆？”

　　“你俩都厉害，”他语气不咸不淡，“比不了谁资产多，现在改比谁包养的多了。”

　　“你以为——”
　　“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也不是好东西，”秦翘自然而然抢了她想说的话。

　　秦翘其实从小都是那种特别有希望的小孩，讲义气、相信人性中善良的那面。她是他妈，只要鄢舒愿意醒悟道歉，他大概能冰释前嫌，做到什么都不计较，但那是之前的想法。以前的他，大概会说，“我联系了医院给他装假肢，如果您还有良心，到时候过来看看吧。”

　　而现在，他对她的耐心、对自己的耐心，早已经耗光了。
　　话不多说挂断电话，刚出客厅外面有人敲门，轻轻缓缓的。

　　开开门，宋以桉在门外难得看着局促。
　　“怎么回来了？”秦翘低眸问她，“什么东西落这儿了？”

　　“不是，”宋以桉表情纠结，“我有个事儿。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有病，但是我觉得自己要不说的话，肯定会后悔。”

　　秦翘目光如月色般温润，和和缓缓照向她，等着后续。
　　“等等，”宋以桉呼出一口气，“我先缓缓，有点小紧张。”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秦翘说。
　　宋以桉不自觉睁大眼，“你知道？”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