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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扒坟 ...

  •   松柏森森,漫山乱冢。杂草胜人高,一队人马穿梭其中,举步维艰。香茅低垂,叶片锋利,稍不留神触及,皮肤上便立即出现血痕。

      “你真没找错地儿?”秦意气喘吁吁瘫坐石块上。

      爬上半座山后,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齐琚自告奋勇要背她,可野草高耸,在他背上更容易被划伤,她只能一边叫苦连天一边缓慢蠕动。

      齐琚跃至半空环顾,稳稳当当落下:“曹开说的就是这座山,不会有错。”

      具体位置他没问出来,但曹开给出的诚意,便是告知他这座山头,有关于明德太子的线索。

      之前他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沃原跟明德有关系的,只有木槿和月季,现在应该称之为长春。

      因此,曹开说的线索,应该是长春墓。

      “走不动的话,我抱你。”齐琚说完便凑上去,手绕过腿弯,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打横抱起。

      好在杂草丛生,构成天然屏障,只余挨得近的几个人看见这一幕。秦意闭眼靠在齐琚肩上,再睁眼时已至山顶。

      山顶比山腰更加荒芜,草木枯黄稀疏,入目尽是疮痍。

      明景眼尖儿,跳上土丘扫视一周,便从一堆斑驳石碑中发现他们要找的序号。

      飞云卫不约而同拔出佩剑,秦意抖一激灵,以为附近有杀手蛰伏。不料,长剑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他们开始用剑刨土。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于此荒山,刨人坟墓。秦意感到后脊发凉,紧紧抱住自己:“如果什么都没找到,那我们功德要倒扣一百万。”

      “倘若找不出线索,我再去把曹开的坟扒了,尸骨抛去喂狗。”齐琚扶着秦意肩膀转个方向,“飞沙迷眼,你别一直盯着看。”

      日中,飞云卫挖出桃木棺材。明景用剑轻轻一撬,上盖挑起,腐臭逸出,蛆虫沿缝隙蜂拥而出。

      齐琚掏出一块手帕围在秦意脸上,若无其事走过去看。明景推开棺盖,白骨曝露光下,除此并无他物。

      没为军妓的女人,但凡身上有点值钱的,早就被洗劫了。她能留下什么呢?不过是一身勉强敝体葛麻布衣,一双破洞的旧鞋。

      “将军,找到一块木牌。”

      齐琚接过一瞥,怔住。秦意不明所以,凑近去看,同样发怔。

      从木槿房中找出月季手书,沿这条线寻到沃原故居,从灶里翻出半块残缺木牌,猜测月季不是月季。然后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东宫名册,认定木槿生母是长春。

      结果……结果,长春墓里找出完整的木牌,上面刻着——月季。

      完美闭环,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秦意嘴角抽搐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齐琚却是半点笑不出来。

      “再找。”

      飞云卫将棺材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秦意眼神一滞,指向衣裳:“抱腹、腰带、鞋子都拿给我。”

      棺木之中,除了遗骸,唯衣裳占据大片面积。而抱腹、腰带、鞋子这三样最为私密,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女子,为数不多能够藏点东西的地方。

      然而,她逐一排查,仍无所获。秦意像泄了气的皮球,苦恼揪着腰带搓磨。

      指甲勾住线头,她未曾察觉,丢出腰带时,红线开裂,露出白芯。她如沙漠见绿洲般飞扑过去,捡起腰带抽出白芯,果然有字!

      晚间,秦意把所见所闻告知程希,程希挥舞筷子,得意扬扬贬斥:“你们这群麻瓜,月季和长春本来就是同一种植物。”

      齐琚回之以同样轻蔑的目光,嗤笑解释:“但月季和长春不是同一个人,名册有记载,月季是浣衣宫女,长春是太子近侍。”

      “我又没说她们是同一个人。”程希翻个白眼,“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一般什么情况下,会用同一种花给两个人取名字。”

      秦意顿时大彻大悟,一拍手指向程希:“你是说……孪生姐妹!”

      程希不吝夸奖:“孺子可教也。”

      说不通。诸如木槿、杜鹃这些名字,是沈瑀给他的侍妾们娶的。那月季和长春,应该都是明德太子取的名字。但齐琚否认这一点,明德太子没有给别人取名的癖好。

      名字是父母赋予孩子的,他认为沿用本名可饮水思源,故当年东宫随侍所用称谓,皆是她们入府时报的名字。

      秦意瞧着腰带上的字——常棣之华,莫如兄弟。兄弟既具,和乐且孺。这和齐琚那块莲花牌上的字一模一样,笔迹确是明德太子无疑。

      而这只能证明棺材里那个人,跟明德太子有一腿,却无法验证,棺材里的白骨,是长春还是月季。

      秦意丧期趴桌,恹恹望着窗外迷雾,好似永远散不开一样。

      破晓,百官肃立。不同于以往吵吵嚷嚷,这一日离奇安静。他们静候上朝,静待暗流涌出水面。

      安王沈琛不安摩挲笏板纹理,总觉得有一双盯着他。他偷偷侧身环视,各位朝臣皆睁大双眼,竭力忍耐困倦,并无暇顾及别人。

      难不成,是他多心了?沈琛收回视线,稍稍挺直腰背,转转眼珠子缓解尴尬。

      这一转可不得了,他避无可避对上沈琮双眼,而沈琮正似笑非笑“望”着他。

      瞎子盯人,尤为古怪,他直觉祸事将近。回想近来事,他除了撞见薛颜和沈琮私会,貌似并没有哪件事能跟沈琮搭上边。

      可那日他只是路过,无心窥人隐私。且他只隔着老远跟薛颜对上一眼,而后便匆匆离开,连沈琮的车夫都不曾留心他。

      沈琛干咳两声,双手缩进袖中,面朝正上恭敬站好。朝后他还得给齐琚筹集粮草,莫为这些有的没的受到影响。

      而这,正是关键所在。因沈琛不遗余力提供后备支持,齐琚北上畅通无阻,风头越来越盛。

      与此同时,关于齐琚便是六皇子的言论一发不可收拾,导致各地方官群起响应。他们想着来日若六皇子荣登大宝,期待他会记得,是谁在困顿之时伸出援手。是以人人都想从中分一杯羹,其中不乏追随沈琮的官吏。

      齐琚声势越高,沈琮按捺不住想出手,首当其冲的便是沈琛。沈琛手里有钱,齐琚手里有兵,这俩人抱团,后果不堪设想。沈琛暗下决心,必须在齐琚回朝之前,折断他的羽翼。

      皇帝佝偻着背登上帝阙,例行眯起眼睛扫过众人头顶,懒懒抬手。

      外边风风雨雨,这金銮殿中,似乎永远风平浪静。而他高踞上位,拨开和平表层,将一滩池水搅得水花横飞。

      他朝齐信点头,齐信刚抬起脚,沈琮抢先一步出列:“儿臣有本要奏。”

      皇帝蹙眉瞧一眼沈琮,不语。重头戏前的开胃小菜,看看倒也无妨。罗公公得了示意,转呈奏表。

      “你想如何?”皇帝把奏表随意搁下,身体前倾问。

      “与民争利,谋财害命,伪造账本……四哥所作所为,天理难容,儿臣请父皇秉公处理。”沈琮重重叩首。

      若非对他为人一清二楚,看着的确像个为民请命的清正君子。

      争权夺利向来只看手段,不论真假。沈琮能把伪证做得如此逼真,看来花了不少心思。

      他已近乎油尽灯枯,许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皇帝心中只有一件大事,除袁家立幼子。

      其他的事能糊弄便糊弄,故他只罚沈琛禁足思过,小惩大诫。这样的处理结果,所有人都不满意,但他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别的事情转移——六皇子。

      朝堂顿时炸开了锅,独立太子和楚王之间,第三方势力冉冉升起。

      沈琮呆滞,他万万没想到,齐琚还在北境,皇帝便迫不及待公布身份。这让他截断沈琛支援以拖延齐琚回京,争取时间谋划布局,成了笑话。

      皇帝这一槌定音,整个虞朝都抖上一抖。沈琮偷鸡不成蚀把米,整场朝会都没说一句话。

      再看太子,他倒是沉得住气,腆着笑脸恭贺皇帝认回骨肉,天花乱坠说一通好话表达他亦喜不自胜。

      哪怕群臣中,隐隐有人窃窃私语,讨论嫡和长的问题。

      越接近危亡关头,越要沉住气。沈珩对既定计划做出调整,虞军一旦跨过乌娜河,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将付之一炬。

      他把自己关进书房,整日拧眉沉思,从晨间待到夜深,不吃不喝。

      他手上的牌不多,袁家、薛家和散落在外的暗桩。最缺的,仍然是兵。袁家没有兵,薛家没有兵,虞朝的兵非齐即秦,他根本没法凑出一支像样的队伍。

      沈珩懊恼不已,若他娶的是秦意或者齐菱,完全不会出现如今这般困境。想到此处,沈珩愈发痛恨齐琚。

      只差一点,他就能娶到秦意,将秦家兵权攥在手心。可偏偏……

      御史中丞害秦太尉下狱,现他与秦家已是水火不容。齐家,齐大将军唯皇帝马首是瞻,而皇帝对他和齐琚的态度显而易见。齐家更不可能指望。

      为今之计,或许该去拜会薛丞相,求他指点迷津。恰薛颜在外扣门:“殿下,母妃卧病好几日,她想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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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扒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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