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丹青》玉之鸢月

6、确认后的心悸

　　距离那日宴会已过一月余。

　　自那日之后，俞柷苒在空闲时常会想起徐晏清吟诗看他的情景，和他脸红向自己许诺的模样。

　　偏偏越是这样想着，唇边的笑意越是压不住。

　　今日也是如此，坐在窗边，托着脸看来往洒扫的宫人出了神。

　　“公主，马车已经在小门候着了。”盈月接过一旁侍女手中的扇子，轻轻给她的公主打扇。

　　俞柷苒起身朝她转了一圈，“盈月你看看，这身好看不好看。”在换衣服时，盈月去操持其他，没能在她身旁，现在一回来就让她看自己今年新裁的夏衣。

　　盈月看着她笑盈盈的公主，有些恍惚。

　　柷苒是她从小跟着的主子，她们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姐妹，自己就像那个怎么也操不完心的姐姐。

　　但，不允许这般说，即使柷苒平常不在意这些，可这些是规矩，不可破的规矩。她只想着对她好一点，让她有一丝可以依靠的慰藉。

　　裙摆翩飞，素净的步摇轻晃，眼前的人儿满眼期许的看着自己，不禁也被她的笑容感染，“好看，我们公主穿什么都好看，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

　　“净会说些好听的。”俞柷苒怎么也压不住脸上灿烂的笑容和内心的雀跃。

　　盈月走进，轻扶有些歪斜的步摇，抚平颈边的褶皱，手法熟练的将玉佩系在她的腰间，笑着看她，“奴不说笑，公主是奴心中最美的女子，一直都是。”

　　俞柷苒被她说得愣神，“姐姐也是。”她悄握住腰间在系绳的手。

　　盈月笑笑，“公主别拿奴开玩笑。”

　　俞柷苒没再说什么，只是敛住神色，握着盈月的手出门去。

　　马车行了不过两炷香就到了热闹的市井。

　　马车停下，俞柷苒径直朝画阁走去。

　　“哟，什么风给您吹来了。”阁主倚靠在一个厢房的门边，摇着手中的折扇。

　　俞柷苒没管他，走到椅子旁倒了杯茶喝，“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来找你是有事。”

　　阁主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随后拿起一个杯子斟茶。

　　“嗯。”

　　阁主疑惑的抬头。

　　“你可知徐晏清如今在哪？”

　　他仍旧困惑的模样。

　　“就是上次我带来的画师。”

　　“啊，你说的是他啊。他拿来的画都尽数卖出，还有两幅入了上月的拍卖。”他顿了一下，“有一说一，他确实一位好画师，像他这样纯粹的画师可不多了。”

　　俞柷苒抿起嘴，见他答的并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她以为他能够明白自己没有问出的问题，起初有些恼，后面听着他夸徐晏清，那点恼意瞬间不知所踪。

　　阁主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他歪歪头“不过你想问的问题我确是无法回答，你知道的，本阁的规矩，只问入阁之物来路，不问卖者来历。”

　　俞柷苒低头看自己手中的茶杯，都是自己有些心急，才会问他这个问题。可不问他，又该问谁呢？

　　还在想这事时，他又开口，“你问这作甚呐？”见他似笑非笑，“难不成他欠了你债？”

　　俞柷苒挑挑眉，拍拍他的肩，出了厢房，“画阁的事少了？还有空来管我？”没等他回答便急匆匆的走到画阁大门处。

　　在他调侃自己的某一瞬，猛的想起那颗硬塞给徐晏清的菩提子。

　　在门口找来找去，终是找到了那个接头的小厮，“阿止，可有人拿着菩提子找过你？”

　　阿止赶快行礼，“回贵人的话，您说的可是徐公子？”

　　“是他。”俞柷苒松口气。

　　“徐公子他卖出画后曾拿过菩提子寻过俞小姐您，但小的也不多知。只知自那以后他便每三日来一次画阁，可他大多时候不进去，只是在门口转悠一圈或者是去那边那个茶摊坐一会儿就走了。”他喏喏抬眼看面前有些急切的女子。

　　“那你可知……”可知什么，他的住处还是其他，但她没有立场去问。

　　阿止见她神色暗淡，“如此算来，今日便是第三日，若是和从前一样，他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来了。”

　　心里如同是河水冲塌了河堤，“当真？”暗暗下去的眼眸微微明亮。

　　“阿止不骗贵人。”阿止笑笑。

　　她信阿止，他是之前在路上捡到的一个小乞丐，后来为他的生存，在画阁这里给他谋了一份工。

　　而她塞给徐晏清的那枚菩提子是自己常年随身的物件，没有别的用处，又恰逢那时没有拿得出手的，就只好将此物给他当作信物。

　　让他去找阿止则是因为，阿止知道俞小姐，却不知她是公主身份，所以只要拿出菩提子说找俞小姐，阿止自然就知晓了。

　　俞柷苒慢悠悠的走到那边的茶摊坐下，点了一壶茶，慢慢的品着。

　　一口一口泯着茶，环顾四周的环境，袅袅白烟从一旁的摊位升起，各种吆喝声不断，有挑起担子做生意的，也有随意支摊行商的。

　　出了宫门，俞柷苒最喜爱的便是这种令人艳羡的烟火气，目光漫无目的在四周游走，忽的，钉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似有所觉也朝这边看来。

　　两人隔着重重摊位，不断流动的人群，准确看向了彼此。

　　俞柷苒在他看向自己的那一刹，心口像是路边稚童手中不停摇晃的拨浪鼓，咚咚响个不停，整个世间只剩自己的心跳呼吸声和他确切的目光。

　　徐晏清逆着光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落到了自己密密麻麻的心跳上。

　　“俞小姐。”徐晏清朝她作揖。

　　俞柷苒起身朝他福身，“徐公子。”她顿了顿，“好巧，竟能在这里遇到。”

　　“确是巧。”还在考虑要不要说这句时，思绪比嘴慢了一拍，“不过，在下来这里，是想看看能不能得运与您相遇。”刚一说完，徐晏清顿时觉得气血翻涌，白皙的肤色一下从颈脖红到了耳尖。

　　俞柷苒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接，也就被他说得一愣，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这，这样啊，徐公子找我所谓何事呢。”

　　对啊，为什么要找她呢。从那一次没有正式告别的宴会开始，时不时的就会想起坐在河道高台上的人，那个画面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越是想忘记，想起的越是多。

　　向他不断询问好奇的模样；介绍他时自喜的神情；再见时的惊喜；答应她后满足欣喜的神色。

　　记忆中的副副画面逐渐与眼前的人重叠，将他拉回了现实。

　　俞柷苒看他红彤的耳朵，和愈张愈闭的嘴，想着是不是自己的问法让他难以回答。

　　在她还想着怎么换个问法时，“在下想着这枚菩提子始终在我这里终是不妥，还是得物归原主。”徐晏清拿着那枚锃亮的菩提子。

　　俞柷苒浅笑，把他的手推回去，“这可是信物，要是把这个还我，你以后怎么寻我？”

　　见他还没有收回的手又道，“我找徐公子也有一事相求。”

　　“若是在下能帮到一定在所不辞。”

　　“公子能否为我描一副画像。”俞柷苒有些急促，“宫里的画师大多板正，画出的人自然也是严正威仪，可我不想要这样的。公子画技妙然，画的景已是栩栩如生，人像许是不在话下。”

　　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俞柷苒有些莫名的紧张，自然语序也很是混乱，甚至一度不知道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清不清楚。

　　她怕他拒绝自己，怕他认为自己是一个轻浮的人。

　　“公子若是不便也不必强求，就当作一句玩笑话罢。”俞柷苒垂头绞着手中紧握的手帕。

　　徐晏清还没有做出反应，眼前的姑娘就絮絮的说了一堆，那一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慌乱终是蔓延到了他的面前。

　　如此鲜活的她不是别人眼中端庄的公主，不似画中神圣般仙子那样让人难以直视。

　　徐晏清抿唇暗笑，“能为小姐描画是在下的荣幸。”他顿了顿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朋友之间不用这般拘谨。直接唤我名字就是。”说完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一丝落寞慢慢缠绕在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