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统Bug里艰难求生》赋青蛛

44、疑云止宗无风之啸

　　“你说谁，晏云疏，你那徒弟？”娄不修满脸不解，环顾四周，冲着谢伏雁低声道：“晏云疏不是被封入繁荒不归世了吗？他如何出现？师兄，莫不是身处妖火，触景生情悲切过度，心生魔障，出现幻觉了？”

　　谢伏雁捏了捏眉心：“若真为幻觉，我倒还庆幸了。”

　　除了谢伏雁，在场无一人发觉有客来访，晏云疏竟能在诸多大能中来去自如，且神不知鬼不觉接近谢伏雁，能不能带走谢伏雁，只需看他愿不愿意，晏云疏方才那段话，都不算作暗示，简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威胁恐吓。

　　娄不修不知内情，因而不曾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也没将谢伏雁所言当真，在他认知中，不可能有人能从繁荒不归世中离开，娄不修用着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调侃：“怎么，听你这意思，心系这么多年的徒弟重归于世，反而还不情愿了？”

　　谢伏雁怅然不已：“那人已经不是我们所熟知的晏云疏了，他此番归来，是要对四派不利。”

　　“嗯嗯……”娄不修状似自言自语道：“过会请明堂主开几服药，看似还有些妄想症状。”

　　“我是说真的，师弟，他回来了。”

　　“行，回来了，那他为何不露面，之前那小子那么黏你，为何不回苍桐山？难不成你想说，妖火是那小子放的？”

　　事到如今，瞒着也无意义，谢伏雁挑没有疑点的部分道：“是他，我敢肯定，方才亲眼所见，他方才趁乱取走了苍骨，晏云疏可能……已归顺于妖界。”

　　妖皇夺苍骨，是在灭苍桐之后的剧情，晏云疏在不归世中承蒙苍兽恩情，答应苍兽回收他的骨头，准确说，是回收苍骨中的残魂，用残魂复活苍兽，所以除苍桐山外其他三派，虽然并未完全覆灭，但是失去了苍骨的秘境轻而易举便分崩离析，失去秘境仰仗，其余三派势力也逐渐凋落。

　　“苍骨？师兄，你果真心生魔障了，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

　　太匪夷所思，娄不修一个字都不信，侧身给其他人传音道：“灵轩真君身体不适，来几个人，护送他回灵轩宫。”

　　谢伏雁内心急迫：“师弟，你不信我？我所言句句属实。”

　　娄不修满脸写着“你没事吧”：“这要我如何信，师兄？一提到晏云疏，你整个人就跟着魔似的，魂不附体啊，从方才起就不大对劲，倘若他真出现于此，玄幽宗加上各宗派这么多人，如何就你一人能看见，而今若他活着，不过同祁小姑娘差不多的年纪，就算是半妖也要经百年修炼，百年修炼也不一定能到达如此境界。那么告诉我，他何来如此神通，能破了繁荒不归世，还要瞒过所有人的耳目？要是繁荒不归世有异动，碧落山早就送信来告知了，这根本便说不通啊？你那徒弟再优秀，他也不可能有通天本领。”

　　当然是苍兽残魂在帮他。

　　可谢伏雁又无从说起这苍兽残魂由来，措辞迂回道：“你还记得牧行大会那次，我同你所说，遗黎自己打破埋骨之地结界，还差点杀死了晏云疏。”

　　娄不修：“记得，但这和如今状况有何联系？”

　　“同晏云疏有关。”谢伏雁沉声道：“有些细节我没同你说过，遗黎是晏云疏所杀，用他的肋骨将其戳目而死，那根肋骨之后被接回，我猜测，埋骨之地的某种力量通过遗黎进入到晏云疏的身体，他才因此在繁荒不归世中逃过一劫。”

　　某种力量其实便指代苍兽残魂，而今晏云疏归世劫走苍骨，说明当时残魂切实入了博古玉，且入博古玉之前，残魂附着在了遗黎身上。

　　还真是我不来山，山自奔我。

　　“而且晏云疏那孩子……不该称作孩子了，他的样貌和声音，即便过这些年，可我不会认错。”谢伏雁信誓旦旦：“娄师弟若不信，等到邬宗主他们离开秘境，可见分晓。”

　　灵轩真君记忆完好，逻辑畅通，不像说笑或臆想，娄不修摩挲着下颌，半信半疑道：“你没开玩笑？”

　　没等谢伏雁回话，娄不修便自问自答道：“罢了，谢师兄的玩笑虽烂，可不至于烂到这种地步。”

　　谢伏雁：“……”

　　两人间谈话气氛还未散去，秘境入口已轰然大开，众人入内不到一个时辰，天炉岩除了谢伏雁，娄不修以及一干灵轩弟子在此停留，另有别派修士于附近稍作歇息，听到动静，纷纷往同一个方向侧目。

　　邬酌泉及明赋诗携带众人而出，可大家面色如常，苍骨被盗的慌张、惊恐、无措一丝一毫皆无，邬酌泉当面掩去秘境，而明赋诗一一与众人道谢：“感谢，感谢，万分感谢，诸位慷慨相助，小女铭记于心，后续工作便不劳烦诸位了。”

　　一听到“铭记于心”，谢伏雁本能心底一颤，很快意识到不对：苍骨被盗，埋骨之地在失去苍骨后，结界便会随时间消散，哪怕非一时片刻，其灵力波动也能被感知，就算其他人没发现，熟悉埋骨地的邬酌泉不应该没有发现，问题究竟出在哪，是晏云疏用了障眼法，还是说，他根本就骗了他？

　　事态没能和他预料那般，没办法剧透晏云疏所为，谢伏雁心中陷入无比恐慌，娄不修竟没第一时间刺他，说哪有什么晏云疏，灵轩真君当真年老眼花，他一言不发，盯着邬酌泉等人，似在沉思。

　　谢伏雁待不住了，邬酌泉已经带着部分玄幽宗弟子收拾火后狼藉，他叫住还在不停道谢的明赋诗。

　　“明堂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赋诗欣然道：“可，真君有什么要问的？”

　　谢伏雁几步将她带到天炉岩石碑旁，开门见山道：“秘境内，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明赋诗：“秘境……哦，妖火惊扰了几只大灵兽，将它们吵醒了，在秘境里好一通闹，不过不必担心，宗主已经解决妥当了。”

　　谢伏雁问：“除了大灵兽，可还有别的？”

　　“别的？”明赋诗满脸疑问道：“小女不太明白，真君可是发现何处有异？”

　　“苍骨。”一旁娄不修发话了，他抱臂，光明正大坐在石碑上，目光灼灼看向明赋诗：“你们的苍骨没丢？”
　　“真君，你们在说什么，苍骨怎么会丢？”明赋诗目光闪烁，似惊讶，随即垂眸将鬓角碎发收在耳后：“埋骨之地一切都好，两位真君不必担心。”

　　娄不修跳下石碑，一步步逼近：“那请堂主再开秘境，让娄某进去检查一番，毕竟进去的人那么多，万一出什么纰漏没有被发现，玄幽宗不就玩完了？”

　　“师弟，住口！”谢伏雁听到他最后一句，赶忙制止，回过头带着歉意道：“抱歉明堂主，娄师弟关心则乱，他无恶意。”

　　明赋诗笑笑：“明白，明白，小女还没来得及感谢二位的鼎力相助，那么小女先告辞了，还有很多事未做，接下来可有的忙，不便奉陪了。”

　　她欠身，转头欲走，可娄不修不依不饶道：“开个秘境，于明堂主来说并非难事吧，为何不愿？”

　　明赋诗为难道：“灵璧真君，不是愿不愿的问题，秘境不是说开就开的，先……先待小女请示宗主。”

　　娄不修上一刻还这不信那不信，这会又咄咄逼人了，跟头犟牛，拉都拉不住，他还意思说谢伏雁心生魔障，娄不修平常状态跟心生魔障无差了。

　　谢伏雁好言相劝，将娄不修一把拽回。

　　邬酌泉却在此时出现，面色无波喊了声：“阿赋。”

　　“宗主在喊我了，灵轩真君，灵璧真君，告辞。”

　　两人匆忙离去。

　　“师弟，你方才不是不信我？这样做，和玄幽宗关系搞僵了该怎么办？”谢伏雁自觉头疼，连晏云疏留在耳畔的话语都变得虚无缥缈：“或许我……真的出现幻觉了，索性无事，先离开吧。”

　　“不，也许不是幻觉，你的猜测没准是对的，师兄。”娄不修满脸写着“笃定”两字：“明堂主的反应有问题，这问题绝对出现在秘境。”

　　“我去会会邬宗主，看看她们在秘境里，到底藏了什么好宝贝？”

　　“去什么去，听我说，师弟，听我说。”

　　娄不修跳脱如游鱼，一个手滑就可能让他溜走，谢伏雁赶紧低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玄幽宗，公然怀疑玄幽宗宗主，无凭无据，怎能叫人信服，而且其中，或许还有晏云疏存在，四派谁不知他与苍桐山的关系？若将这一切放在明面上，恐怕会对我们不利，于苍桐山不利。”

　　娄不修脸上风云万变，颇为不甘道：“那我们要如何？当初在碧落山放火的漆狐不也是钻了玄幽宗的空子，晏云疏不也是她们带来的？讲真，我不觉得玄幽宗无辜。”

　　可原书里的邬酌泉和明赋诗确实是无辜的，谢伏雁不愿多加揣测他人，玄幽宗也切实遭受到不小的损失，他捏了捏眉心：“或许她们有什么苦衷，否则为何要好端端隐瞒事态？也许是你我多想了，而且，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做决定的，先告知掌门，无论如何，你不要轻举妄动，一意孤行，慎重，师弟。”

　　“啧，这次就先听你的。”娄不修翻身上了锦鲤：“若真有人企图对苍桐山不利，不管那人是谁，唯有一战应之。”

　　就算那人是晏云疏。

　　谢伏雁双手握紧，掌背青筋跳动，他道：“我明白，我明白。”

　　最终两人兵分两路，娄不修带弟子回苍桐山，将事情来龙去脉，包括晏云疏一事告知掌门，做进一步打算；而谢伏雁则前往南梦派，南梦派地界与玄幽宗相近，他要亲自确保那里没有异常，而且南花榭和淮予景还在南梦派，谢伏雁正好能接他们回灵轩宫。

　　妖火过后，天就阴了下来，大概很快就要下雨，谢伏雁乘鹿在云中穿行，看不到地面，风在撕扯他的发丝。
　　关于接下来一步怎么做，说实话，谢伏雁完全没有头绪，晏云疏自繁荒出世便开始大杀四方，摧枯拉朽的修真界，在男主出现后才获得喘息机会。

　　微生悯在苍桐山灭后，带着剩余的人，去投奔了南梦派，晏云疏虽然烧了石林，但四大阵法仍在，南梦派负隅顽抗许久，直到南乾锦一家几乎死绝，只剩一个南花榭，晏云疏才夺得苍骨，谢伏雁心想，虽然得天石阵已毁，但古老杀阵不止那一个，不求能像男主那样了结晏云疏，只要能拖延时间，能苟则苟。

　　了结。

　　了结……

　　这个词竟然会与晏云疏扯上关系。

　　什么当个好师尊，简直扯淡，一旦涉及到利益名声，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舍弃了自己的弟子，而如今却要准备了结他。

　　晏云疏不可能会被了结，可谢伏雁心中被无边的羞耻感敲打，因为他就是这样想的，他从未对自己产生过怀疑，可风太吵，风于暗沉拉扯魂灵，他头一回真正鄙视自己，鄙视自己的魂灵。

　　当所思与所想分道扬镳，为达成目的所必行要的手段与立身之本相悖，该如何做出抉择？

　　风吵闹不休，云成烟海，顷刻淹没了他。

　　无处安放，无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