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城》垚夭

11、迷雾林5

　　“别怕别怕”，宋杞一边用手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一边开始寻找掉落在地上的火折子。

　　此时眼前是一片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宋杞也不敢走的太远，生怕有什么危险，于是就蹲下身子绕着茂攸宁周围的地面摸去，直到触摸到一个细长的物体，心想这就是火折子了，然后吹了一口气，火苗亮起来，周围的情况也越来越清晰。

　　茂攸宁没有看错，的确是一个棺材，大红色的棺材摆放在地下室的中央。茂攸宁走向前去看，棺材中躺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这女子面色红润，神态安详，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死去的人。

　　可是茂攸宁推测她应该还是已经过世了，只是尸身保存的比较好而已。原因很简单——谁家活人好好的躺在棺材里面干嘛。

　　茂林一走向前去，想仔细查看一下，正在手将要碰到棺材的那一个瞬间，茂攸宁脱口而出声音洪亮的人一句“别动”，茂林一被吓了一跳，僵立在原地。

　　茂攸宁冲过去将他拉的离棺材远了点儿。开口说道：“她的尸身不腐，应该是用了什么药材，我刚才似乎就闻到一股清冽的橘子香气，再加上棺材是大红色的，这应该是古籍中记载的一种红蛛漆。这种红蛛生活在橘子林中，将它们捕捉之后，在列日下晒上七七四十九天，研磨成粉。收集完粉末之后，再取漆树的汁液，将二者混合，就会有防腐的功效。这种蜘蛛有剧毒，漆树的汁液容易腐蚀皮肤，所以做成这棺材十分不易，生人如果触摸，会皮肤溃烂中毒而死。所以我刚刚叫你不要动。”

　　又围着棺材绕了一圈，茂攸宁感慨到：“这种红蛛行动十分迅速，捉到它们已是十分不易，这棺材上都涂满了，看来这老头真的用心良苦了”

　　茂林一也显得十分愧疚“看来是咱们冤枉老人家了，咱们快走吧，馨音看来也不在这里，咱们快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

　　茂攸宁对着女人拜了拜“抱歉了”她说道，说罢转身要走。

　　这时候宋杞却开口疑惑道：“这个女子的嘴似乎比平常的女子略微凸一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美女也会长龅牙的嘛”茂林一大大咧咧道，

　　“还是再看看吧，攸宁，你是女子，你看看她嘴里面是不是含着什么东西”宋杞温声说道。

　　茂攸宁对着女人说了句“得罪了“说罢，用手捏着女的脸颊，将她的嘴打开了些。

　　“果然有东西”茂攸宁说道。是一个白色圆形光滑如鸡卵一样的石头，正是雾凇石，“太好了找到了”茂攸宁叫道。

　　“住手”一声苍老虬劲的声音传来，正是养猴子的老人家，看来茂攸宁劈下的一掌对他来说力道太轻了，这才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已经醒过来了。他这下子是动了真怒，不再与这群强盗似的小儿争辩。一掌飞出，真气裹挟着掌风正正打在茂攸宁的后背上，茂攸宁没有防备，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前一瞬，茂攸宁想的是“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枉我在武学上自称奇才，也还是太年轻了，无法与这实力雄厚的真气抗衡，不知道他和我师傅黄老头比，谁更厉害一点”。

　　老人掌风霸道狂野，将冲向前去想要保护茂攸宁的茂林一和茂垨殷也刷刷两下掀翻在地，两个人毫无反抗之力，晕倒在地。老人生气极了，眼看下一掌就要劈向宋杞。只听宋杞语气加快地说道一声：“掌下留人，我不会武功，你这一掌下来，我怕是要一命呜呼”语气真切，于是老人的一掌没劈下去，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要说宋杞不害怕那也是假的，如此霸道蛮横的力量，自己实在是难以阻挡，生死一线，只要对世间尚有留恋，就不可能做到不怕。要说宋杞不生气那也是假的，看见茂攸宁昏迷在地，他心中也想替茂攸宁报仇。可也是他心中也有愧疚，是他们闯进了老人的领地，打扰了老人原本平静地生活。且他们虽然多有打扰，老人却并未对他们下死手，可见老人心中仍有善意，不是穷凶极恶之徒。

　　眼下一片狼藉，棺材里躺着一个，地上趴着三个，还有一个宋杞好歹算是站着，可是战战兢兢的。老人看着眼前的景色，这么多年的孤寂和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不由得长叹一声，坐在地上，留下两行清泪。

　　宋杞看他居然流泪了，强忍着害怕走向前去，颤抖着声音关心道：“老人家，你没事儿吧！”

　　老人苦笑了一声，神情悲伤：“为什么，我只有她了，为什么连我这唯一的念想都要夺走！”

　　也不管宋杞有没有再听着，他看着棺材里面女人美丽的脸庞，声音虽然苍老可语气里全是对美好回忆的留恋：

　　“我家境贫寒，好在从小跟师傅练得一身功夫，在县衙当一个捕快，好歹吃喝不愁，这时候我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母亲也生病去世了。我的人生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意义，我开始整日酗酒，我太痛苦了，为什么老天要那么对我，我没有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等到好不容易有能力了，母亲却去世了。

　　“我浑浑噩噩了三个月，直到遇见绾绾，那是一个春天，我在街上边巡逻边喝酒，走路歪歪扭扭的，我听见一声清亮的女生噗嗤一声在笑“哈哈，你是在跳舞吗？洛邑城的人真好笑，边走路边跳舞”，我回头一看，看见一个好美好美的笑容，瞬间再也移不开眼睛。我们就逐渐地这样相知相爱，她对我说：“小捕快，你真好，遇见你呀，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呢，哈哈”她总是在笑，在笑。哪怕后来她突然病重，我遍寻名医倾尽家财也没能治好她，她也总是笑着安慰我，说：“小捕快，我没事儿，我就快好了。”

　　“那些名贵的药材并没有坚持多久，医师说她这是疑难杂症，她还是到了油尽灯枯的那一刻，她仍在努力地挤出笑容说“，小捕快，我要走了，我其实不是生病了，我种的是血热蛊，没想到我爹说的是真的，我只要除了朱雀城，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可我还是想出来看看，遇见你是最好的事情。我走了之后你要在找一个像我一样对你好的女子，你一定要开心，如果有缘分，那就让我们一起来生再见”。”

　　她走的那么狠心，她为什么会认为她走了之后我我就会能再次轻易地爱上别人，我做不到。我这一生真的很可悲，想留住的人，竟然是一个也留不住，我不想听她的好好生活，我要看到她，我要余生都能看见它。我没有让绾绾入土为安，我用尽了所有办法，终于弄成了红蛛漆，找来了雾凇石，这才保持了绾绾的尸身不腐。同行的捕快们都说我疯了，他们强迫我要我把绾绾下葬，他们休想，于是我带着绾绾来到了迷雾林。布置下重重机关，再也没有人可以拆散我跟绾绾，老天再也不能从我的身边夺走她了，我要跟她永远永远地在一起。”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伤害你们吗？”老人把视线从棺材中的女子身上移开，看向宋杞，“绾绾说过的，她说人这一生只能伤害恶人，绝对不能伤害无辜的人，否则余生将会在愧疚和自责中度过，每每想起良心就会隐隐作痛，这种感觉真的比死了还要难受。他们几个有武功傍身，只是晕过去了，你放心”

　　听完了老人的故事，宋杞心中也满是同情，本该顺遂幸福的一生却落得这个下场，任谁都心中不忍。他尝试去安慰老人，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如此具象化的苦难，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又想到自己，那个家里，亲娘早逝，亲爹当自己不存在，后娘盼着自己死，只有一个弟弟，心中好歹有自己。唉，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是可怜的。

　　他于是离老人更近了一些，静静地陪在老人身边，用关切地眼光看着他，跟着老人一起静默的坐着。就让陪伴冲刷一点痛苦吧，他心想。

　　良久之后，老人终于从过去的思绪中抽离出来，问宋杞道：“喂，小子，看你还算有礼貌，比那个说话赌人胸口的那个混小子强”

　　宋杞知道他说的是林一，心中笑了一下，茂林一的确是有这种本事。

　　“你们找雾凇石做什么？也是有死去的亲人想要保持尸身不腐吗？”老人问。

　　宋杞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需要拿雾凇石去救人，只有一颗还不太够，还需要别的几颗石头。”宋杞指了指地上的三个人，听您刚刚提到您夫人是朱雀城的人，他们三个也是呢。听您说您夫人中了血热蛊，我似乎也听他们提起过，但是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还是等他们醒过来您亲自问他们吧”

　　“怎么？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老人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疑惑道。

　　宋杞手摆的拨浪鼓似的“我们是一伙的，不过也可以说不是一伙的，我是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来帮忙的，他们的事情，我不好问太多。”

　　“原来是这样，你倒也是个热心肠的知恩图报的，罢了，他们应该也快醒了，等他们醒过来，再仔细问问吧”老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