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化新初》栉节

4、红玉

　　太阳从天际缓缓落下，在光暗的交界处形成了一抹夺人心魄的霞色，与宁国的景致不同，这里没有郁郁葱葱的树木掩盖，在大漠的地貌下显得格外壮观。
　　可温暮看不清晰，她的眼前充斥着鲜艳的红色，这种颜色刺激着她的大脑，让她因失血过多的头脑昏昏沉沉，明艳奢华的红衣衬得后脖的疤痕格外诡异。
　　远远看去，少女朝向霞光倒着，犹如临死的夸父仍妄想追逐太阳。
　　天边一点点暗淡下去，少女眼中的光彩也慢慢消散，黑暗终是取代了红色的塞外风景。孤独与恐惧在那一刻格外强烈，让床上的女孩惊恐的睁开眼睛。
　　没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没有震天撼地的爆炸声，只隐约能听到不远处谈话的声音
　　“凉拌黄瓜……”
　　温暮慢慢重复着听到的声音。
　　听到床上传来声音，青竹对门外的人快语几句关上房门。
　　“姑娘，要喝水吗？“
　　陌生的声音让混沌的脑子慢慢清晰，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位穿着青绿色衣衫的男子。
　　下意识握住身侧的剑柄，温暮警惕的看着他。
　　昨日的意识慢慢涌现出来，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心接过茶杯，温暮轻轻道谢：
　　“谢谢。”
　　水的温度刚刚好，可以一杯下肚，但温暮喜欢慢慢喝，借着喝水的间隙顺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她是在床上坐的，前面有一道屏风，只隐约可以看见青竹在桌旁走动，旁边好像是一把琴，布局没多少特别的，倒是屋子里
　　很暖和。
　　冬日的炭火是很珍贵的，能把屋子烧的这么暖和，想来这个人应该很有钱。
　　喝完水，温暮也从床上坐起来，从屏风后出来就看见青竹正在往桌上摆放吃食。
　　“凉拌黄瓜”
　　青竹看见温暮出来，从一旁拿出筷子给她递过去：“姑娘好眼力，只是些小菜，白粥，姑娘若不嫌弃尝尝吧。”
　　温暮接过筷子，也没有客气，从山上出来后她整个人就是吃嘛嘛香。
　　果然是好吃的，温暮炫了两个馒头一碗粥，抬眼见青竹还在一边站着，想到自己是白吃白喝不好意思的问道：
　　“青竹公子不吃吗？”
　　没想到会问自己，青竹摇头：“姑娘吃吧，我不饿。”
　　吃饱喝足了，就要干正事了。
　　等青竹招呼人撤下吃食，就看见那姑娘眼巴巴等他过去。
　　“青竹公子，你们老鸨在那啊？”
　　这个问题平时他是不知道的，可今日……
　　青竹微微一笑：“回姑娘，在门口。”
　　在门口待了一天。
　　青竹推开房门示意温暮看，温暮看去，红楼楼门大开，门口坐着一男子用扇子盖住脸，看不清面容，却能听见轻微的打鼾声。
　　不会吧……
　　“他…他他在门口睡着了？”
　　“是啊。姑娘不知，自你走后，老鸨先是站了两个时辰，然后又坐了半个时辰，之后就是现在的样子了。姑娘找老鸨有事？”
　　“是有些事”眼见青竹打算下去叫老鸨，温暮急忙打断：“不过不用麻烦了，我去吧。”
　　不归山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等到老鸨睁开眼时，疲惫感被腰间的酸涩感所取代，缓了一下后他才慢慢站起身。
　　不太嘈杂的楼中，灯火未亮，只有天边暖洋洋的霞光从窗户照了进来，他有些愣神的看着门口。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又瘫倒了椅子上。
　　没有来……还是没有来……
　　他要被放鸽子了。
　　这就是有封号的大人物吗，昼伏夜出的鸽子侠客吗？
　　不满的扇扇风，老鸨又焉了下来。
　　温暮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幅画面，把剑鞘在老鸨面前晃了晃，老鸨的视线慢慢凝聚在摇晃的青绿色珠子上。
　　顺着珠子落在了温暮身上。
　　老鸨慢慢意识到了什么。
　　青绿色镶红的珠子是不归山的象征，只是之前从未有人来，他自然以为这种证明身份的东西应该隐藏起来，也认为大人物应该是充满阅历的人。
　　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会是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啊！
　　会有谁把这种特别的物品作为剑穗，光明正大的展示出来？
　　温暮对他的头脑风暴一无所知，在她看来老鸨破红楼规矩的双标行为就已经表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所以温暮极其自然的说到:
　　“我叫温暮，是不……呜呜。”
　　一看这姑奶奶打算在这人流嘈杂的地方把老底交出来，老鸨急忙捂住她的嘴。
　　“刚没看清这小丫头，这不是我兄弟的娘子的远房表妹吗？哎呀怎么一个人来都没告诉表兄我啊，这一路上不容易吧，来来来咱兄妹两好好聊聊。”
　　也不管这关系有多复杂，将呆愣的小姑娘带到一处房间。
　　确定好周围确定没有人监听，老鸨这才松了一口气。
　　背对着温暮老鸨努力勾勒出一个谄媚的微笑，转身笑道：“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呢？想吃点什么东西吗？大人饿吗？大人来怎么不说一声呢？”
　　温暮被这热情着实惊到了，还是按着问题一个个回道：“辰时来的，刚吃过饭了不饿，应该有消息来的。你不是早见过我吗？”
　　怎么搞得好像刚才知道似的。
　　老鸨没想到这姑娘真这么耿直，不好说完全没认出她，只好僵硬的转移话题：“说起来还不知道大人怎么称呼？我叫红玉，大人呢？”
　　红玉？
　　温暮看着一袭红衣的红玉了然回应：“我是巳，你可以叫我温暮。”
　　“没想到大人年纪轻轻，已经有封号了啊，真是年少有为。少年英才说的就是大人您啊，在见到您之前我……”
　　这人说起奉承的话简直都不带停的，眼看事情一直回不到正轨上，温暮赶紧打断：“谢谢，谢谢红玉公子，我知道了。”
　　“只是我这次下山，是接到了一个任务，主上说详情让我来清水城红楼了解。”
　　温暮看着红玉认真道：“红玉公子可否详细说说？”
　　“这事好说。”红玉给温暮添了一杯茶，思索怎样才好说一些：“也不是什么特别复杂的事，大人来清水城时有没有听说女子失踪案？”
　　温暮手一抖，茶水溢出些许，她震惊的说：“难道……”
　　红玉确定点头。
　　就听见那小姑娘说:“是我们干的？！”
　　“不行不行“温暮接连摇头：“我这不行，我不做违法的事，要不我还是回山上吧，我这是下来当主角，不是反派的啊。”
　　主角，反派，这姑娘怕不是以为自己在演话本子。
　　心里这么想，面上红玉还是认真的解释：“不是，我们不是反派。”
　　呸，怎么被绕进去了。
　　“我是说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是一个很乐观积极的组织，大人不要多想，大人这次的任务是解决这个案子还清水城一个平静。”
　　“这样啊，那我这段时间住在哪里？”
　　“大人放心，这段时间您的职业、身份、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
　　与红玉了解了很多事情，等结束时楼里灯火早已亮起，随之是歌舞乐声，不同于早上的红楼，此时才是真正的红楼。
　　“大人”温暮正准备去找自己的房屋就听见身后红玉的声音，寻声看去：红玉站在身后不远，目光是不同以往的幽深阴翳。
　　他说：“小心沈扶光。”
　　“沈扶光是谁？”
　　红玉轻轻摇头：“一个县衙的走狗罢了。”
　　“他们这些朝廷正规官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民间组织的，大人要是遇见了，记得离远些便是。”
　　“知道了，红玉公子也是，下次别在门口睡觉了，容易着凉。”
　　红玉想回句好，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着凉了当真打出几个喷嚏。
　　抬头再看去，门口早就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