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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河东流 ...

  •   月上中天,凌筠翻来覆去也没睡着。

      不是认床,实在是吃得太饱,又都是荤腥,凌筠平日里饮食向来以清淡为主,凌阿爹又主养生之道,不宜吃满,需留个角才是。

      可今日池婶子同池叔叔一起,像是要把他一顿喂起来,不住夹菜,凌筠难得放纵,一不留神便吃撑了。

      叹了口气,凌筠坐起身。

      推开窗,夜风习习,凌筠紧了紧衣裳,夜空中繁星闪烁,银盘般的满月挂在上空,月色如薄纱倾泻,柔和的将小院笼罩。

      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外面留宿,凌筠轻抿唇角。

      忽然,有一道人影闪过,凌筠被吓一跳,那人贴着墙角朝着灶房那边走去,凌筠没认出是谁,但是看身形绝不是池婶子。

      好在没一会儿,凌筠就知道了。

      池鼎叼着个鸡腿从灶房出来,或许是有所感应,他一抬头,就同对角的凌筠一错不错的对上了。

      凌筠不知说什么,眨了眨眼。

      说起来,今晚让凌筠吃太饱的不仅是池婶子手艺好,另一个便是池家人的饭量,实在让他心惊。

      也不知是不是干农活的都要能吃些,今夜除了满桌的好菜,池婶子还煮了一大锅汤面,面擀得十分劲道,一人面前能有一大海碗。

      依凌筠的食量,半碗怎么都够了,可他亲眼看着池家四个汉子,每人至少吃了三碗,尤其池鼎,好像最后还没吃饱。

      可现下,难道人又饿了?

      但是睡前吃的太饱也不好,凌筠想了想轻声开口让池鼎等一会儿,他转身进屋从箧笥里掏出一包梅子干,这是他平日里自己学着做的。

      “三哥,”凌筠压低声音:“你吃这个。”

      这称呼他是有些不太习惯的,但是日后总要有个喊的,凌筠想着多喊几次应当就熟悉了。

      池鼎看了凌筠两秒才从他手中接过东西。

      “早些睡。”

      凌筠看着池鼎进屋,又静坐了会儿才将窗子关上。

      另一边,池立盘坐在床上看着池鼎进屋,接过鸡腿时还嘟嚷了一句:“你不是不饿么,怎么还咬了一口?”

      “吃你的罢。”若不是两人一个屋子,被池立磨得不行,池鼎才懒得去灶房。

      池立也只是好奇问一句,少一口就少一口罢,左右就是只剩半个给他他也是要乐呵呵吃掉的。

      吃完了鸡腿,池立肚子里的那一角总算填上了,这回才心满意足的抱着被子睡去了。

      池鼎将怀中的油纸包掏出来,他床边有个木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他平日里的东西,油纸包在黑夜里被投进木箱子里。

      ——

      凌筠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了。

      见凌筠急匆匆的出来,在院子里浇菜的池婶子笑道:“什么值得你这样急?”

      凌筠有些不好意思,平日里在家便算了,凌家夫夫纵着他睡,可到了人家家里,大家都起了,就他睡着总是不好。

      “昨日舟车劳顿,合该多睡一会儿。”池婶子笑:“既起了,先去洗漱,早食在锅里,想是有些冷了,婶子去热热。”

      凌筠点点头,去屋里拿了木盆打水,用杨柳枝蘸着牙粉将牙仔细刷了,这牙粉里含有旱莲草细辛防风等药材,合在一起磨成粉末状,不仅能白牙净齿,还能固牙消肿。

      洗漱过后,凌筠身上有一点药草清香味,池婶子嗅了嗅,觉着颇为好闻。

      见池婶子喜欢这样的味道,凌筠去屋里将早准备好的药囊拿出来,水红色上用金边勾了云纹的那个是凌筠给池婶子挑的,里面放了些安神的药材,闻着清香淡雅。

      “好精细的活。”池婶子接过之后爱不释手的摩挲着上面的云纹:“难为你有心了,这样一个,有钱还难寻呢。”

      凌筠将剩下几个暗色的一并给池婶子:“还请婶婶将这些转交给叔叔和三个哥哥。”

      池婶子原本想着让筠哥儿亲自给的,但想着毕竟筠哥儿是小哥儿,难免害羞,便笑着将药囊收下。

      凌筠喝着清粥,池婶子便在旁将剩下几个药囊都细细看了一遍,别看都是暗色,可上面的花纹各有不同,其中一个银竹子最为精巧,池婶子笑:“要是都抢这个可怎么好呢?”

      “汉子也注重这些么。”在凌筠印象里,他的几个堂表弟,只要有都是不挑的。

      池婶子道:“别的不知道,有一个最挑了。”

      凌筠见池婶子笑而不语,莫名的想到了某个偷鸡腿的少年。

      吃过早食,池婶子要去河边洗衣裳,凌筠昨日细看时,带来的衣裳大半也都沾了灰,倒是能一路了。

      “好好的衣裳,怎么沾得灰,可是三小子每个轻重,将箧笥打翻了?”池婶子疑惑。

      凌筠连忙道:“不关三哥得事。”

      将昨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池婶子听了叹了口气:“难怪了,我的儿,受委屈了,只是这事说来话长。”

      那凤阿婆是村里的最为年长的老人了,只是年轻时候遇人不淑,被人骗了身子,而后又被家里赶出来流落到平安村。

      原本凭着一门卖豆腐的手艺是能养活娘俩的,谁知她儿十八那年边疆战乱,被强征了去,凤阿婆成日里以泪洗面,天天站在村口,就盼着她儿能回来。

      “这一等便是几十年,石头的棱角都被磨平了,可这人哪里还回得来。”池婶子摇头:“都说凤阿婆得了失心疯,也是个可怜人。”

      凌筠不知道这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沉重的故事,他心里有些闷闷的,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不过,只那块石头别人碰不得,其他时候凤阿婆也不会无理取闹。”池婶子端起木盆,将皂荚拿上:“走,我带你去看一看咱们村的平安河。”

      凌筠端着木盆跟着池婶子出门,想是这会儿大伙都在地里或是家中,路上没几个人,偶尔搭句话也是匆匆的。

      “瞧这路边的野菜,长得真不错,筠哥儿爱吃野菜馍馍么,等过几日咱们摘了做些。”

      “爱的,”凌筠顺着池婶子说的往路边看去,也不知池婶子说的是哪种,但是一株圆叶黄花的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铜钱草。”

      “什么铜钱草?”池婶子询问。

      “婶子你看,那株开黄花的,它的叶子圆圆的像不像一枚枚铜钱,”凌筠笑着指了指,池婶子看去,笑了:“原是路边黄啊,的确像呢,是了,如今正是路边黄花开的时节。”

      “若是喉痛心烦,这路边黄倒是有奇效。”

      听池婶子这样说,凌筠免不了又添了一句:“配上竹叶清热,加上丹参还能解胸闷。”

      池婶子一听,夸赞道:“看来这些年你阿爹没少教你,也好也好,这也算是后继有人了,等以后咱们也是小筠大夫了。”

      “只是略懂一些。”凌筠说完就将话引到别的地方去,说起时令里的春菜,又说想上山亲自去寻采,池婶子对这些可就如数家珍了。

      两人说着说着,便到了地方。

      宽阔的一条长河将路截断,算不得十分清澈,但是迎面而来的清凉气息让人觉着舒爽,长河虽宽,但看着应当并不深,水流也不算湍急,河边有好几个妇人哥么正在洗衣裳。

      阵阵捣衣声很是有力,白沫顺着河流飘走,河面上冒起了白色水花,被大石头拦住的那一截尤为明显。

      “池婶子过来了,咦,这小哥儿是谁家的?”正在说笑的妇人哥么们瞥见池婶子过来,笑着招呼。

      “我带过来的自然就是我家的。”池婶子笑着将凌筠拉到身前:“你瞧瞧,像不像我?”

      最先开口的那个婶子道:“我看不像,你也不看看,你这身板可生得出这么个清秀的哥儿么,”

      池婶子也不生气:“是了,我没福气,只得三个儿子,都是膀大腰圆的,若是真赐我个哥儿,还不得放手心上供起来。”

      那妇人一听,笑骂:“身在福中不知福,这话也就你说得出来了。”

      整个村子里,谁不是指望着能生个大胖小子,像这样能有三个的,不仅自己被夫家供着,说出去也极有面。

      池家在村里可是顶顶有福气的。

      凌筠听着她们的话,知道两人定是相熟的也没多嘴。

      池婶子同那妇人说了几句,带着凌筠到一旁:“你瞧瞧这河,靠着它,才养育了咱们平安村世世代代的村民,再告诉你一件奇事,”

      凌筠闻言,面色认真的准备听池婶子说,池婶子见状,原本只是随口一说的也免不了郑重起来:“无人知道这平安河的源头在哪儿。”

      “河水涛涛,源源不断,”池婶子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河:“有人说它从天上来。”

      “那岂不是天河了,”凌筠蹲下身:“又或像书里说的,从仙山里流出来的。”

      “谁知道呢,”池婶子笑笑:“不过受着长河的庇佑,在别个地儿因着雨水闹饥荒的时候,咱们这条河可是从未断绝。”

      凌筠垂眸,怪不得是平安河呢,可不是保了世代村民的安康么。

      “再过些日子咱们就该祭河神了。”池婶子搓着衣裳:“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凌筠捣着衣裳,听池婶子絮絮叨叨的说起祭河神的趣事。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洗衣,不知不觉,两大盆衣裳一会儿就洗好了,到了晌午,家家都冒起了炊烟,池婶子也拉着凌筠急急忙忙的往家赶。

      “好哥儿,今日想吃什么,等婶子做了咱们一块儿去地里给你池叔叔他们送饭,也叫你看看婶子家的地。”池婶子一进家门将衣裳往墙角一放就匆匆忙忙的进灶房。

      凌筠见状,将两盆衣裳搬到一起一块儿晒,同灶房里的池婶子说话:“我都行婶子,”

      “娘,”池鼎提着空了的竹筒进门,刚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就同正在晒衣裳的凌筠对上了。

      凌筠从长长的垂下来的衣裳后探出脑袋,看了看池鼎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竹筒,大概猜到他想干什么:“三哥,婶子正在做饭,你要装水是么,我帮你。”

      池鼎还没说什么,凌筠上前将竹筒接过去灶房里装水。

      正好早上烧过的水还有小半,这样吃了好些,池婶子见凌筠进来问了句怎么了,凌筠如实道:“三哥回来装水。”

      “你让他自己装就行了,仔细日后他念着你好说话成日里使嘴。”池婶子对自家老三可是了解的很。

      “不是什么大事。”凌筠笑笑,想着他们干活累,往水里加了甜草根,他嘴里干苦,时常随身带着这些。

      只是等凌筠拿着水桶出去的时候却不见池鼎的身影,不仅如此,先前晾了一半的衣裳此刻也全都晾好了。

      凌筠抬头看着一排排衣裳,想是晾的人没有耐心亦或是有些急,两件叠一起的,衣裳皱皱巴巴的都有,凌筠上前耐心将一件件仔细拉扯好。

      等凌筠提着竹筒进去,池婶子疑惑:“咋了?”

      “三哥怕是忘了。”凌筠也不知道,只能如此道。

      池婶子却竖起眉头:“这臭小子越发懒了,想是皮子又痒了。”

      装上饭,池婶子同凌筠一道出门,只剩满院的衣裳随风飘摇,其中一条白色小裤本是被有心人藏在角落的,也被凌筠翻出来,仔仔细细的扯平了,在阳光下,白的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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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河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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