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枝》踏桑

1、盛枝

　　风吹的凛冽，班上的同学都自觉地多穿了一件衣服，午读前班级喧嚣，都讨论着转班的那位天才。校长敲敲门，示意同学们安静，一位少年走了进来，发型随意，穿着七中的冬天外套，七中的外套很好看，像是一件蓝色的冲锋衣加了校徽。他的声音清冷：“我是简盛。”
　　当这位少年坐到我旁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故事开始了。

　　“你好，我叫许枝栖，拣尽寒枝不肯栖的枝栖。”
　　“你好。”

　　做同桌的那段时间，我想他应该是个悲剧主义者。

　　“简盛，我想写小说，你觉得he还是be好？”
　　“be。”
　　“简盛，我昨天听见隔壁班有对小情侣谈恋爱了，你要不要听八卦？”
　　“迟早要分。”

　　他是天才，但似乎对于情感抱有悲剧。

　　我不喜欢悲剧。

　　但我好像喜欢他。

　　看他帮我解题，看他灌满风的校服，看他在操场上的肆意身姿，看他每次在演讲后和我说：“哥厉不厉害？”

　　我曾问他：“你以前有没有谈过？”
　　“没，反正会分。”

　　在我终于上了年级榜，他兑现诺言，问：“想要什么？”

　　他在我前面走着，我记得那天是晚自习下课，他走到路灯下，回头看我，笑得肆意张扬。
　　“简盛。”我叫住他。
　　“嗯？”他语调上扬。
　　我极其认真地说：“简盛，我们来谈一场永不be的恋爱吧。”

　　他向我走来，逆着光，弯下腰，把他的围巾给我带上，轻声说：“许枝栖，我可能没有那么好，所以如果你觉得我不好，可以随时停止对我的喜欢。”
　　“所以呢？”
　　他向我伸出手，说：“一起回家吧，女朋友。”

　　后来的日子，我仍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几乎不会吵架。他辅导我学习，我努力上进，想和他上同一所大学。
　　我问他：“你能不能试试给我写一封情书？”
　　“我想想哈。”
　　到放学，我的物理练习册夹了一张纸。
　　“许枝栖同学，和我在一起吧，带你上暮理大学的那种。”

　　毕业那天，我和他走到运动场旁的那条小径，树叶没能遮挡阳光。他突然说：“你闭上眼睛，我要送你个礼物。”

　　我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他向我走近，周围是他好闻的凛冽气味，唇上覆上凉凉的东西，那只是一瞬，如蜻蜓点水，我睁开眼睛，他用手遮住大半张脸，耳根红的滴血。
　　“你是亲了我吗？”
　　“你......”他没回答，牵着我的手向前走。我看他的侧脸，他的皮肤白皙，有一点红晕就很明显，别提现在了。

　　我拉住他，他回头看我：“怎么了？”
　　“你凑近一点。”
　　他低头看我，我踮脚，亲上他的侧脸：“给你的礼物。”
　　他埋在我肩膀，说：“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轻笑，他又说：“我受不了的。”

　　开学那天，我和他一起去，临行前，妈妈和我说：“你和，那个简盛在大学好好的啊，上了大学相当于跨了半个社会，不要吵架啊。”
　　“不会的啦。”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简盛，他笑着说：“我不会和你吵架的，你那么可爱。”
　　但我们还是吵架了，原因是我们的排课完全不一样。他常常忙到深夜搞研究，我看他这样，也找事自己做，慢慢的，我发现和他的聊天越来越少，我打电话，他不接，我发消息，他不回。

　　舍友和我说可能他喜欢上别人了，说上次看见他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
　　他不喜欢我了吗，他累了吗？
　　我开始内耗，心不在焉地生活。

　　一个月后，简盛打来电话：“栖栖，你最近是不是没上课？”
　　“简盛。”我有气无力地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怎么了？你能下来吗，我现在在你宿舍楼前。”
　　“简盛。”
　　“怎么了？”
　　“你喜欢我吗。”
　　“当然，你下来，我给你带了礼物。”

　　我下了楼，那时是秋季，我只穿了一条裙子，他将外套搭在我肩上说：“我给你带了蛋糕，等下去游乐场玩好吗，然后去你说了好久的那条美食街。”
　　“我不想去。”
　　“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问：“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他低头想了会，说：“我不会。”
　　我转身想走，他拉住我：“但我会记得我要永远喜欢你，直到我忘记，你不用怕。”
　　他说：“我记性很好的。”随后他拍拍我的头，温柔地说：“上去换件防风的，晚上风会比白天大。”

　　我听了他的话，换了件衣服。
　　他带我去了游乐场，去了美食街，到了要回去的时候，我问他：“上次和你一起走的那个女生是谁。”
　　“什么？”
　　“就，和你，一起走校道的那个，挨那么近！”最后一句虽然是我自己加上去的，但我依旧很生气。
　　“我想想，额，你看到的应该是我的室友吧，我除了你之外没和其他女生走过啊。”
　　“你室友留长发。”
　　“嗯哼，他学艺术的嘛。”他突然笑了起来，“栖栖，你不会因为这个吃醋吧？”
　　“什么啊，我随口一问，你...”我没反应过来，他亲吻我，不像毕业那个，这次时间更长，我手都不知道放哪。

　　我听见他笑了一声，间隙，他说：“张嘴，抱我。”
　　我脑子有点晕，按他说的做，最后我都感觉缺氧。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说：“只亲过你。”
　　我害羞，把头埋进他怀里。

　　后来我都觉得，我和他不吵架，不是因为我们感情好，是他脾气好，以及，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他总是“栖栖”地叫我，尾调上扬。他从不迟到，如果我迟到了，他就会说：“没有，我去买了花，时间刚刚好。”
　　每次我说无聊的时候，他总是去找一些事，像什么情侣间的99件小事，什么每年找一个地方旅行。有一次我问他：”你为什么一定要找这些呢？”
　　“和你一起，我会觉得这些事情超有意思的。”
　　他说的没错，无论多么俗套的情节，只要是他，我总会心动无数次。

　　二十四岁生日那天，我从他朋友口中知道他要求婚，我打扮的很漂亮。
　　那天的东西都是他一手准备，酒都选了低度数，包下了一个最大的包间，请了很多人，但都是玩的好的。
　　吃完饭吹了生日蜡烛后四周一片黑暗，突然暖光照起，他从众人之中走出，单膝下跪，诚恳而激动：“许枝栖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这一刻，我竟掉下了眼泪，颤抖地说我愿意，看他为我戴上戒指，那是DR的。

　　我和他抱在一起，周围的朋友起哄亲一个，他亲了我。
　　他喝了酒，酒香在口腔中蔓延，我感受到他的泪滴到我的手上。

　　我和他毕业租了套房子，那天晚上洗完澡，他说：“我的生日愿望就是求婚成功，今天实现了。”
　　我说：“我的生日愿望是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会的。”他说，“还有是，我见过你妈妈了，她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从床上弹起来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暮理硕士，未来会从事科研，我家只有我爷爷，而且我只谈过你一个，在这有一套房。”
　　“你什么时候有的一套房？”
　　“去年买的，奖学金加上大学时候的科研奖金，差不多了，我平时也会自己兼职，那时候暮理为了招我都拿了几十万了。”

　　我扑上去抱住他：“宝宝，你太棒啦！”
　　他饶有兴趣地问：“有奖励吗？”
　　我亲上他，一开始是我占上风，但他开始掌握主权，将我压在床上。情到深处，总要发生什么，我有点害怕，但他突然翻身躺在床上，说：“我明天带你去看我爷爷，你以前去过一次的，这次告诉他我们要结婚了。”
　　“好。”

　　我和他是领了结婚证后办的婚礼，他们家的习俗是四点就要起来，一直到下午一点，主持人是他的朋友，全程气氛都很活跃，爷爷七十岁了也在主持人的带领下一起跳了舞，每个人都很开心。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那会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等到的休息时间，穿了一天高跟鞋的我是被朋友扶着离场，但走了没两步，他过来将我抱起，周围人都在起哄，我问他：“我今天是不是最美的一天。”
　　到了房间，他回答：“你每天都是最美的，不过在这之前，你让我惊艳的是我当时刚转学的时候。”

　　他把我的高跟鞋脱下，给我揉着脚，说：“我介绍自己的时候，你在画画，你扎了个丸子头，几缕头发被风吹起，然后你看我了。”
　　“那么早你就喜欢我了？那你为什么还说什么‘迟早要分’？”
　　“因为我觉得他们都是玩玩。”他抬头看我：“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捏了捏他的脸，说：“所以你现在要说什么？”
　　他抬手撑着两边的椅手：“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的工作是插画师，时间相对比较自由，而他考完博就和他的教授各地学习，我有时会看到一篇论文具有影响性，看署名是他的。

　　那天，他说他要去其他国家，比较远，可能一周才回来。
　　出门我开玩笑地说：“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和别人跑啦。”
　　他轻敲了我的脑门说：“才结婚几年，你就想别的男人了，回来好好教训你。”
　　“那我就等你回来咯。”

　　我当时想，等他回来我就告诉他一个惊喜。
　　他去了一周，每天都给我打语音，他回来后，我告诉他那个好消息。
　　“我怀孕啦，你要当爸爸啦！”
　　他抱住我，但又怕弄得我不舒服，动作很轻，我问他：“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觉得都可以。”
　　“必须选一个。”
　　“我真的觉得都可以，男孩女孩都是我们的孩子。”
　　“那取什么名字呢？”
　　他那天翻了一晚上的字典，把四书五经都翻出来了，。准备要睡觉了，他写下两个名字，说：“男孩叫简临知，女孩叫简临枝。”

　　后来十个月，他细心照顾。生下来的是男孩，就叫简临知。
　　等到简临知成年，我和他去各地旅游。

　　到西湖边，我和他在长椅上坐着看日落，我问他：“你觉得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我先吧，如果是你先的话，我也不想一个人活着。”

　　我想靠在他肩上，但却发现身边没有人，我站起身，四周景色变换，我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

　　我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简盛，但没有人回应，这时，门口冲出来一个人，我仔细辨认：“临知？”
　　“是我，妈，你坐着吧噢。”
　　“你爸呢？”
　　“妈，爸在我没出生就死了。”

　　...
　　......
　　怎么可能
　　...
　　......
　　我想起来了
　　简盛去的那趟飞机失事了。
　　他死在了那天。

　　我听到这个消息是麻木的，不可能，为什么呢？明明那么多次都安全到家了。

　　因为我在怀孕，我连悲伤都不行，会影响孩子。

　　每个晚上我都睡不着，我憔悴的打不了水，后来是妈妈来照顾的我。期间总是有快递，我才发现他早就知道了我怀孕，什么东西都提前买好了。

　　名字是结婚一年后取的。

　　他的葬礼我都不敢去，我怕我情绪失控。他的遗产全部归到我的名下，一套房和四十万。

　　临知出生之后，我努力工作，给他提供最好的教育。简盛死后的五年，爷爷也过世了。

　　老人的葬礼我一手操办，事无巨细。

　　再后来，就是妈妈和爸爸。

　　临知考上了暮理，他靠自己买了一套别墅在海边，我每天就坐在院子里，想着过去的事。

　　或许是年纪大了，脑子都是糊涂的，常常想着简盛没有走。

　　现在都是临知在照顾我，他是个好孩子，像他爸一样。

　　我和他结婚了，所以，这不算BE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