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永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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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像是被擒住翅膀的鸟，被他眼里粘稠的蜜糖粘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事情的发展和你想象的太不一样，又或者，你梦里的自己从来都只有一个下场。
如果说人类所建立的一切客观现实都来自于脑海里的认知，那你从睁开眼那一刻起就处在极强烈的不匹配感中，少女的身体，空白的记忆，无法搜索到的身份，你要如何意识到自己是自己。
每个人都清白的来到这世界上，可你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所以你太习惯压抑自己的渴望，觉得美好的事情就算降临在你身上也终究会失去，不是被夺走就是在认清你空洞的本质后决然离开。
你像是个无法被爱填满的玻璃容器，什么东西盛进去，便将什么澄净的显露出来，许许多多颜色中，唯一不被外显的是脆弱。
好像没有人看得见。世人对此大多礼貌的尊重，或是轻率的嘲弄。
柔软的东西长久裸露在外就会磨损，直到磕磕绊绊生出一层坚硬的茧壳，将伤痕包裹得不露声息。
你远没有拉尔坚强，你太惧怕疼痛，于是在疼痛到来之前就远远地躲开。如果选项里同时藏着糖果和苦果，那就都不选。
好不容易从泥沼里脱身，你是不能脆弱的人。
然后你遇见迪诺加百罗涅。
迪诺太敞亮，在成群的黑西服里，他是唯一被允许脆弱的人。就算在奚落或嘲弄中滚了一身泥，他仍然允许自己脆弱，接纳自己脆弱，然后为保护更多的脆弱而克服脆弱。
他做了太久的弱小者，时刻用错误的代价鞭笞自己，反倒一不小心就忘记自己的强大。
你好像也忘记自己很美好，值得被热烈追逐，不应该因为被谁爱上而坐立难安。
其实你要的不是别的。
现在有个人坚定不移地拉住你，像蹦极时拴在腰上的安全带，任由你将冷漠任性发挥到极致，仍然一边亲吻你一边说：“我们会有未来。”
你怔然地注视着迪诺，像是被灼眼阳光刺伤视网膜的穴居生物，热泪顺着眼眶滑下。
终于哭出声，或者说，哭声终于能被听见。
你侧过去蜷缩起身体，隐忍低泣在捂住眼睛的手被拉开那一刻彻底爆发，变作疾风骤雨。
“别……”你不想让他靠近，不再像枯萎似的安静，玫瑰随着风雨震颤，眼角红得叫人心悸。
迪诺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你的推拒，他拉着你的掌心亲吻，一点一点靠过去，颤动的身体像冰软化成水一样被他揽进怀里。女朋友软化流淌下去，迪诺整个人都要被这汪温凉的春水煮沸。
他握着你戴戒指的手，吻落在额头，无声地唤醒那些承诺。
你们会有未来。
说出口的那一刻迪诺才意识到，或许你只是想要听到这句话而已，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坚决地肯定。
这种撒娇方式令人恼怒，又暗藏杀机，刀和人都一晃就消失不见。
残存的一点愤怒早就在春水的浸泡中溶解，迪诺无法再硬起心肠，刚刚那段话已经用掉他所有的愤怒。
你哭得实在太叫人心碎。
温厚的手掌落在你因啜泣而震颤的背脊上，雨季闷热潮湿的声音透过胸腔的震动传来，你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他说悄悄话。
“可是我不会像人类那样生长，不会和迪诺一起长大。”
原以为到达极端的痛感竟然还能更上一层楼，迪诺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受不住线索串联的结果。
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他垂首去吻你的发顶，声音低柔的沉下。
“听起来确实有一点糟糕，可是我现在还很年轻，要不要考虑等我年老色衰的时候再甩掉我？”
怀里的人愣了愣，迪诺想到那双眼睛埋在怀里瞪圆的样子就觉得可爱，他摸到满手泪，轻轻把那张脸从泥泞的衬衫里捧出来。
细羽一样的眼睫颤动着，被他凑近吮了吮，漂亮的眼睛轻盈张开。
你“啪”的在他唇上打了一下。
迪诺却不解其意，继续愚钝地说道：“缘可以一直像现在这样，自由漂亮，也不是纯粹的坏事。”
你不可置信，迪诺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前一秒还说着“你们的未来”的人怎么会将自己剥离出去。
他眼角红红的，漂亮的眼睫也耷拉下来，衣服被你哭得乱七八糟，好可怜的模样。你知道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是你的雷达太灵敏，一旦感受到了他的感情，就会无法控制的与他共情。
迪诺难道觉得他在说什么伟大的好话吗？
于是你意识到自己也对他做了同样的事情。
“你有真正的‘永远’，但我的‘永远’不会有别人了。所以，缘，可以替我将它延续的更长一些吗？”
他带着一种愚蠢的真诚，恳求你：“别丢下我。”
你感觉眼前的视线又模糊了起来，看迪诺就像隔了一层浑水看远处的鱼。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啊，为什么做完恐吓一样的示爱之后又可以无缝衔接地表现出这种恭顺温柔、低声下气求你的模样，你好像完全给他拿捏住了。
帅气的时候让人移不开视线，笨拙的时候又比任何人都柔软，这就是你喜欢的对象。
鱼影缓缓在眼前放大，指腹温热而轻柔地擦拭过你泪眼朦胧的面颊，于是视线重新变得清晰，看见他同样潮湿的琥珀色眼瞳。
你们谁都没有再说话，迪诺就这样抱着你，唇落下来，缓慢又细密地吻你的发顶。你能感受到他鼻尖溢出滚烫的吐息时而错乱掉节拍，泛白的唇冰凉，如同膜拜神灵一样虔诚细致。
他吻了很久很久，久到你哭了又停，停了又哭。分别的剧情在眼前上演第四个版本，每一次演到他失去记忆，画面里的你自己便溃散成灰烬。你再也无法接受这种钝刀子割肉的自我凌迟，终于抬手回抱住他的腰。
这一次低泣是截然不同的信号，迪诺的唇缓缓下移，从额头、眉心、鼻尖，一路吻上了你的唇。
不带任何情欲，只为了确定彼此存在，也没有谁要占据上风，没有攻击性，没有压迫感。像是两颗滚动的齿轮终于卡合在一起，任由滚烫的机油渗透心房，在彼此嵌合中静谧的转动。
直到你用戴戒指的那只手，恶狠狠抓住了迪诺的衣襟：“这次不分手，你以后就没机会，就要永永远远跟我纠缠在一起了。”
迪诺由衷感叹：“那真是太好了……”
你觉得他根本就没有理解：“如果时间再久，以后再分开我也没办法，帮你忘掉这些。”
要抹除掉迪诺一个人的记忆很容易，但整个加百罗涅、这座由无数人组合运转的城市，实在是太过巨大，你没法一个一个追过去。
“我们不会分手的。”迪诺身上很少出现这种笃定和决绝的态度，甚至于执拗，“我只能接受一个分手理由，就是你不喜欢我了。除此之外都不可以。”
你重复道：“我不喜欢迪诺了……”
明明是自己说出来的话，迪诺却一点也听不得，他力气加重无赖一般缠着你：“那也不要分手，我会想其他办法的。”
又抬手摸了摸你眼尾的红，声音涩然：“离不开缘的从来都是我，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想走就走。”
“因为……再晚一点就要来不及了。”
再幸福一点就会舍不得离开了，再像这样继续被他拥抱下去，你要怎么忍受失去这个人的未来。
而且你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果断。
迪诺没明白这番话的含义，但他听懂了你的眷恋。
“我明白了，以后要更爱你一点。”他撒娇一样把脑袋的重量依托在你身上，好像对主人施行泰山压顶之刑的金毛，尾巴在你身上扫来扫去：“缘自身的重量太轻，爱的砝码还不足以稳固你，所以缘才会轻易的拨开，只要加重到你跑不掉就好了。”
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这么会说话，真是给他聪明坏了。
你抽了抽鼻子，推他一把：“现在已经被你压得动弹不得了。”
迪诺忍不住笑出来，抱着你的胳膊和腰腹同时用力，带着你在床上打了个滚，现在换成你来压着他了。
但他收了收胳膊和腿，你就被他卷进自己怀里，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我也想，向缘要一个约定。”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自下而上，满是认真地凝视着你，以几乎是不容拒绝的神采：“你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那么以后不论你在为什么而烦恼，都要对我诚实。”
可是你已经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他了。
你避开他的视线，被他用双手碰住脸抓回来。
“回答呢？”
你没有地方可以躲了，“迪诺刚刚不还是说，准备好了再告诉你就可以。”
迪诺分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你的额头：“那是因为我没看出来缘是个剑走偏锋的笨蛋。你以为我今天没发现吗，你就是自己想不出答案了，所以准备破罐子破摔。”
精准到你完全无法反驳的总结。这个人怎么忽然变得那么聪明啊！
他说：“这样不好，你明明可以依靠我的。”
那对纤长的眼睫又低垂下去，想要掩藏的心虚在震颤中暴露。迪诺又带着你滚了半圈，跟玩儿似的把你压在身下，故作凶恶地吻下来：“你已经接受我的戒指了，所以必须要对我负责。”
他听见一声很轻很轻的“好”。
你已经不哭了，就这么仰起头看他，眼睛单纯得好像森林里探头的小动物：“我答应迪诺。”
一时之间，迪诺有些晃神，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像梦一样。
他真的求婚成功了吗？
你们真的差一点就分手了吗？
这么漂亮可爱，能用世界上一切美好词汇来形容的女朋友，真的是那种传说中的以鲜血为生的生物吗？
迪诺决定让血淋淋的真相打醒自己。
“那我现在想要问缘一个问题……所以，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答应我的告白？”
话音落下，迪诺能明显感觉到你的身体忽然变得僵硬，随即飞快地看过来一眼，似乎在确认他的表情。
于是迪诺也变得紧张了，他紧张的表现就是把你抱得更紧，杜绝两人之间产生一丝一毫的隔阂。
被这样炽烈的爱包围着，你忽然深切的意识到——迪诺加百罗涅他真的超爱。
于是你又飞快地咬了一下他的唇，把答案给他：“因为，迪诺很好吃。”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