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微尘》风山河

37、第 37 章

　　庄入云在机场候机，坐在长椅上，情绪不是很高，但也还算乐观，手里捧着手机，给陈弦月发消息：“姐，以后你支个摊儿吧！我肯定照顾你生意，还真让你给说对了，我被拒绝了。”

　　陈弦月很快就回了消息：“那我跟你道个歉？其实我还挺旺别人的桃花儿的，要不你找我玩儿两天，再重新表白一次。”

　　“过段时间吧！我妈病了，我得回去看看，景云已经回去了。”

　　“那你帮我给景云带好啊！我这几天给她发消息她都没回。”

　　“没准儿她赶画稿呢，等我回去让她给你回消息。”

　　陈弦月在驻地写发掘简报，庄入云又发来消息抱怨：“回个家好难，后面有粉丝跟着，我让司机兜了好几圈才甩掉她们。我不去找你旺我桃花了，我不想谈恋爱了。”

　　陈弦月笑了笑继续写着发掘报告。

　　陈弦月，包括庄入云自己，都没把跟着的粉丝当回事，只想着躲过去就好了。

　　然而第二天，陈弦月就收到了庄景云已经去世的消息。

　　陈弦月匆匆赶到平京的时候，庄景云已经火化成灰。即便是尸体，陈弦月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庄景云葬礼的时候，杨安歆和张施乐也来送她了。

　　三人帮着招待前来吊唁的人，都没什么悲伤的情绪。

　　尤其是陈弦月，仿佛参加的不是当初在道观里救下的那个小女孩儿的葬礼，就算她的骨灰就那么明晃晃得摆在那里。

　　直到要下葬的时候，一行人要列队走到墓地。

　　庄入云抱着庄景云的遗照出来的时候，陈弦月才意识到，庄景云真的不在了。

　　晚上，陈弦月送走了杨安歆和张施乐，又来到了庄景云墓旁，看见了坐在墓前的庄入云。

　　或许是伤心的没了力气，又或许是怕打扰到身边的亡灵，陈弦月的声音又轻又柔：“不是害怕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庄入云脸上在笑，声音却哽咽着：“我在下面有人了。”

　　陈弦月坐在庄入云身旁：“是啊！景云走得比我们早，到时候法力比我们高。”

　　庄入云被逗笑了，但也只是条件反射，整个人依旧沉溺在汹涌的痛苦之中。

　　陈弦月想不明白：“景云那么惜命，开车那么小心，怎么会出车祸呢？”

　　庄入云一直在责怪自己，认为妹妹的死都是自己的错。

　　庄入云杀青以后，在微博里发了一张自拍，拍到了庄景云落在酒店房间的衣服，有心的粉丝在庄入云的粉丝列表里找到了庄景云的微博，见庄景云穿过那件衣服。那个粉丝又通过庄景云的微博查到了庄景云的家，庄景云回了平京以后，那个粉丝对庄景云的车做了手脚，才害庄景云出了车祸。

　　“那你妈妈现在怎么样，本来就生病了，景云又发生这种事，她......”

　　庄入云打断陈弦月：“她根本就没生病，是她发现了景云的工作跟舞蹈没关系，故意说自己生病了把景云骗回来，景云还跟我说妈生病让我也回去看看。你说你联系不到景云，是因为我妈把她的手机摔坏了。景云一气之下从家里跑出来，开车离开，结果......我本来是想保护好我妹妹，不想让她受到太多关注，能活得自在一点儿，可如果大家都知道我妹妹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或许我妹妹就......”

　　“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妈妈的错，你想保护妹妹，你妈妈虽然偏执地想让景云替她完成梦想，但她本意也不是想让女儿去死啊！是那个肇事者，必须受到惩罚。”

　　“我肯定会告她。”

　　夜里陈弦月睡不着，翻来覆去，最后还是坐起来，看着手机上庄景云为自己画的头像。

　　陈弦月蜷着腿，双臂搭在膝盖上，脸埋进双臂之间，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地接不上气，脸憋得通红，泪水怎么也擦不干。

　　道观里那个明明自己都撑不下去想要离开的小姑娘还在关心陌生人睡得好不好，明明已经救下她了，为什么她还是离开了？明明是陈弦月一开始为了“活命”想要和庄入云保持距离，最后却是被自己救下的小姑娘因为这个原因离开了。

　　庄入云一闭眼过往的画面都浮现在眼前，全是自己和妹妹的点点滴滴。

　　庄景云虽然是年轻人，但从不追星，哥哥在娱乐圈有些眉目之后才开始下载一些软件关注哥哥的动态。

　　庄入云翻着庄景云的手机，所有软件的关注都只有他一个人，购物软件里买的护肤品也都是他代言的，微信里和他的聊天背景也是他在微博里说的他最满意的那张照片。

　　庄入云起诉成功后，又和陈弦月来到了庄景云的墓前，让庄景云安息。

　　肇事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庄入云一点都不开心。

　　“那个人坐牢了，我妹妹也只能安息，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你跟我回东城吧！你妈妈有你爸爸，但你现在不适合工作。你来东城，待在我身边我也放心一点儿。”

　　庄入云本来就在吃抗抑郁的药，再加上庄景云的事儿，陈弦月担心庄入云想不开。

　　“也行，我现在面对我妈，只会更难受。”

　　陈弦月跟师父师娘说了这件事，师父师娘都欢迎庄入云来，还让庄入云住王秋落的房间。

　　陈弦月现在在工地只做修复工作，庄入云每天跟着陈弦月到工地的修复室。

　　陈弦月工作，庄入云就坐在陈弦月的对面捧着国家地理杂志看。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弦月在托盘里放了两份饭菜，跟师父师娘说和庄入云回房间吃，师父师娘也理解。

　　陈弦月带庄入云回了自己房间。

　　吃饭的时候庄入云依旧强颜欢笑。

　　“入云，我知道你不想挂相让师父师娘两位老人家看着也憋屈，所以我带你回房间吃饭，你在我面前还要装吗？你难受就是难受，想哭就哭，装快乐更伤身体。”

　　陈弦月说完后，庄入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

　　陈弦月默默拍着庄入云的后背：“都有这样一个过程，时间久了你只会想她，不会再难过了。”

　　就这样过了三个月，陈弦月依旧做着修复的工作，只是庄入云不再捧着国家地理杂志了，而是拿手机拍了一张陈弦月的工作照。

　　“你怎么不看你那本书了？”

　　“看了半天也没有选出一个地方来。”

　　“选地方，你要去旅行吗？”

　　“不是，景云以前跟我说想要开一个民宿，要那种山清水秀，氛围幽静的地方。”

　　“其实有一个地方，不一定山清水秀，但是我想景云应该会喜欢。”

　　庄入云眼神炯炯：“什么地方？”

　　“喀什。”

　　“喀什？”

　　“对。以前各个国家的文明都难以放下身段去和别的文明融合，往往都是通过战争的方式来统治其他文明。为了能有一场没有硝烟的文明交流，就必须要选一个地广人稀，离京城远，没有威胁而且非常宽容的地方，这个地方就是喀什。余秋雨先生是这样说的，我想景云也想要一个宽容自由的地方吧！”

　　庄入云手掌用力拍了桌子一下：“那就喀什。”

　　晚上陈弦月请庄入云吃饭，考虑到庄入云的身份，虽然只有两个人，但陈弦月还是定了一个房间，没有在大厅吃。

　　庄入云发了一条微博：我姐认真工作中。配图是白天庄入云拍陈弦月的那张照片。

　　庄入云敲了敲桌子，示意陈弦月看手机。

　　陈弦月看见了庄入云那条微博，懂庄入云的心思，庄入云是怕她又被当成他女朋友被人报复。
　　陈弦月向庄入云承诺：“放心，姐活到九十九。”

　　“我现在已经接受景云离开的事实了，姐，你可不能再有事儿了。”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

　　“姐，谢谢你这段时间陪着我，我心情好多了。”

　　“想开了就好，都会有这么一个过程，等再过十几年，心情就又不一样了。”

　　“所以，姐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有些难过，有些不知所措吧！我奶奶已经走了十几年了，奶奶走的时候我也十几岁已经记事儿了。现在我也依然能清晰地记得奶奶那张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那张脸有些陌生了，明明曾经是那么亲的人。”陈弦月一不小心说多了，怕又会惊动庄入云的伤心事儿，便赶紧含糊过去：“不过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难得和你一起吃饭，喝点儿？”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姐你不是从不在外面喝酒吗？”

　　“姐有分寸，从不做逞能的事儿。我说能喝，说明我心里有把握。再说了，你担心的酒后乱性没有科学依据，就算发生这种事儿，那也只能说明有一个人是清醒的，而且清醒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人家图谋不轨，显然咱俩都不是那种人啊！”

　　“姐，跟你在一块儿是轻松哈！什么都直给，都不用猜。以后你男朋友跟你在一起肯定会很轻松自在。”

　　陈弦月给自己和庄入云一人倒了一杯白酒，开始喝了起来。

　　“那你猜我为什么没有男朋友？”

　　“姐，你确实太理智了，理智得不像人了都，AI哪天恋爱脑了你都不可能是恋爱脑。”庄入云想了一下：“不对啊姐，你跟张张姐很会撒娇啊？”

　　“张张那是谁，那是姐妹，姐妹多靠谱啊，男人比得了吗？”

　　白酒喝完了二人又开始喝罐装的啤酒。

　　“姐......”

　　喝到最后，庄入云舌头已经捋不直了，陈弦月还能正常说话，满脑子回荡着喝酒前庄入云说的那句“我倒是没什么问题”。

　　陈弦月不禁怀疑：“你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陈弦月怕离开房间结账，有人趁机对庄入云图谋不轨，便把服务员叫进来结账。

　　服务员见桌上还有没打开的啤酒，问：“这些没打开的啤酒我给您退了吧！”

　　庄入云突然激动地阻止：“不用，不用退，我......我路上喝。”

　　陈弦月拿庄入云没办法，让服务员把啤酒打包，结完账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

　　庄入云被陈弦月搀着才勉强能走个直线。

　　走到路口的时候，庄入云走累了，说要休息一会儿。结果看见路口上有白天老头儿老太太打牌留下的小方桌和板凳，庄入云坐过去，将啤酒摆在小方桌上。

　　“这儿还有个小桌儿，姐，咱们继续喝。”

　　陈弦月无奈，只能坐下陪他继续喝，直到酒全都喝完了，庄入云才甘心离开。

　　庄入云蹭地一下站起来，陈弦月没拉住他，让他一下跪在了地上。

　　陈弦月见庄入云面前还有一片黑灰色的痕迹，走进一看才发现是烧纸，赶紧拉庄入云起来：“你快起来吧！前面是烧纸。”

　　“烧纸怎么了，不年不节的有烧纸，他刚下去吧！我下面有人，我妹妹法力比他高。姐你别害怕，咱妹妹保护我们。”

　　陈弦月哽咽着哄庄入云：“嗯，妹妹会保护我们。”

　　之后陈弦月和庄入云谁都没再说话，庄入云乖乖让陈弦月搀着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