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带你回家 ...
-
医院的床不算大，两个成年人躺着，很拥挤。
苏晏桓侧躺着，面对顾云渺。
眼眸凝视他，目不转睛。
苏晏桓的眼眸和星子一般，很亮。眼型是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却不显得张扬。
看人时，带几分疏离。
顾云渺闭了眼睛，还能感受到这人看他。
不是他有特殊能力。
他的手臂恰巧贴住苏晏桓的心脏。
速度越来越快，毫不客气敲击他的经脉。
这个状态，苏晏桓必然在看他。
他们靠得这么近，苏晏桓没有乱碰乱摸，很规矩地躺着。
从认识起，苏晏桓就是这样。
能和男朋友盖着棉被纯聊天的。
那时候，他一度以为苏晏桓身体有点毛病。
后来才知道，这人是不愿轻薄他。
如今还这样，还说不是君子。
顾云渺偷偷咬着唇，把手伸到大腿上，戳着逐渐恍惚的自己。
我在想些什么鬼啊？
顾云渺好想揪头发，又担心真秃头。
这时，耳朵震了一下，他听见苏晏桓说：“还没准备好就先不说。”
猛地睁开眼，他扭头，注视近在咫尺的人。
两人都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轻轻吐出来。
不烫到对方的脸。
“我可以等。”苏晏桓继续道。
不是说，不想误会再多一秒？
顾云渺清楚记得这句话。
两道目光纠缠。
片刻，苏晏桓伸出手，轻轻放在他脸上：“睡吧，醒了带你回家。”
心脏抽动一下，顾云渺翻身下床。他想躲到哪里去，又有什么禁锢自己的脚步。
呆呆地站在床边。
肩膀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身后传来掀被子的声音，苏晏桓也起来了。
说清楚，就在这一刻。
顾云渺下定决心。
靠着一股冲动，顾云渺转过身，和苏晏桓隔床相望。
“苏晏桓，约好的那天，我去找你了。”他望进苏晏桓眼里，语速极快，“你爸爸说的话，是真的吗？”
苏晏桓掀掀眼皮，眸光微闪，似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想到什么，迈步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
就这么站着，像一竿修竹。
可是，比起往常的挺拔，挺直的腰背略有些松垮。
薄薄的眼皮垂下去，再掀起来，苏晏桓问：“这三年，我在你心里的形象，是为投资和你在一起的骗子？”
“难道不是吗？你听着他说那样的话，一句都不反驳。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们父子俩在演戏？”
握了一下拳头，苏晏桓敛去所有神色：“身体恢复了吗？”
等来一句不相干的话，顾云渺怔住片刻，嗯一声。
苏晏桓便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走。
直到坐在副驾驶室，驶出医院，顾云渺才回过神。
从听到那句话起，苏晏桓就没有再解释。
听到的那些，就是真相吧？
顾云渺无声地苦笑。
闭上眼睛，顾云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误会？
恐怕从来不是。
过往种种画面掠过脑海，走马灯一般，留下的，只是可笑地自欺欺人。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下，苏晏桓打开车门：“下车。”
声音比往常凉几分，也更冷静。
顾云渺垂着眼眸，不去看他。
安静地下了车。
这里是北市郊区的春晓路。
单行道的水泥路坑坑洼洼，两旁的住宅和路面一样破旧。
唯一可说的，是各家各户有个院子。
很多人家种了花草。
夏日的藤蔓长成墨绿，从院墙里爬出来。
在一众绿色之中，出现一抹明亮的黄色。
给破旧的街道增添生机。
顾云渺走过去。
一排向日葵从铁栅栏钻出来，花茎微弯，跟他打招呼似的。
好有情趣的人家。
顾云渺抬头，扫了一眼门牌号：春晓路15号。
这是……苏晏桓家。
眼皮跳了跳，他听见苏晏桓叫自己。
“那次，你站在哪里？”
问这个干什么？
顾云渺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循着记忆中的位置走过去，在门外站着。
轻轻推了推他，苏晏桓踩着他的脚印，站在那里。
倾着身子，苏晏桓透过栅栏往里看。
大概一分钟，他推开门，走进院子：“进来。”
顾云渺跟上去。
向日葵的味道扑鼻而来。
苏晏桓从来没心思养花，如今是哪哪都种满了花。
“那天，我和我爸站在这里。”苏晏桓走上台阶，用脚点了点地，示意顾云渺看。
“你站在外面，正好能看见我们。”苏晏桓说完，再往前走几步，回转身，面对他，“这里，是你在门外看不到的地方，站着几个私闯民宅的人。”
私闯民宅的人……
顾云渺手一颤，抬眸望着眼前的人。
“他们打听到我和你走得最近，逼我说出你的行踪。我爸情急之下，才说出那种话。”
顾云渺眼眶酸涩，颤声说：“我不是让你……让你删了我吗？只要你咬定我们没有关系了，他们找不到证据，不可能再找来的。”
“删你？”苏晏桓平静地质问，“电话没了，家没了，我到处找不到你。关于你的一切，都人间蒸发了。删掉你，我还剩什么？”
大颗眼泪砸下来，愧疚和怀疑交织着，顾云渺抖着睫毛，拔高音量：“苏晏桓，你是不是又想骗我？你舍不得删我联系方式，为什么我发消息给你都不回？你不觉得矛盾吗？”
“你现在换手机了，是不是又准备编个意外来骗我？”他哽咽着。
“什么消息？”苏晏桓走到他面前。
顾云渺自嘲地笑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我借别人的手机，给你发了几百条短信，问你那些话是不是真的，约你出来见面说清楚。你从来没有回过。怕你误以为是垃圾短信，我在每条消息前面加了只有你知道的暗号。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苏晏桓扶住他的肩膀，解释道：“顾云渺，不论你信不信，你必须听着，我从来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
“是吗？”
顾云渺抬起眼眸，悲伤中，含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期待：“所以你想告诉我，你对我的感情一直是真的？”
苏晏桓问：“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
“你说说看啊，万一我蠢到信了呢。”
话语里充满了嘲讽。
“如果我找到证据，证明我从没收到你的消息。你是不是，应该按照约定的，和我结婚？”苏晏桓的视线锁住他。
消息是他亲手发出去的，怎么可能没收到呢？
一条没收到，几百条也收不到吗？
顾云渺冷笑：“好啊，你真找到，别说十月一号，明天就去领证。”
话音落下，苏晏桓走出去，拿了个电脑进来。
拽起他的腕子，往屋里走。
这人的脚步虽快，但很从容。
顾云渺那颗冰凉的心，又给盘活了一点。
希望苏晏桓真能找出证据。
来到客厅，苏晏桓打开右边的房间门。
拉他进去之后，就关上了。
屋子的摆设和从前一样。
顾云渺来过一次，还在床上躺了一晚。
开抽屉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捏了捏手指，他看见苏晏桓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机。
三年前，苏晏桓用的那款手机。
他找根数据线，插上充电，然后开机。
“过来。”
这是叫他过去一起看。
他刚走过去，就被苏晏桓按着坐到床上。
手机开了，苏晏桓送到他手里：“你翻。”
真要不想搭理，消息早删了好吗？
顾云渺想嘲讽两句，看他脸色阴沉，忍住了。
接过手机，他点开信息。
翻到三年前的时间，果然什么都没有。
“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删？”丢回手机，顾云渺冷漠道。
苏晏桓打开电脑，把数据线插到电脑上，噼里啪啦敲了一串代码。
然后让顾云渺报电话号码。
很快，屏幕上显示一个进度条，下面写着“正在检测”。
“我对这个号码进行过任何操作，都会显示出来。”
苏晏桓解释。
没听说他们计算机系学的是这种东西。
顾云渺吐槽着，眼睛死死盯着进度条。
【通话记录无异常】
【信息记录无异常】
顾云渺眼皮猛跳一下：都是无异常，如果这个代码没问题，那是什么出了问题？
难道当初发错了号码？
顾云渺揉了揉眼睛，再看向屏幕，检测正巧结束。
最后一条检测结果跳出来。
顾云渺看清楚后，狠狠地剜苏晏桓一眼：“你还有什么谎要编？苏晏桓，别再自欺欺人了。”
猛地起身，顾云渺快步往外走。
“顾云渺！”
苏晏桓丢下电脑，大步追上来。
检测结果：该号码已进入黑名单。
苏晏桓的话，顾云渺一个笔画都不要信。
抓住门把手，顾云渺还没打开，肩膀被苏晏桓抓住。
和上次一样，他被禁锢住。
他已经放弃挣扎。
缓缓挑起眼帘，他望着苏晏桓。
这双细长的眼眸染上乌云，犹如夏日突如其来的暴雨。
“顾云渺，是我拉黑的，我当着你的面检测的意义是什么？”苏晏桓嗓音低哑。
顾云渺：“谁知道呢。”
苏晏桓松开手臂，低下脑袋，靠在他肩窝，连同他的重量一起，靠在门上。
“顾云渺，不相干的老人家，你可以陪着闹到中暑，唯独对我，你……”
“苏晏桓，”他打断道，“回去吧，收拾好东西，我就走。”
话才说完，锁咔嚓一声，锁死了。
苏晏桓说：“我们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