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惹火》许酥沉

25、这声大哥叫得挺甜

　　翌日一早，王崇就在楼下接上了沈宁去工作室，等到地方，昨日放鸽子的章先生后脚也到了。

　　沈宁与人谈事，他便在休息区等，临到中午，嘘寒问暖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就匆匆进了她的办公室。

　　王崇蹙眉，打量着里边，不自觉地迈步过去叩了叩门。

　　“这是我老板。”沈宁淡淡一笑，落落大方的样子不像是有假。

　　嗅到室内没有多少尴尬的味道，王崇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你好。”

　　而程运在瞥过那张尤为自信的脸时，却略微变了脸色，“洛城的朋友？”

　　“嗯。”沈宁倒是像做贼似的，低着头连话都不敢大声，“昨天偶然遇到了，太巧了，我想着要不一起吃个午饭？”

　　“你们去吧，我还有事。”程运面带微笑，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本就没办法捆住她，也希望她能自由快乐。

　　沈宁明白程运的口是心非，于是放下手中的工作，上前去挽上了王崇的手臂，“大哥，那我们去吧。”

　　两个男人目光交错，一个诧异，一个欣慰。

　　突然转变的称呼无疑是被拿来当挡箭牌用的，可王崇却没一点介意，“这声大哥叫得挺甜，回头我找人把庄园收拾出来给你住。”

　　沈宁瞪了他一眼，暗示他别再往下说，“我现在好着呢，你就不用管我了。”

　　“那礼物也不要？”

　　“不要！”

　　一旁神色诡异的程运，还是忍不住催促：“下午还有工作，快去快回。”

　　“知道啦。”

　　沈宁与王崇去下楼找了西餐厅坐下，他的眼里明显多了些温情。

　　“你老板对你有意思？”

　　对于他的开门见山，沈宁也大方回应：“我们之间是很好的朋友，更是一辈子的朋友。”

　　“是么。”王崇的意味深长的眼神颇像一个准备抓早恋孩子的家长。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要是有爱情的火花，早就在一起了。”沈宁想把话题绕过去，拿了菜单快速点完交到了他手上，“我下午真的有很多事，就不陪你啦大哥。”

　　“来一样的就好。”王崇把菜单还给服务生，转头又对上那张甜甜的脸，“再叫一声。”

　　一正经起来，沈宁反倒是不好意思再开口。

　　扭捏的模样在她想来是有些做作，在王崇眼里却横竖都可爱，“可惜下午我也有事，不能看着你工作了。”

　　“下次等你空了来找我，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沈宁这次是真诚的邀请，不同于以往，或多或少都掺杂了虚假。

　　“好。”

　　——

　　直到最后一天，王崇还是没收到江闻北的消息。

　　他本就撇下了工作，再不去见客户，这单生意可就要泡汤了。

　　“你到底还来不来了？”

　　电话打到江闻北那里，半晌才听他说：“我这样，该怎么见她。”

　　王崇也沉默了，随后又恨铁不成钢：“你不来，别怪我趁虚而入，现在沈宁对我态度也没那么抗拒了。”

　　江闻北无奈地笑笑，“能成全一桩美事，也不错。”

　　“江闻北，你还是不是男人？”王崇哐当一圈砸在了桌上，“你觉得她嫌弃你的身体么，至少你们之间还有个孩子，你真打算让她一直做单亲妈妈？”

　　当初沈宁走后，江闻北几乎要疯掉，唯一支撑他的，就是拿下白荷竞标的项目。

　　一边在满世界找人，一边忙着工作的他疏忽了周恺这个根本不值得信任的人。

　　周恺把江闻北交代的所有事情统统告知了白荷，而还在暗地里操控股市的江闻北还没能给予对方重击，就先中了计。

　　白荷让周恺通知他有了沈宁的消息，约好在餐厅见面，不料两杯酒下肚，江闻北就不省人事，被带去了白家别墅。

　　再醒来，江闻北意识到不对，哪知白荷却突然闯进来，拿了结婚登记表放在桌上逼着他填写。

　　她不爱他了，就是想让他因为怀着对沈宁的愧疚过一辈子。

　　江闻北自是不肯同意，然而整个白家各个出口已经被严防死守，他的钱包手机证件也不知踪影。

　　“领证了，我就还你自由。”白荷趾高气昂地坐在沙发上，再也没了对他的眷恋，“否则你和周恺的勾当……”

　　“随便你。”江闻北早就不在意名声了，他想要的只有钱，能再最短的时间内赚的越多越好。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你好好住着吧。”白荷也不与他争论，但在走后，连着两天送来的饭菜里都含有安眠药物。

　　江闻北愈发打不起精神，昏昏欲睡，他着急想知道瑞诚现在的状况，对无所不用其极的白荷更是涌起一阵寒意。

　　白家人自从得知此事便筹备起婚礼，终于在第四天的晚上，江闻北从五楼的阳台跳下，浑身粉碎性骨折。

　　金贤玉得知此事赶去医院照顾，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泣不成声。

　　江闻北一连在医院住了三个月，出行还是得靠轮椅，修养期间每天还要管理公司的事务，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

　　沈宁的消息依旧没有查到，但知晓她是与程运一起走的，他就把精力放在了股市上。

　　周恺并非是站队白荷那边，而是两边倒的墙头草，接连去找了几次江闻北后，告诉他白荷最近染上赌并常飞国外吸毒的事。

　　江闻北心里有了数，知道白家迟早要被败掉，便开始温水煮青蛙。

　　前几天接到王崇的电话，他第一时间去了，可又临阵逃脱，独自在这个城市里逗留到现在。

　　“地址给我吧。”

　　“好。”

　　见对方舒了口气，江闻北才挂断，“妈，下午我自己出门一趟。”

　　说是来旅游的，金贤玉虽不解，但也不好多问，“让司机送你吧，注意安全。”

　　“嗯。”

　　江闻北看了王崇发过来的两个地址，选了沈宁工作的那一个前往。

　　等到地方，司机将轮椅拿下来，扶上他进了一楼的咖啡厅才离开。

　　江闻北只是静坐着，细想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她开口向他说的第一句话。

　　恍惚间他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再坚持，后悔没有识破她拙劣的谎言和演技。

　　分开的那几年里，他也是像如今这般颓丧，几次回到洛城也不过是去她曾住过的地方瞧瞧，生气或是悲伤的情绪都藏在心底。

　　他知道，无论再见与否，他还是爱她，只是沈宁又会怎样看？或许会因为心疼和可怜而搭理自己，又或是念及旧情来施舍自己一点关爱？

　　江闻北懂了，彻底懂了沈宁住院他求婚时她的心境，大抵和现在的自己应该没什么两样。

　　独自坐了两小时，他叫了司机过来，出发去沈宁的住所。

　　两地相隔不远，十来分钟就到了。

　　江闻北在坐在车里，盯着入口处放空了好一会儿，就见于娟带着沈朝暮回来了，小家伙比之前长高了些，脸上已经挂着灿烂的笑容。

　　克制住想上前的冲动叫司机开车，等车辆驶出路口，他才意识到视线有些模糊。

　　往后几日，江闻北都会去咖啡厅发呆。

　　但公司不能不管，终于还是要返程了。

　　金贤玉一直跟着照顾，就连上了飞机还不忘嘱咐：“明天一早你跟我去做复健，医生说了，太劳累久坐也不容易恢复。”

　　“知道了。”

　　——

　　沈宁忙完章先生的订单，程运给放了几天假。

　　在这里她没什么娱乐活动，也不认识几个人，闲来无事便给王崇打了电话，“大哥最近在忙什么？”

　　他听见女人又甜又软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专心回应她：“在工作，你听起来挺开心的，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哪有什么喜事。”沈宁叹了口气，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讲，“我休假了，有点无聊。”

　　“无聊的话，就谈个恋爱吧。”

　　“没兴趣！”沈宁轻哼一声，暗自腹诽他不正经。

　　王崇笑了笑，更多的是匪夷所思，“难道你真打算一直单身？”

　　她沉默不语，倒不是不想说这个话题，而是对重新开始会有莫名的抵触，她想大概没有人愿意听那些自怨自艾的话。

　　“看来最近没有什么人找你。”王崇提示到了这份儿上，就到此为止了。

　　沈宁抿着唇，干涩的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是啊，没什么人找自己，或许他早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吧。

　　“不说了，我想起来还有些事。”

　　此时她就像个还未抵达战场就跑掉的逃兵，分明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却还是临阵逃脱。

　　咚咚咚！

　　随着敲门声，沈宁连忙整理好情绪去开门。

　　“你闲着不如晚上跟我一起去曼彻斯特吧，有个朋友邀请我参加他女儿的满月宴，一起热闹热闹。”程运手中拿着两张机票，都替她做好了打算。

　　沈宁原想拒绝，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行，去多久？”

　　“晚上走，后天回。”程运与她商量好，把机票留下就匆匆出了门。

　　随意收拾了些行李，到点沈宁就跟着出发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已是凌晨。

　　宴会是在对方的别墅里，程运九点半来敲的门，沈宁正好化完妆换上礼服，等到地方，程运便让她在花园坐下歇息，独自去与朋友寒暄。

　　桌上摆着甜品，沈宁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品着茶，看那些非富即贵的人三两成群，聊得热火朝天。

　　与其说是满月宴，倒不如说是披了皮的商业聚会。他们各个精神抖擞，谈话也无关家庭或孩子。

　　“哎？那谁来了？”

　　身旁的女人嘟囔了一句，沈宁也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

　　清瘦的男士从远处的保姆车上下来，再由司机搀扶着坐上了轮椅。

　　沈宁不由得怔住，蓦地从椅子上站起。

　　太像了，若不是在曼彻斯特，对方又是残疾，她保不准会认错。

　　“以前大学的时候可有不少人追艾瑞克，听说不久前出了点意外，好像是废了。”

　　“当真？不过他外祖家财力雄厚，人又英俊，找个妻子应该也不难。”

　　那女人说着突然向身边的另一位靠近了些，“也不知道有没有影响那个……”

　　对方噗嗤一笑，“有了身份地位，还需要考虑生理上的事么。”

　　沈宁一边听着八卦，光好奇的目光一边追随着那个男人，直到他的身影进了别墅里。

　　不多时，程运也回来了，紧挨着她坐下，“谢谢你陪我来，让我摆脱了万年单身狗的绰号。等会儿有人敬酒的时候，能不能麻烦你再帮帮我？”

　　“嗯。”沈宁知道自己是个挡箭牌，便一口答应，“对了，刚刚那个坐着轮椅的是谁啊，你认识吗？”

　　程运显然愣了下，讪笑着拿了点心过来递到她手上，“不认识，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沈宁瞧见了他眼神里的闪躲，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直击心脏。陌生人何必如此紧张，又何必着急岔开话题？

　　“我想去个洗手间。”她把甜品放回桌上，给了程运一个安心的笑容，“坐太久了，你不来我不敢乱跑。”

　　“我陪你。”

　　“不用了。”沈宁起身，伸手按下他的肩膀，“这个位置挺好，你帮我占着。”

　　程运点了点头，“好。”

　　她也不知为了什么，心脏仿佛在往下坠，连带着脚步也开始不受控制，带着她往那辆车边去。

　　恰巧男人也被司机推出来，只是戴着黑色口罩与墨镜。

　　沈宁腿上像被灌了铅，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这位先生……”

　　对方没有应答，脑袋都未偏一下，而那双搭在轮椅上苍白的手，轻微动了动。

　　“请让一让。”

　　司机的话刺进大脑，沈宁喉咙哽住，指甲几乎要把掌心戳穿。

　　她不信，一点儿不信眼前这个人会不是他，也不敢去想这半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江闻北！”

　　男人没有回应，而司机将他扶上车，收好轮椅，迅速驾驶车辆离开。

　　沈宁的眼泪滚下来，心脏像被刀尖刮过又刺进去，浑身上下也开始发麻。此时她也不再顾及所谓的淑女形象，踩着高跟鞋跌跌撞撞，快步奔向刚刚聊天的那两个女人。

　　“艾瑞克是谁？”

　　程运眼疾手快接住她，把人按进怀里，“沈宁，你先冷静冷静。”

　　那两人显然被吓到了，而沈宁还在挣扎，“我的意思是，艾瑞克的中文名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