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我了》酒昀

11、矛盾

　　“我今天没来得及化妆。”冷唯唯嘟囔着，她戴上口罩，对着镜子整理自己了一番。
　　她合上翻盖镜，蹙眉说：“我们宿舍该买个全身镜了。”

　　林菁和韩思芮站在门口等她。林菁有些不耐烦地敲了两下门，催促道：“快点，不然糯米鸡就卖完了。”

　　食堂只有每周二才会有这个菜系，而且数量也少得可怜。

　　冷唯唯抚着脸蛋，漂亮的眼睛看向她，“你们帮我带一份吧，多加点辣椒，”她摘下口罩，拨了两下刘海，“算了，最近长痘了，不加辣了。”

　　林菁闻言没有说话，她垂眼把门关上。她本可以在放学后直接去食堂，因为冷唯唯缠着她说要和她一起，林菁在楼下等了她很久依旧不见她人影，上来后她又说不去了。

　　韩思芮在一旁拉着林菁的袖子，离开后，她低头看林菁的脸色，“你没生气吧？”

　　林菁摇头。
　　她还不至于因为这件小事生气。毕竟冷唯唯这个大小姐的性子，她们从始至终都看在眼里。

　　她们并肩走出宿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去食堂。
　　她们去得算晚的了，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只留热阳洒在干燥的地面上。

　　走到食堂门口，林菁正准备伸手掀帘子进去，只见那门帘从里面被人掀开，林菁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接着猝不及防地与宋渝的眼睛相对。

　　今天很热，宋渝将后面的头发扎成小啾啾，利落干净，只有几根稍短的发丝散落颈间。
　　她原本冷淡的眼睛在看见林菁时闪烁了瞬，后又恢复往常，她放下手，沉默地与林菁侧身而过。

　　韩思芮还没来得及和宋渝打声招呼，她回头看眼宋渝离去的背影，又跟上已经进入食堂的林菁，她似乎察觉到了几分在宋渝和林菁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气氛。

　　直至打完饭落座就餐时，韩思芮才提及，她咬着筷子看向安静吃饭的林菁，试探问道：“你和宋渝怎么了？”

　　林菁闻言，她咀嚼的动作顿了一瞬，低眉，又塞了一口饭：“没什么。”

　　本来还对此自我怀疑的韩思芮这下彻底坚持自己的判断，她回忆起这两天她们彼此的相处，断言道：“不对，你们俩肯定不对劲。”

　　宋渝话疏，平常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很少同她和冷唯唯说话。除了林菁，也似乎只有在林菁面前，她的话才稍微多些。虽然这个“多”还不及普通同学相互交往的一半的量。
　　以至于让韩思芮以为，她们俩在上高中前就是好朋友。

　　“今天的菜有点咸。”林菁擦嘴点评道。

　　韩思芮抬头望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林菁：“唯唯说给她带一份饭。”

　　林菁看着擦着餐桌准备下班的食堂阿姨：“太晚了，让她自己来。”

　　韩思芮笑：“你还是生气了。”

　　林菁挑眉，背着书包就要走，身后韩思芮连忙喊住她：“喂，你等一下啊，我还没吃完呢。”

　　她闻言转身看她：“我中午不回宿舍了，你慢慢吃吧。”

　　韩思芮无语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又去班里，准备避着我内卷吗？”

　　林菁笑起来。
　　是回班里。
　　但不是学习。

　　林菁回到班级，教室里依旧无人。

　　有些闷热，她把窗户开到最大。

　　彼时正处于夏秋交换的时候，燥热的风总是携着秋的凉意，渐隐的蝉声总是伴着落叶的萧瑟。

　　林菁安静地趴着，漂亮的长发散在桌上，偶尔因风撩动。
　　她这几天心情莫名烦躁。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她在进入高中前，心中怀揣着的除了不可避免的对未知事件的恐惧外，更多的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她提前做好准备，一点一点接受和理解那些从未接触过甚至曾经令她反感的东西，试图重新消化它们。

　　可是这些东西在日益增多，应接不暇的她未免感到疲乏和厌倦。

　　例如不想学英语，不想打好人际关系，不想容忍室友的古怪脾气。

　　风吹书翻页，一声盖过一声，林菁看着宋渝的放在桌子上书被风所吹动，她的眼前掠过宋渝记在书上的随意笔迹。
　　宋渝的字其实很好看，一眼就能看出她曾练过的，但她总是不认真写，最后一笔总被她托得很长。

　　——“你和宋渝怎么了？”
　　林菁的脑海莫名浮出韩思芮的问话。

　　其实好像真的没什么。
　　也不是闹矛盾，也不是在冷战，明明都在各自忙自己的事，关系却渐渐疏远了。

　　转折点是一个误会。很不起眼的一个误会。
　　那天下午的天气也是同今日的一样明媚，甚至比今日更甚。

　　久日不见阳光，雨过天晴后，林菁去顶楼晒被子。顶楼的门开着，风很大，她把床铺好之后，出了一身汗，站在一旁吹吹风，也欣赏着天边的彩虹。

　　她的思绪不禁飘远，可能过了不短时间吧，她的胳膊被人猛得拽住，只把她往回拉，林菁被这莫名来的力量骇了一跳，自身力量不及对方，硬生生被人托到顶楼门口后，她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是宋渝。
　　她微微喘着气，额上冒着细细的汗珠。

　　被她抓过的胳膊已显出红印，隐隐地透着疼，林菁有些恼，她的语气未免有些冲：“你做什么啊？”

　　突然抓着别人往回扯，真的很像绑架犯欸。

　　彼时的宋渝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失了分寸，她的眸光黯淡，“抱歉。”
　　但当林菁问她为何要如此做时，宋渝只抿着唇不作声，耐不住林菁一直问，她不耐烦地转过身去，眼神冷淡地看着她：
　　“你够了吗？”

　　本着挑逗目的的林菁的唇角渐渐僵住了。她看着宋渝淡漠的样子，心中也不禁泛起层层不爽的涟漪。

　　宋渝的面上划过一丝疲倦，她没有说话，背着林菁快步离开了。

　　自那场不知因何而起的矛盾之后，俩人就默契地尽可能地避着对方，就连同桌时也不说话。

　　其实宋渝本就没生气，也不曾想避着林菁，只因林菁对此事上了心，开始与她冷战，她也就被迫地顺着她，彼此尽量不交流。

　　为何冷战呢。也许俩人都说不清楚。
　　明明把一个小误会说清就可以解决矛盾，她们却不愿意迈出主动的那一步。

　　在林菁的心里，她对宋渝的气早就消了。
　　她独自在顶楼待那么久，也难怪宋渝会误会她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她只是有些看不惯宋渝的态度。
　　每每都是一副淡漠的表情，好像没有任何事可以激起她心中的波澜。
　　这不禁让林菁有种错觉，觉得她自己在宋渝的心里也是可有可无。可以是好朋友，也可以是敌对方。

　　林菁趴在桌上，漫无目的地想着。
　　脑袋渐渐发困，她枕着胳膊睡着了。

　　中途好像变天，下起了大雨。
　　意识朦胧中，林菁想起来把窗户关上。可是正处于睡眠状态下的她，压根就不想动。

　　莫名没有淋到雨，算了，那就不关了。
　　雨下得好像很大，会淋湿书本吧，算了，淋也是淋宋渝的。

　　听着雨声睡觉很舒服。
　　但是趴在桌子上起来时，浑身都是酸痛的。

　　林菁小幅度地伸了个懒腰，雨还在簌簌下着，只是窗户被人关上了。她似乎没睡醒，目光长时间地落在挂在窗边的绿色雨伞上。

　　忽然觉得这雨伞有些眼熟，她转头恰好看见身侧不知何时来的宋渝，对方平静地看着林菁脸上睡出的红印，后而把视线移向雨幕中。

　　“你的书被淋湿了吗？”林菁没来由的问了这么一句。

　　“没。”

　　对哦，她坐在里面，就算雨会淋进来，先被淋湿的也只会是她，而不是宋渝的书。

　　班级里又独留她们二人。

　　林菁没问宋渝你怎么来了，她只是起身，宋渝抬眼看她，“我想出去看看雨。”

　　宋渝的身体往前倾了一点，让她出去。

　　林菁双手搭在栏杆上，任由风吹扑满面。她及腰的长发撩起散在空中凌乱，却添了几分唯美。
　　宋渝隔着沾着雨珠的玻璃窗看她，视线里的画面一片朦胧。

　　她和雨很配。
　　宋渝忽然忆起，那些场景——初见时挤公交被欺负得手足无措，回家时被淋了一身雨直打寒颤以及那日在顶楼吹着风眺望远方。
　　都是她。

　　宋渝无心来教室的。
　　她本意是想出门，只是雨伞落在这儿了。

　　在班级里看见林菁，她也不惊讶，毕竟听室友韩思芮说，林菁经常待在教室里内卷。
　　她确实喜欢一个人待在班里。但是内卷...她不信。

　　她关了窗，后来雨势越来越大，想到出行不方便，她也就待会班里没出门了。

　　宋渝不喜欢雨天。
　　她不知道林菁是怎么在这嘈杂的雨声中还能睡得这么熟的。

　　林菁的长发遮住了睡颜。
　　宋渝心血来潮伸出手替她把发丝挽在耳后。

　　被发丝遮住的纸张上，有字迹醒目地露了出来，宋渝无心去看，只是不经意瞟了一眼。

　　——小气鬼。

　　少女的字迹工整秀丽。

　　宋渝被勾起了兴趣，她凑近去看后两个字。

　　那两个字被她写得极小，但宋渝还是看清了——

　　是她自己。
　　宋渝。

　　小气鬼宋渝。

　　宋渝有一秒钟想把窗户打开让林菁清醒清醒，但是这种想法被她压住了。

　　她不做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