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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且愚看见了三苦,拉着妻儿来见他。
      “主持。”且愚还说如此称呼他:“您看看,这是我媳妇,还有我闺女和儿子。”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三苦面上不显,心中却似上刀山下火海:“夫妻和睦儿女双全,也不枉你还俗。”
      且愚笑得真心。
      “你后悔了?”白棠问三苦:“若你还俗,也会这样吧。”
      孟婆冷笑一声:“翻回去八百次,他也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他和且愚就不是一类人。”
      柳沛帮腔:“对啊,我孟姐姐看人才准,小油灯儿,莫说是还俗的和尚,就是娶妻生子的凡人,有几个做得到且愚这样一片真心,多的是兰因絮果两相厌,白头偕老少之又少。”
      白棠撇了他一眼:“你又没去过凡间,别张嘴就说凡人如何。”
      “这地府的鬼那个生前不是凡人。”柳沛摆尾巴逗他:“听他们说凡间事,就知道凡间如何,你若不信,去查查薄情司,看看上面多少痴男怨女。”
      孟婆呼了他一巴掌,让他闭嘴。
      三苦被当面如此说,也不恼,只是认了:“我确实比不得且愚,我心中欲念太重,反观且愚心中只有一个佛,还俗了心中只有一个妻,不是我能比的。”
      三苦听了且愚的话,如同当头棒喝,也心知肚明自己不能,越发痴恨,且愚月月来烧香拜佛,他也闭门不见,旁人看来他是看不上这入红尘的僧,却不知他不敢看的是自己心魔。
      “那些鬼说你是大师。”白棠说着自己的道听途说:“说你给皇帝讲过经,不该来这。”
      “世俗虚名骗得过众生,骗不过鬼神。”三苦说道,这阎罗地府下来一场,才知自己错的厉害。
      “我不是什么高僧大能,甚至。”他看着奈何桥,自知结局不亏:“我以佛法填私欲。”
      三苦将对辛瑶的恨,对自己的怨,对且愚的妒,对名利的贪,都揉碎成一股定力,将自己定在这佛像佛法之前,令他屏开种种,在这万卷书海中开辟出一条成圣的路,可他成了圣是假,声名却是真,他借着这声名,将女子原本就如履薄冰的生路,又凿薄了几分,将贤良淑德四个大字做成大大的招牌压在女子头上。
      曾有女子守寡苦无生计想要改嫁,被他用佛法压着,只说改嫁之后破了清白,当入地狱受腰斩之刑,结果那女子被逼的投河自尽。
      “真是可怜。”孟婆看着三苦:“老乌龟,你一句假话就害人得了真报应,女子改嫁本无罪,可你逼的人自尽,自尽而死可得受鞭刑三百年,才能脱罪投胎。”
      白棠不懂人间的弯弯绕绕:“那女子也是蠢,她嫁的就是男子,还跑去问本为男子的和尚,能否改嫁。”
      他一句意犹未尽的话,引得孟婆高看一眼:看来这油灯也不笨,大智若愚。
      三苦接着说:“此事是我错了,当初因辛瑶的缘故,就觉得世间女子薄情寡义,合该用铁链锁住她们,却不想我此举从贪嗔痴恨起,又能得什么好因果,空害了不少人。”
      后来,三苦又见了辛瑶一次,说是见却隔了阴阳,隔着棺木,灵位上的字他个个认得,但又僵又涩不懂其意。
      “我以为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日夜来念着她恨着她,可是生死无常,我一生得以堂堂正正陪伴她的机会,竟恩赐于生死和她的家人。”
      三苦本想由生叹一声死,可他当时是生,此时是死,死者叹死太过荒唐。
      于是他只是说:“我于灵堂念了一夜佛经,和寺中僧众超度她的魂魄,共得了四十两银子,用于添置寺中砖瓦米菜,从此之后我抬头见屋檐是她,低头见青石是她,渴饮清水是她,饥食菜蔬是她,一呼一吸全是她,尽处见,也尽不见。”
      三苦病逝于三年后的冬天,全寺皆哀,火化后得了三枚舍利,被奉为国宝请去皇家寺庙供奉,一时间大化寺声名更甚,他自己的名声也是水涨船高,连他生前说的话也被奉为金科玉律,字字珠玑断人生路。
      孟婆舀了一碗汤给他:“喝了吧,”
      看着那汤,三苦着实有些动摇,他已悔悟可否轻判些,真要他来世不做人?
      孟婆在这桥上多年,见多众生相,将那汤碗重重一搁,冷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你们佛家说法,地府可不管,在这儿。”她踩了踩脚下青石:“讲究报应。”一番话,说的三苦的身子又矮了几寸:“我…我我……,我要见菩萨!地藏王菩萨。”他苦苦哀求,孟婆不耐烦的往后一退,柳沛用尾巴把三苦卷起来,往汤锅里涮了几涮,直接丢过奈何桥入了轮回。
      白棠看的目瞪口呆:“这也行?”
      “每日过桥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儿是个个好说话的。”孟婆笑他没见识:“不肯喝汤还想闹事,直接在汤锅里涮几下,送去投胎就是。”
      白棠只道镇守奈何桥的恶鬼,果然不同凡响,怪不得无鬼敢在此放肆。
      “快回去吧。”孟婆赶他走:“天天跑出来,小心魏判扣你俸禄,打你板子。”
      白棠热闹看完了,心满意足的走了。
      柳沛看着他走,心中哼了一声,不过是占了个好出生,整日痴痴傻傻的,修为还能压过自己一头,实在可恨。
      “莫要自找麻烦。”孟婆给灶中填火:“白棠若是真的生气,能把你烧个魂飞魄撒。”
      柳沛笑道:“孟姐姐,我可不敢惹他,就是……。”不喜欢罢了。
      常言道入轮回,乍得人身,有男有女有美有丑有缺有残,皆为造化,凡俗皆爱美厌丑此为本性,无可指摘。
      “菩萨说人有一嘴尝万物,却有双眼观八方,故眼中欲更甚其他。”白棠趴在案桌上信誓旦旦:“这眼中欲就是美景美色,其中又以美色为重,师父,你以前是人,就没半分念头想去看看。”
      魏判看着桌上的花笺,这花笺送了七次,次次被焚,这次却在白棠的强词夺理下留了下来。
      魏判将花笺丢给他:“既是爱美色,我便带你去看。”
      白棠来不及欢呼,又被按下了:“只是这事你得先告诉菩萨,菩萨点头我才能带你去。”
      “菩萨不近女色的。”白棠嘟嘟囔囔:“师父,你就带我去吧,我保证听话。”
      魏判闭目养神不理他,由着他胡闹。
      白棠叹了口气,用手指勾过来那花笺,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好香,说好了菩萨点头,你就得带我去。”
      他将花笺放在怀里,去找菩萨。
      去的时候志气高昂,到了门口却似劲浪遇到山石,撞了空又转弯迂回,谛听在门口守门,看着他来回度步蚂蚁一般,便用爪子按住他的的衣角,仰头问道:“你走的我眼花,停下和我说说是什么事惹得你心急。”
      “和你说有什么用。”
      谛听用尾巴抽了他一下:“莫要看不起神兽,我可是在菩萨座下听经上万年,解惑还是绰绰有余的。”
      白棠想了想,从怀里拿出花笺:“我想请菩萨准我去琼音楼。”
      谛听恨不得咬了舌头,花笺翻开就是两个巴掌一左一右打到他脸上,疼但是不肯服软。
      “你去哪儿做什么。”谛听摆出长者的姿态:“没听过色是刮骨刀吗?你有几斤几两敢跑去脂粉堆里,不怕刮得你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白棠看着花笺,油盐不进,白了谛听一眼就要进去找菩萨,谛听赶忙拦住了他:“你个小油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问菩萨这种问题,甚是无礼还不快快下去。”
      谛听咬住他的衣裳,就把他往下拖。
      “那里无礼了?”白棠不甘示弱,奋力挣扎,一不留神花笺飞了出去,正落在闻声赶来的菩萨脚边。
      白棠瞅准时机问道:“菩萨,魏判收到琼音楼的花笺,他说若您同意,就带我去琼音楼玩。”
      他的声音极大,不遮不掩坦荡洪亮。
      菩萨笑了笑,捡起那花笺:“想去就去吧。”
      谛听一惊松了嘴,好在他的犬齿还挂在白棠的衣裳上,没让他摔了。
      白棠高兴的将衣裳一扯,跑过去接花笺:“菩萨,这花笺好香,你闻闻。”
      他还没将花笺放在菩萨鼻子底下,就被飞过来的谛听一脑袋撞飞:“别把这些腌臜东西给菩萨看。”
      谛听要疯。
      白棠也要生气了。
      菩萨摸了摸谛听:“善不择人,佛家渡众生视众生如一,无高低贵贱之分。”
      菩萨扶起白棠:“你为什么想去琼音楼?”
      “我想去看美人。”
      “爱美色?”
      白棠点了点头:“我心中爱,嘴上不能说不爱。”
      菩萨说道:“那在你心中琼音楼的人和菩萨相比,有什么不同?”
      白棠想了想:“她们应该比菩萨长得好看吧。”
      菩萨哈哈大笑:“地府众生如海,我所渡化者如海中一瓢矣,唯此赤子一片坦诚,能从那深谭中渡化几人。”
      说罢,他准白棠去了。
      谛听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白棠越来越远,甚是不解:“菩萨,那琼音楼就是这地府毒瘤,是个销金窟英雄冢,为何还让他去?”
      “那地方对他人许是不见血的刀,但此刀杀人,皆由自己的心欲作祟。”菩萨说道:“白棠心思纯亮,欲念来来去去皆不遮掩,不遮掩既是不起羞愧心,不羞愧不生胆怯,不生胆怯不坠欲念,故此他心中未有欲念落地生根,只生浮萍来去,他去琼音楼再合适不过。”
      谛听阴阳怪气的一句:“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到有人把没脑子说的这样好,好似是什么大好事。”
      “大智若愚。”菩萨揉了揉他的头:“去念几遍金刚经吧,你心中又起狭隘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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