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爱你吗》变化无常

57、春时播种秋实收

　　五十七

　　1

　　春宵一刻值千金，新婚带来的喜悦，使汪小超感到生命的美妙，他如同重获了新生，感觉自己苍白乏味的生活有了颜色与味道，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有背负一生的责任。

　　幸福甜蜜的欢娱是短暂的，努力奋斗，上班挣钱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盖新房，给儿子娶老婆，把汪耀祖，马秀兰这对夫妇大半辈子的积蓄消耗的差不多，没有举债这已经令他们很满意了，这也归功于马秀兰的勤俭持家，以及汪耀祖多少年近乎麻木的坚持。

　　这对质朴的农民，一辈子也没有如此大手笔的花过钱，感觉花钱真如流水，每次往外掏钱，他们的心都揪紧了，似乎做了一次心脏除颤手术，可为了自己唯一的孩子，他们也是心甘情愿，毫不吝啬的往外撒着自己的辛苦钱。

　　儿子的婚事圆满结束，在家短暂待了一天后，汪耀祖又出门挣钱，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今年自己已经56岁，再过几年到60岁，出去打工就没人要了，要趁着这三四年还能工作，有人要，能多挣一点是一点，替儿子减轻点负担，也好给自己和老伴攒点养老钱。

　　汪小超和邹莉莉还赖在温柔乡里相依而睡，而父亲王耀祖已经领着背包，站在马路口等候7点的班车。

　　汪耀祖本想上去给儿子说一下，自己今天要出去了，可他在儿子门口徘徊犹豫了半天，始终没勇气敲开门，他害怕打扰到刚结婚的小夫妻，最后还是缩回了要去敲门的手，提着背包微笑着出了门。

　　2

　　初秋农村的早晨格外清爽，十月的秋风似乎很多情，比温柔和煦的春风多了几分清凉气爽，像是高冷的御姐冷俊的帅哥，看似温柔多情，实则冷酷无情。

　　秋风吹的树叶哗啦啦，沙沙作响，像是油嘴滑舌的小滑头，把翠绿欲滴的叶子逗得哈哈大笑，引诱叶子和树枝的关系摇摇欲坠。

　　有叶子已经坚持不住逐渐变黄，不久便脱离树枝随风飘远了，叶子背叛了树枝，奔赴了更温柔的秋风。可是又有几片叶子能同风一路走到尽头呢。一旦背叛成为了大多数，那它们大概率也不会被大众指责说它们道德败坏吧。那些坚持留在树枝上的叶子，却用自己的衰老换来树枝的新生。

　　五十多岁的汪耀祖似乎有点像枯黄的树叶，随着秋风出门打工，换去儿子汪小超的新生。

　　一阵风刮过，一片落叶飘落拍打在汪耀祖的身上，班车也恰在此时停在路口，汪耀祖无心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落叶，踩着它上了班车。

　　车上的乘客并不多，有一个熟人搭腔：“老汪，你出去啊。”

　　“嗯。”

　　“你给儿子把大事办了，厉害啊。”

　　“嗨，厉害啥，做父母的不都一样。”

　　“儿子刚结婚，你这就出去啊，不在家享几天福。”

　　“享啥福啊，给儿子把婚接了就算享过福了，还得趁着能动，出去挣点钱啊，娃压力也不小，不然老来难啊。”

　　活泼的司机听了对话，插了一句嘴到：“嘿嘿，现在儿子结婚，父母只管准备好钱就行了，跟给自己结婚似得，哈哈哈。”

　　“可不，我们这一代人难啊，不仅要给自己娶老婆，还要忙着操心给儿子娶老婆，老了动不了，还得带孙子，哈哈哈，你说踏马的这啥世道。”车里的一个乘客也插嘴到。

　　这人的话把车里的人都给逗笑了，这本是一件现实且残酷的悲剧，大家还是置身其中的人，可大家却都笑了出来，可能这就是这个世界荒谬的地方，正如星爷（周星驰）所说：我演的明明是悲剧，可你们为什么要笑呢，还说它是喜剧。

　　可能悲剧的内核往往是喜剧，喜剧的内核往往是悲剧。

　　喜剧，悲剧都是一面镜子，观众会在台上的人物身上看到自己的荒谬。
　　喜剧，悲剧都是一种治疗，因为一旦看见了自己，一瞬间就被治愈了。

　　3

　　车子经过镇里的养老院，车里的人透过窗户向外张望，想看清养老院围墙里的老人。

　　只见三四个老人安静的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偌大的场院里显得寂静冷清死气沉沉。

　　有人说：“嘿，我看还是人家五保户好，六十岁往养老院一住，清闲自在，不操心子女结婚给买房买车，急得人要上吊，比有儿女的人过得清闲自在啊，现在养儿防老靠不住哦。”

　　“切，你这话说的，他们一辈子没老婆，连女人啥味都没尝过，白活一回人，没有后代，没留下种，咋对得起先人么。”一个乘客反驳到，引起车里断断续续的哄笑声。

　　“这还是要感谢国家，现在的政策好，放以前，这群懒汉不得饿死，还能这么悠闲。”司机笑着搭话。

　　“就是，就是，就是啊。”车里的人纷纷表示赞同。

　　同时，刚开始说话的人，大声回应乘客的话：“嘿，你说这话我就不同意，你别看人家没结婚，不代表人家么尝过女人啥味，那水村的黄老头没进养老院前，跑到别处和女人鬼混，让当地人打一顿，你不知道，人家活的比咱还潇洒尼，咱们辛苦一辈子，苦哈哈的，净为别人活，没有为自己活啊。”

　　车里又是哈哈的笑声。

　　“嘿，咋没为自己活，你老了子女能不养活你，养老院那些东西能跟咱比，子女在身边，死了有人埋，有人哭，逢年过节还有人给烧纸，他们呢，想都不要想，都板球咧。”

　　哈哈哈哈，车上又是一阵哄笑声。

　　“嗨，人都死球咧，躺倒棺材里啥都不知道，还管活着啥事尼，现在这人也是怪，活着使劲憋，这舍不得吃，那舍不得穿，倒把死看的很重，那真是做给活人看，哄鬼尼，活着多吃口好吃的，多穿一点好看滴，比死了烧纸钱划算，嘿嘿.....”

　　“那倒是，是一句真话。”一个人附和到。

　　“咋，你还羡慕那些养老院滴家伙。”

　　“可不，羡慕么。”

　　“那叫你再重来一次，你不娶媳妇不生娃，六十岁你也进去木，现在国家政策这么好，哈哈。”

　　“嘿嘿，政策好，我也不去，打死我都不去，老婆肯定要娶，娃也要，不娶媳妇不生娃，人一辈子倒活个啥么，么球劲，说到底人老咧，还是得看子女，还得看娃，哈哈。”

　　“嘿，对么，我还以为你真羡慕，真想进去尼，你也是哈怂，不老实，能把人哄得团团转，哈哈哈。”

　　“哈哈哈，人么就这回事，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咱们都是普通人，又不是许家印，哈哈哈。”

　　“咋，你狗日滴还想当许家印，你怕是惦记老许的歌舞团吧。”

　　“哈哈哈，不敢不敢，咱还有那本事就不在这跟你扯蛋咧。”

　　“哈哈哈......”

　　.........

　　4

　　班车驶过养老院，车内的笑声还是不断，汪耀祖一直安静的听着车内的人唇枪舌剑，自己也被这些老乡的话语逗得合不拢嘴。

　　他对车内的论战深表赞同，说不上支持哪一方，俩人说的都是客观事实，都很有道理，再说自己也是在养老院打工，能不知道养老院啥情况吗。

　　养老院说到底，也是一个封闭的小型社会，里面住的都是上了年纪，行动不便的老人。

　　自己的养老院环境还不错，每月的护理费好几千，那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起。

　　养老院里的老人，不管年轻多有本事，老了其实都一样，没有护工，热水都喝不到嘴，更别提吃饭，还有拉屎撒尿等问题，遇到好护工算是老人的福气，要是遇到责任心不强，脾气差，服务不好的护工，那么老人只有受委屈，甚至被训的份。

　　逢年过节，有子女接老人回家，那已经很不错了，有子女不愿意接，宁愿掏钱把老人放养老院。

　　有的子女，平时还会打电话问问，好一点的会买点礼物来看看老人，但平日包围老人，更多的是那种孤独感。

　　一群老人在一块，暮气沉沉，很压抑，说到底没有亲人子女在身边的那种安心，温馨感。

　　人并不只是吃喝的动物，人是有感情需要的，无人问候关怀的那种凄凉感，使老人苍老的更快。

　　老人接一次亲人打来的电话，能开心好久，像个小孩受到老师的表扬夸奖，开心的像周围人宣扬，其实在旁人看来都觉得心酸悲哀，但那芝麻稻草般的小事，却是老人的快乐。

　　某种意义孩子也是老人的一种核武器，只要有孩子经常或偶尔打电话，养老院的护理，照顾工作就不会应付了事，这个时候孩子某种意义上就是年迈父母的保险丝。

　　汪耀祖心里想起车内乘客的对话，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大家其实都是清醒的明白人。

　　老家那些住进养老院的五保户，年轻时为什么打光棍，除去身体残疾先天因素外，很大一部分原因还不是因为穷、懒，人穷不可怕，可又穷又懒就很可怕，他们不打光棍，谁打光棍呢。

　　勤劳、勤快、勤奋是一个穷人奋斗，必须具备的素质要求，一穷二白的汪耀祖不就是这样挣扎前进。

　　现在自己把儿子已经交代，剩下的路就要靠他自己了，汪耀祖也想不到几个月后，他将会升级成为爷爷，这使他做梦都会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