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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戳穿,相见。 ...

  •   华县,地牢刑房。
      愈发浓重的腥臭味,着实令人心生厌烦。
      司十一站起身,再次走到了受刑的相里泽言面前,停下脚步。
      他淡淡问了句:“想好了吗?”
      过了一会儿,意识已十分恍惚地相里泽言缓缓掀开眼帘,这才缓过气来。
      他没有回答。
      司十一也不恼,今日,他不怕他不招。
      “丰和渡的‘子母怨’被破,相里君清身有所感。他或许想到能破阵之人,必然也能查到他头上。所以,他未雨绸缪,在我赶来之前,便‘及时’地死掉了。”
      “而你,相里君清。你只需依照他们父子的特征找来尸体,毁去相貌、再放上相里家家传信物……然后,你凭借尚未堕鬼的半人之身,以人的身份,等来了我。”
      “你们大概没想到,这次失误引来的,是朝廷所属下的阴戮司。而阴戮司专司暗杀查探,威名天下皆知。你知道,你们原先试图蒙混过关的想法,必定已无法实现。”
      “所以,你改变了计划。”
      相里泽言,他决定将自己放在了必死的绝路上:相里氏的秘密,绝不能公之于众!
      “尸体颈间伤痕,大概是你们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仿造而成。为的,就是将相里君清父子的‘死’,彻底嫁祸给相里淮,以混淆我的视线。”
      “你很清楚,在相里君清这个暂时只暴露了鬼族禁术的死“人”之前,我更在乎的,一定是相里淮有可能身在华县的……这个祸患。”
      “当然,你也不怕事后暴露。因为在你们的计划中,你的任务,便是拖延我最多一日,然后,跟着整座华县,一起灰飞湮灭。”
      说道这里,司十一话音一顿。他环着双臂,双目沉沉地望着此刻匍匐在地、一动也不动的鬼。
      好半晌,都没见一丝动静。
      又装死吗?
      司十一嗤笑一声,道:“接下来,便是灭口了。”
      相里君清和相里泽言都很清楚,以司十一的地位,只要他想,必然能将一件事查个底朝天;同时,他还有极高的修为,少有人能及的武力值。
      他可是这世上,一双手都数得过来的修界巅峰——道尊。
      “要想杀我,还要杀得不留痕迹,也不能给我向外界求助的机会。”
      “无奈之下,你们只能又暴露一个底牌——死气雾海。反正在你们看来,只要死气成功困住了华县,便再无人能逃出生天。自然,也包括我。”
      “而你,甚至是整个相里分家,便做颗弃子。相里家自然也不复存在,相里氏唯剩相里淮一人。便是朝廷震怒,只怕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可罪不及逝者。这世上除了一只姓相里的鬼族首领,已没有再能问罪的相里家‘人’了。”
      真相,将彻底掩埋。
      自此,相里氏依旧会是南疆的相里氏,是人族的相里氏。在世人眼中,此族的错处,也只是抚养过一只鬼罢了。
      而‘死掉’的相里君清父子,便能如愿的彻底隐藏在茫茫人海之中,或悄无声息、逍遥自在;或心有不甘、再起波澜。
      司十一蹲下身,他从不怕死,但他不能忘记华县百姓濒临死亡是绝望与阴暗。
      人性是有恶,但这一回,是生生被相里氏逼出来的!
      他转过相里泽言满是麻木的脸,阴森森地道,“很不幸,让你们得逞了。”
      整座华县,岌岌可危。眼看就要变成一座……死城。
      如果,没有姜与乐及时抛出的防御阵法的话。
      后面的经历,便一目了然了。
      华县之危暂时缓解,逃脱在外的相里君清,心知已不可再拖延。所以,又有了后来的妖鬼突袭。
      而这一切,若没有巫轻云的存在……或许,真相将会永远掩埋。
      直至,彻底消失在时空的洪流之中。
      身携死气,驱策妖、鬼。相里君清此鬼,所谋不小。
      都是政治场上玩出来的黑心肝子,司十一用脚指头都能算出个大概来。
      “华县之围被解,你是不是很失望?很害怕?想必就连此刻正躲在不知哪条阴沟里的相里君清,也是如此心思吧?”
      “让我猜猜,他一定是有什么极重要地秘密。要不,是受命于鬼族……不对。”司十一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道,“你都能嫁祸相里淮弑叔杀兄了……啧,不对。”
      “要不,就是你们另起了炉灶,一直藏在暗处,想等我们与北疆打个两败俱伤,再一统大陆不成?”
      一边说着,司十一也并未放松对相里泽言的观察。他细细瞧了许久,突然咧嘴一笑,道:“我知道了!”
      相里泽言依旧紧闭着双眼,不听,也不回应。
      “你们费尽心思想要隐藏的,是相里氏半鬼的身份;你要保护的,是已堕鬼的相里君清。”
      “若说是怕人族知晓要灭口,虽也说得通吧,但却不至于拿全族性命来陪葬。换个地方、或者躲进北疆便是。可若是再加上一条……鬼族。”
      司十一凑近他,唇畔呼出的气像是世间最阴冷的风一样,直刺心脏:“你们,也不敢让北疆的鬼族知晓真相。对吗?”
      “你们在躲,躲一个一旦知道相里家真实身份、便会给你们带来大麻烦、甚至是灭顶之灾的……鬼。”
      相里泽言的神色,变了。
      ……
      以此同时,城里一处位置偏僻的酒肆里,数个被喝空了的酒坛子横七竖八地瘫在一旁,巫轻云敛目执酒,自顾自地……自斟自饮。
      说起来,今日她独自来到酒肆,所想也不过是大醉一场,
      有些人、有些事,现实里想不通的,总巴望着在梦中……再见一次。
      她自小流离,她怨怼、她不明白,身为一个母亲,如何能为了死去之人而一心求死,抛弃掉尚且年幼的女儿,让她在乱世独自生存。
      她无法忘记那年北疆的饥荒,若阿娘还在,哪怕多活几年,她是不是就不会被当做吃食,投进滚烫的沸水锅里。
      那水真是烫啊,咕噜噜地冒着热气,直将年幼的她烫得皮开肉绽。
      若没有这场人祸,她是不是就能一直躲在家里,也不会被闻声而来的黔葛翁抓去,做了药人。
      她更不会在逃出药庐之后,又误入鸱鸮的领地,受尽虐打;
      她不会全身断骨,吃尽人间苦楚。
      也不会再次失去母亲在……尚未相见之时。
      巫轻云仰头饮尽碗中烈酒,大概是喝得太急了些呛住了,她眨了眨泛红的眼眶,剧烈地咳嗽逼得胸口一阵闷痛。
      这时,一阵轻轻的微凉的风,自门口拂过,巫轻云背对着店门,余晖落下,轻巧地洒在了她的脊背上。
      昏暗,又迷离。
      她轻声说了句,“别藏了,出来吧。”
      声音不大,却足够一个只专注于她的等待者,听个清楚。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厚重身影,自侧墙的阴影处缓缓出现。
      落日的金丝包裹着他,只见他身形一闪,待再看去时,人已至桌旁。
      “阿姐。”他唤道。
      巫轻云抬起头,依旧是那张宛如少年般轮廓分明的脸,锦衣黑氅,潇洒自然,高高的鼻梁挺翘有形,自然垂落的发丝轻盈地搭在鬓边。明明已是叱咤北疆的顶尖鬼将,却偏偏还带着那股子稚气。
      他受伤了。
      巫轻云打量了他几眼,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绑在脑后,高挺的鼻梁微微翘起。他比儿时爱笑了许多,稍稍略泛着白的薄唇微翘,同颇有些不佳的面色共同勾勒出病中独有的俊俏。
      唯一不一样,是曾经那双圆润又明亮的黑眸中,隐隐透出的一丝别有深意的红光。
      不似寻常鬼族那般满含恶意,又与峪山时狂妄的挑衅不同。
      他专注地看着她,既真诚,又纯粹。
      “坐。”巫轻云指着对面的椅子,随意招呼道,“不想鬼将大驾光临,轻云不甚惶恐。”
      来者,正是近日杀名响彻大陆的鬼族新首领——相里淮。
      他勾起唇角,再次轻声唤道,“阿姐~”
      其实,若是仔细些看,大概还是能瞧出些儿时模样的,再配着他眼下这极老实的作态……看着就乖极了。
      但巫轻云不信。
      若真是这般乖巧,就惹不出那么多事了。
      “你胆子真够大的。”她看着他坐下,眸光平静。仿佛此刻面对的不是多年未见的故人,也不是仇深似海的宿怨。
      只是一个……在她心情极差时,还要出现打扰她的不速之客。
      相里淮凝视着她,唇角不禁露出和煦的笑意,他说:“我只是想见阿姐一面。”
      “见我?”巫轻云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即,面色一冷,“你之相见,便是用那漫山遍野的死气雾海作礼吗?”
      沉默。
      巫轻云仰头饮尽碗中烈酒,一旁的相里淮不知为何,也向店家要了个空碗来。
      “阿姐,我陪你喝吧。”
      大概是喝得太急了些呛住了,相里淮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眼尾都沾了一抹红意。
      巫轻云眉头一皱,瞧见了他唇边的一丝暗红:“受伤了还敢来华县,你真当我人族都是废物不成。”
      相里淮温驯地摇摇头:“怎么会?阿姐自幼便十分厉害,若不是阿姐,我也不会活到现在。”
      他伸出手,将藏在掌心的物件递了过去,“阿姐你看。”
      一个小小的、没有一丝绿意的草扎蚱蜢,足以唤醒巫轻云早已深埋在心底的记忆。
      这是她当年为了哄极爱哭的他,随手编来的小玩意。
      巫轻云随意地瞄了一眼:“没想到你还留着。”
      相里淮有些落寞地收回手,低声道:“阿姐留给我的东西,我自然是要好好保存的。”
      巫轻云淡淡道:“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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