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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新人故交 ...

  •   “傅含灵,你在干什么呢?”

      袁有田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质问道,再看看袁春花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傅含灵心中默默地为自己长叹了一口气。

      这一场暴风骤雨估计是在所难免了。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想要强项不低头,就必然得付出代价。

      当初袁有田明里暗里向她示意要交点“公社建设费用”的时候,傅含灵没有理会,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她至今还记得袁有田用那嘲讽讥笑又理所应当的语气:“你的祖父是大地主老财,外祖是万恶的资本家,你妈还逃出国了。要不是看在你老子的份上,能分到我们这里来?我告诉你,你家那些东西都是压榨搜刮我们这些贫苦人民群众血汗钱得来的。现在吐出来,用还于人民身上,就算是将功赎过。也就是我,能有这份好心,给你机会为人民做贡献。”

      傅含灵一哂,不咸不淡地答道:“队长,家里该收该缴的东西已经都没了。我自打出生起就没见过几次外祖,妈妈离开的时候也并没有要我。祖父刚从农场里出来,好巧不巧,他就是被我老子送进去的,你说我和他的关系能有多好?”

      她顿了顿,深深地看了眼袁有田,用最真诚的神情看着他,表忠心道:“所以,钱我是真的没有。但是我一定会好好劳动,接受组织上对我的教育。艰苦奋斗,为大队的建设添砖加瓦。”

      “小丫头嘴皮子够厉害啊,你说没有就没有?我告诉你,少给脸不要脸。现在我是好声好气劝你,一会儿翻出来了,你可别后悔。”

      袁有田不知是见多了还是故意吓唬,总之是不吃这一套,一双三角眼像秃鹫似地盯着她随身带来的行李,冷声威胁道。

      结局当然是包袱被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袁春花看着她找出来的一只钢笔和一本语录,两只白色陶瓷茶杯,还有几件土得不能再土的衣服,厌烦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还以为是什么城里人,没想到连瓶雪花膏也没有…”

      她嘟嘟囔囔地说道,顺手把翻出来地胡乱团了团,一股脑地推给了傅含灵,“你自己把这些破烂收拾好,别到时候丢了东西贼喊抓贼。”

      倒打一耙,这简直就是袁春花与生俱来的本领。

      她望着越走越近的父女二人组,果断地背过去,快速地为两人起了针。

      将最后一根金针收进针包,她回身再度面向众人而立,双眼扫过魏老七和陶真,她后退一步,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二人上前查看。

      “又不说话,装什么哑巴呢?”

      袁春花见傅含灵丝毫不理会父亲的问责,全作耳旁风一般,气得索性上去伸手去拧她的胳膊。

      可手还没到摸到人的衣角,一道高大的身形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抬头往上看,是沈学瞻面色不虞的脸。

      两道英挺的长眉拧成了疙瘩,与初见时温谦含笑的模样截然不同,他沉声道:“同志,有什么话好好说,可不要随意动手。”

      傅含灵见陶真和魏老七此时已纷纷上前,各自查看起病人的情况,心中便踏实不少。

      她打量着面前宽厚的背脊,默然叹了口气,思忖着既然这一世是自己来过,那还是尽量避免和这位“男主”发生纠葛得好,不管是缘是债,都最好不要沾染。

      “三哥,没事的。”

      她从沈学瞻的影子里走了出来,对他颔首笑了笑,随后便大大方方地来到了袁春花和袁有田面前站定,“队长,有两个同志生病了,情况紧急。我从前学过些急救知识,帮忙而已。”

      “帮忙?”

      袁有田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人命可不是玩笑的,你算什么东西?说上手就上手,出了问题是不是还要我们集体给你背责任?”

      傅含灵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眼睛瞟到了一道有些熟悉地身影,似乎是方才收工回来时见过的拖拉机手。

      “队长,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不如就把这两位同志送到县医院去,让县医院的医生来瞧瞧。如果出了问题,您再找我的麻烦不迟。”

      似乎是早已料到傅含灵会是这样态度,他嗤笑着继续道:“这个是当然的,用不着你在这里表现。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大手一摊,掌心朝上,都快戳到了傅含灵的鼻尖。

      手抖了两下,“把你的作案工具交出来!”

      “不行!”

      沈学瞻的声音清脆果决,快得几乎是压着袁有田的尾音冒出来的,把傅含灵也吓了一跳。

      她没料到这人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见他向自己看来,又微微摇了摇头,告诉他没什么要紧的。

      沈学瞻的忧色愈发深了,他急得当即小声说道:“可那是你祖传的金针,怎么能交给别人?!”

      傅含灵拽了拽他的衣袖,没有作声,沈学瞻意会了她的意思,虽然着急,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针包,摩挲几下,唇边轻翘,随机将针包放上去,似笑非笑地说道:“其实这金针也没什么稀奇,拢共加起来也打不了一只耳环。遇到不识货的,也值不了几个钱。要是碰到懂行的,陵城的房子也能换的来。队长,您可得好好保管。”

      “拿来吧你!”

      袁有田的耳朵自然捕捉到了“祖传”两个字,再一听“陵城的房子”,两只眼睛登时都直了,只差没往外冒绿光。一把将针包夺过,骂骂咧咧、急不可耐地揣进了自己怀里,“磨磨唧唧什么呀,就你话多。”

      围观的人哪个不懂得这里面的猫腻,谁没被他剐过油水。见这副不加掩饰的作态,俱是不耻,也不禁低声絮语,交头接耳起来。

      目的已然达成,袁有田也无意在纠缠下去了,招呼着让人把林择善和余建华抬到车上去,赶快往县医院里送。

      “不用不用,我感觉好多了。”

      余建华冲着想要继续搀他的魏老七摆了摆手,自个儿用手蹭了下树干借力,利索地站了起来。虽然言语间尚能听出气力不足,但较之先前那副病得连床也起不来的样子,可谓是天壤之别。

      另一旁的林择善亦是如此,抹了把头上的汗水,也缓缓地站起了身,唇色红润不少,他将刚才的对话都听了个分明,遥望着傅含灵诚挚地说道:“谢谢你,傅同志,救了我。”

      这一场景几乎是震惊了除魏老七和沈学瞻之外的所有人,毕竟先前二人病得只剩一口气的状态是众人亲眼所见,不过就是一刻钟的功夫,这疗效说是“起死回生”也能够得着了。

      “乖乖,小哑巴这是神医啊。”人群里的吴建设不禁出声感叹道。

      其他知青也纷纷点头附和,老郑更是夸张,吹捧道:“介疗效,小…傅同志,你是这个啊!”说完还不忘向她竖起了大拇指。

      沈学瞻闻言抿起了嘴角,笑眼弯弯,隐约还能瞧出其中闪烁着的得意,还有几分理所当然的骄傲。

      原本一直没出声,打算隔岸观火,坐收渔利的候成这下可耐不住了,开口就呛道:“什么神医,什么本事啊?这就是一种安慰剂效应知道吗,要不然就是通过强行刺激身体分泌激素,才达成这个效果的!说简单点,就是“回光返照”懂不懂。”

      陶真站在林择善身旁,面上的神色复杂。

      刚才她已经给林择善再次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发现他不仅体温恢复了正常,汗液正常排出,心跳脉搏也回到了正常区域里,这说明他的确已经成功退烧了。

      这本让她开始有些隐隐相信针灸的效用,但候成的一番话又让她开始担心起来。

      傅含灵第一次用正眼打量了候成。

      候成也感受到了这两道探询的目光,他也丝毫不以为意地迎了上去,与她对视。

      直到傅含灵展颜一笑,随意地将眼神挪开。

      自己刚刚是…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嘲笑了?

      候成的心态瞬间就被点燃了,他指着傅含灵嚷道:“你你你,你敢不敢和我们一起去县医院让医生好好检查检查他们?”

      “一辆拖拉机坐得下那么多人吗?”

      傅含灵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人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你带他们去做检查就是,从头检查到尾都可以。但是我有言在先,如果他们检查出来问题,费用我砸锅卖铁都会承担。如果没用问题,那得你们自己解决了。”

      两位极力推脱的“病人”最终还是被强行带上了车,沈学瞻也只好带着满肚子没说完的话和拖拉机一起,伴随着一路飞扬尘土和轰鸣声离去。

      看热闹的人群在袁有田当众宣布了对傅含灵的惩罚后同样四散开来,毕竟不论什么意外出现,明朝的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他们依然要早早出门劳作。

      唯一还留在原处的,就只有魏老七。

      “您还不回家吗?。”

      傅含灵拍了拍裤子膝盖处的黄土。

      “你,你真的是济世堂的人吗?那你…认,认识傅叔江,小傅先生吗?”

      魏老七表情有些讪讪的,大手紧攥着裤边,眼神却中流露出了希冀和期盼。

      “三伯?您跟得师父是他?”傅含灵的柳眉轻蹙。

      “不敢当不敢当!”

      魏老七连连挥舞着双手否认,紧接着解释道:“其实…我本来是挖草药卖的,过去给济世堂送货。有次我老娘病了没钱治,多亏遇到了三少爷出诊施药…后来,他见我喜欢学,就送了几本医书和字典给我。平时我去送药,有什么问题就问,他也都会耐心指点。不过后来听说他去燕城上学了…”

      说到最后,老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多年不见,不知道三少爷还记不记得我?”

      旁人的冷嘲热讽,挖苦诋毁,傅含灵都能做到一笑置之,可唯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片赤忱。

      她舔了舔嘴唇,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真相。

      “魏叔,其实…三伯他,他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魏老七的表情僵住了,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仿佛失去了活力,极速地衰败下去。

      “怎么会…怎么会,他那么年轻,他今年也就才五十出头啊!傅同志,你告诉我,他是怎么走的?”

      他说着说着双膝一软,就要跪倒下去,还好傅含灵及时出手将人搀住了。手上发力,嘴里也没歇着:“魏叔,您叫我含灵就好,不行就叫小傅。三伯他的事情说来话长,您先别激动,先起来再说话。”

      魏老七也算是个听的,抹了抹眼泪,站起了身,两眼发红,“好好好,对不起,含灵。刚才是我一时激动了,我…我刚才真是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我怎么能怀疑你呢?我真是…”

      “魏叔,您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您怀疑我更是应该,做大夫的就是应该为病人的生命安全负责。我三伯的事情…”

      她眨眼顿了顿,“反正我这个月都被队长罚去后山打扫猪圈了,那地方虽然环境恶劣了点,但胜在清静。您要是得空了就来找我,我慢慢都和您说清楚。”

      “哦?哦,对对,猪圈!怎么让你去扫猪圈喂猪呢!我去找袁有田,他还是要给我面子的!含灵,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

      “别别别!魏叔魏叔!”

      傅含灵费了大劲,好不容易把人给拉了回来,“我不怕吃苦,但是我怕和人打交道。猪多好啊,至少不会故意往我被子褥子上泼凉水,头上扔蛇扔癞蛤蟆了。您要是真心疼我,就千万别去找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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