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乖啊》小己家

8、chapter 8

　　季幸川照例在校门口的奶茶店等沈榆。

　　高三下晚自习的时间会晚半小时，沈榆说女生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他跟奶茶店的老板打过招呼，无论季幸川到店时店里生意有多好，总会有一个位子留给她。

　　老板娘见季幸川生得漂亮，人又安静，心里喜欢，时不时会投喂一些小零食给她。

　　沈榆迟迟没来，发出去的消息也不见回音，当店里连最后一波高三的顾客都逐渐散去，季幸川终于坐不住，准备去学校找沈榆。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雨，银针般的雨线在水泥马路上溅起无数涟漪，半空中弥漫着乳白色雾气，夹杂着新春好闻的树叶香。

　　老板娘从身后探出头来，语气里带了些感慨：“呀，下雨了。”

　　季幸川闷闷，嗯了声。

　　奶茶店老板娘四十来岁，平日招呼客人嗓音极大，性格也爽快，季幸川第一次听她用这般柔和的声音同人讲话：“小姑娘带伞了没有？”

　　季幸川摇了摇头。

　　下一秒，手上就多了个物什，低头看去，是一把透明色长柄伞。
　　“我看你们小姑娘都喜欢这种类型的伞，买了几把备在店里，拿去用吧，挑个时间还回来就行。”

　　季幸川道了谢，撑开伞一头跑进雨中，白色帆布鞋溅起新泥，白色鞋面不知不觉染上污迹。

　　路灯已经熄了许多，整个学校笼罩在阴影之中，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莫名有些阴森。
　　有一两个学生在向校门口狂奔，想来是一不小心学过头，等反过来时教室已经空了，又碰上下雨天，雨势愈来愈大，没一会儿就淋成了落汤鸡。

　　春寒料峭，入了夜寒风更甚，冷雨拍打在脸上，留下清晰的痛感，季幸川急匆匆跑向高三所在的知行楼。

　　知行楼后门有一个小花园，常有学生在清晨与夏日午后在那背书自习，此刻，几乎所有区域都静悄悄的，唯有小花园那边传来窸窣的人声。

　　季幸川决定先去花园看一眼。

　　花园里植被茂密，铺满鹅卵石的小路蜿蜒至各个方向，很黑，唯一的光源是道路旁的暖黄色路灯，走至一个分叉路口时，季幸川不得不拿出手机来照明，一边循着声源走去一边呼唤沈榆的名字。

　　一株开满红山茶的树后面是三层高的台阶，季幸川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下。

　　不远处，一大一小两团黑色阴影对峙着，气氛压抑而紧张。

　　季幸川试探着喊道：“沈榆，是你吗？”

　　听到这边的声音，小团子如离弦之箭般飞速朝她奔来，一边飞奔一边汪汪叫，等到了季幸川脚下欢快地绕着她转了两圈，一个劲摇尾巴。

　　是只脏兮兮的小狗，毛发被雨水淋湿，应该是在泥坑里打过滚，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原本隐在黑暗中的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因为他一直不开口，季幸川基本否定了他是沈榆的可能，隐约觉得危险，下意识想后退。

　　“是我。”漫不经心的一道声音，似乎沾染了雨水的冷。

　　季幸川终于将他看清。

　　少年浑身上下湿透，雨水顺着额前碎发滴落在他的眉毛、眼睫、鼻尖……在雨夜中他的五官多了几分冷峻，特别是那双桃花眼，漆黑深邃。

　　季幸川松了一口气，放松道：“你大半夜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

　　檀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而是将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黑色外套脱下，递给季幸川。

　　季幸川：？

　　檀珘伸手指了指地上冻得发抖却还在摇尾巴的小狗，语气平静随意：“用衣服包着把它抱起来。”

　　季幸川一脸懵地接过，蹲下身子准备照做，忽又意识到不对，想起来刚刚一人一狗对峙的场景，她猛地站起：“你想对狗狗做什么？”

　　檀珘双手插在裤口袋里，神情闲淡：“它腿受伤了，带它去宠物医院。”

　　季幸川低头一看，发现还真是，小狗的站姿明显不对劲，其中一条腿的毛色很奇怪，像是血迹糊作一团，结了块。

　　季幸川的心一揪，放软了语气，不过还是疑惑：“那你刚刚怎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着人家，还有，你明明可以自己抱它。”

　　说到底，还是不信他会那么好心。

　　檀珘摸了下鼻子，转头看向一边，语气有些无奈：“就不许有人怕狗了？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季幸川眨了眨眼，在心里消化了一遍檀珘这话的意思，而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肩膀微微颤抖，没想到檀珘一米八五往上走的个子，居然会怕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她笑着喂了声，招呼檀珘走近一点：“你来撑伞，不然我不好行动。”

　　“嗯。”檀珘从她手里接过伞，伞并不大，他也没想着要躲雨，不大的伞完完整整地将少女与小狗笼罩，他则大半个肩膀都在雨中。

　　季幸川蹲下身，先是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在取得信任后再轻轻用衣服将小狗的身躯包裹好，抱在怀里。

　　小狗似乎很喜欢季幸川，不住地用舌头去舔舐她的手指。

　　季幸川从小就喜欢跟动物玩，对动物比对人有耐心的多，此刻她放软了声音，轻声安抚：“小狗乖，姐姐带你去看医生……”

　　两人并肩而行，檀珘听着少女柔和的声音，一时间不大适应。

　　等到快出校门时，季幸川衣服口袋里忽然响起来手机铃声，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进学校是为了什么，但此刻又腾不出手来接电话，于是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檀珘：“帮我接下电话，我不好拿……”

　　檀珘倒也不拘小节，无所谓地将手机从她校服口袋里拿出，只是看到屏幕上备注的“沈榆”二字时，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沈榆。”

　　他“好心”地按了免提，而后将手机递至靠近季幸川唇边的位置。

　　沈榆的声音十分着急：“你现在在哪儿呢，奶茶店阿姨说你早走了。”

　　季幸川想到自己那没拨通的十几个电话，心里有气，声音显得冷淡：“那你呢，你去哪儿了，电话也不接。”

　　沈榆顿了顿，道：“有要紧事，手机放在书包里，静了音。”

　　季幸川嗯了声，目光落在小狗身上，道：“你别等我了，我这边还有点事，等下自己回去。”

　　说完，她用眼神示意檀珘要他将电话挂断。

　　电话里沈榆的声音还在继续：“雨越下越大，你一个人不安全……”

　　檀珘收回手，饶有兴趣地盯着屏幕，季幸川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檀珘吊儿郎当地开口：“不劳你挂心，等下我会送她回去。”

　　说完，他干净利落地按了挂断键，而后，还一脸“怎么样我做的不错吧快夸夸我”的表情看着季幸川。

　　季幸川两眼一黑，咬牙道：“谁要你说话了。”

　　檀珘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塞回她兜里，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道：“小情侣吵架多正常，这时候就是要晾一晾他，而且啊还得要他知道你身边不缺人，这样他才会有危机感，不敢在你面前肆意妄为……”

　　季幸川朝他翻了个白眼：“无聊。”

　　小狗突然冲檀珘叫了一声，奶凶奶凶的，可还是把檀珘吓得蹦出几米远，季幸川则笑得眉眼弯弯，不似在教室里那般冷淡。

　　“白眼狗。”檀珘嫌弃地骂道，继续充当撑伞小哥的角色，“所以你是为沈榆转的学？”

　　季幸川挑了挑眉，轻声笑道：“这么关心我的事啊班长。”

　　檀珘：“……当我没问。”

　　两人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就当季幸川以为这事过去了的时候，檀珘忽然来了句：“看不出来，你还挺自恋的。”

　　季幸川懒得理他，低头去逗小狗。

　　檀珘家的车停在学校东门的停车坪，黑色保时捷，车牌五个八，在暗夜中张扬得不行，和檀珘给人的感觉是同一个调调。

　　檀珘替季幸川将车门关上后，朝驾驶座上的司机道：“张叔，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张叔对檀珘毕恭毕敬，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应道：“是，少爷。”

　　饶是在沈家被佣人喊了好几年的“季小姐”，季幸川在听到檀珘在被唤“少爷”时，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吐槽。
　　万恶的资本家，就是封建思想严重，天天少爷小姐的，规矩恁多。

　　檀珘在她身边坐下，淡淡瞥了她一眼，道：“把你嫌弃的表情收一收，我也不想他这么喊我。”

　　季幸川没搭理他，从抽纸盒里抽出一大把纸，将小狗身上的雨水擦干，而后低头去检查小狗的伤口。

　　很快抵达医院，仔细检查过后，医生给小狗清理了伤口，上药的时候狗狗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季幸川，小声呜咽，可怜极了。

　　“叔叔，能再轻点吗？”

　　医生笑说：“我这很轻了，它在跟你撒娇呢。”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小小年纪还知道卖可怜。”
　　小茶狗。

　　季幸川蹙眉看过去。

　　檀珘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卫衣，身子几乎全湿透了，利落的短发还在滴着水，他姿态随意地靠在门口，双手环胸。

　　冷白灯光下，少年黑发红唇，目光冷淡如星，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煞是好看。

　　季幸川自认不是颜控，却不免还是怔了几秒。女娲造人偏有不公，她想。连带着，对他那句话的不满也消散了几分，只是道：“哦，它只对我撒娇，你羡慕了。”

　　檀珘轻轻挑了下眉，没做解释，忽而想到了什么，道：“快十一点了。”

　　季幸川没懂：“嗯？”

　　“这么晚回去，家里那边没问题？”

　　季幸川神情懒懒：“打过电话了。”

　　檀珘觉得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女孩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连带着话也不怎么说。

　　同医生商量后，他们决定先让小狗在这儿待个两三天，待伤势彻底恢复后，再由檀珘家的司机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