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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一步之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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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颂文慢慢走近人群，大头飞第一个发现了他。
“阿文，跟了大少爷，你交好运了……”
大头飞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跟前，习惯性地抬手要拍他的头。
原以为于颂文的生活应该是很滋润的，虽不能和阿江比，但要比他们这些四九好过得多。可走近一看，大头飞才发现，这个半年前还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面上尽显疲态，身形不稳，脚步虚浮，没有一点曾经敏捷矫健的影子。
大头飞顺势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凑近他耳边大声说：“你怎么这副衰样？要是在那边做不惯，我求豪哥把你要回来……”
“谢谢飞哥，我很好！”
震耳的音乐吵得他头痛，于颂文推开还在耳边喋喋不休的人，径直朝任家豪走过去。
“豪哥，大少爷要见你！”
任家豪把人上下打量一番，是个生面孔，但刚刚一行人进来时，这个生面孔确实是走在陈清宇身旁的，看着比阿江还要亲密些。
“你是谁？怎么不是阿江来传话？”
“豪哥，他就是于颂文叻，我常跟您提起的，阿文啊！最近才跟了少爷……”
任家豪睨他一眼，没有起身的意思，他稳稳地坐在吧椅上，手中依旧把玩着酒杯，视线从大头飞那里又移回到于颂文的脸上。
“江哥还在里面陪少爷，”于颂文露出尴尬的神色，“我去喊他过来。”
在他转身的一瞬，任家豪把酒杯轻轻推开，从吧椅上站起来，理了理衣襟和领口，站定了，在他身后道：“走咯，带我去见少爷。”
“任家豪露了马脚，二哥把他关起来，逼问他谁是上线，他不肯说，打断了他三根肋骨，他还是不承认自己是卧底。”
“你们用什么办法让他反水了？DU品吗？”
陈清宇深深皱眉，两只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手指交叉，拇指不停地上下交叠，他胸口憋闷，有些透不过气。
“能为自己做事的人，是不会让他碰DU的。”
陈永喜略做停顿，似乎在回忆一些细节，很快，他继续说道：“二哥威胁他，要挑断他的手筋、脚筋，沉进海里喂鲨鱼。他是阿婆养大的，二哥问他，是不是阿婆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 【你这样为警署卖命值得吗？长官们只顾自己发财，哪里还有闲心顾你的死活！你以为我是怎样知道你的底细的？你的上司为了点蝇头小利就把你卖了！】，”陈永喜狠狠揉了一把脸，不愿再详细说下去，“总之，就是这样，恐吓、威逼、利诱、欺骗……”
“何sir是他亲手杀害的吗？”
陈永喜微微摇头，长叹一声：“不算是……那天雨夜，任家豪突然给二哥电话，说何sir联系他，和陈家走私枪械的罪证有关。二哥让他去赴约，暗中派了人跟着。后面的事，就像报上讲的一样了，虽然疑点重重，但二哥打点好了关系，案子很快就结了。”
“阿文，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无人回应，陈清宇猛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大声问阿江：“他出去多久了？”
“大约，半个钟头？”
陈清宇一边拨电话，一边推门向外走，在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包间，任家豪夺门而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而就在门外，他听到了熟悉的音乐声。
任家豪被引到靠外的包间里，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桌上剩下几个空酒瓶还没来得及收拾。
“你说少爷要见我，怎么不见人呢？”
察觉到情况有异，任家豪立刻转身向外走。
于颂文不慌不忙跟进来，反手关门，从里面落了锁，还颇有耐心地向他做解释：“少爷在旁边谈事情，谈完就会叫我们过去。”
“你到底是谁？”
任家豪警惕地看向他，向后退开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飞哥已经介绍过我了！”
任家豪疑惑地摇头：“我不认识你，我们应该没有见过。”
“你当然不会记得我，但是何家栋，你总该记得的，他是我养父。”
任家豪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嘴唇颤动，费力说出了一句话。
“何……你……你是，何sir的儿子？”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胆大心细，做事缜密，同阿海一样，是陈永禄的左膀右臂。唯独有一件事，让他寝食难安——他是害死何sir的帮凶。
何sir找他，给他看那些罪证，信心满满地告诉他，如果证据确凿，罪名成立，他就不用继续做卧底了，还笑着对他说，自己已经写好了报告，给他升职加薪，以后可以好好照顾阿婆。
有几次，他几乎要忍不住对何sir说出实情，但最后还是犹豫了，他知道警署里一直有人和陈永禄暗中勾结，有高级警官被收买，至于这些证据，有人会想尽办法帮陈永禄清理干净。
何sir最后的话，还是让他注意安全，一旦暴露，马上结束任务。
他没有细听，拉开车门，心不在焉地下了车。早已等在外的人，一把将他推到一边，闪身钻进车里，一拳狠狠砸在何sir下颌，何sir反应不及，人还懵着，又被突袭的人用手臂紧紧勒住了脖颈，空间太小，何sir想把人摔开却施展不开，他双脚不停踢踹车门，要借力反压在对方身上，又用手死死抓那人的手臂，试图一点一点掰开……
车子晃动得厉害，任家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看着何sir的喘息越来越弱，双腿不再踢蹬，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最后，车子不再晃动，一切都被雨水吞没。
凶手从何sir身上翻出证据，装在口袋里下了车，去自己的车里取来一个皮箱，转回来放在后备箱里。
他看了眼愣在原地的任家豪，不耐烦得朝着他大喊：“愣着干嘛，过来帮忙！”
凶手把何sir的身体摆了摆正，重新系好安全带，把任家豪找来的石块压在油门和离合器上，挂了车档，最后看着车子撞开围栏，一头扎进江里。
那个雨夜，回程路上，任家豪一直在发抖，雨水顺着衣裤落在车里，到处都是湿的冷的。
对方不停地嘲笑他，他不理，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雨声灌满了他的耳朵，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对方递给他一支烟，告诉他，如果这个警察不死，那他们就都会死。
“死”这个字他听见了，他不想死，他抹了把脸，把雨水抹干，接过递来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冷风吹进来，烟雾立刻消散。
透过那双愤慨的眼睛，他又看到了那天落水狗一样的自己，陈永禄对他说，何家栋的死，他也有份，他脱不了干系，就别再想着能置身事外。
于颂文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抵到墙上，他眼底通红，已然愤怒到了极点，死死地盯着任家豪，大声质问道：“为什么要杀死何家栋？”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任家豪一个猛劲，扯开于颂文抓住自己领口的手，闪身向外走。于颂文立刻回身单手扣住他的肩膀，任家豪顺势抓住他的手，翻腕扭臂，试图擒住他。于颂文陡然抬臂向后挥肘，任家豪躲闪不及，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咣得一声，桌子被砸翻了，空酒瓶散落一地。
于颂文跨过来，一拳砸在任家豪鼻子上，血立刻喷了出来。第二拳，第三拳接踵而来，任家豪曲臂护住脸，等对方的力气耗尽，伺机而动。
于颂文的状态越来越差，刚刚把人钳制住的力气，都是凭着一股子怒气，现在，他明显感到自己体力不支，拳头越来越无力。
任家豪突然撤开手臂，抓起滚落身旁的空酒瓶，狠狠砸在于颂文头上。酒瓶登时被砸得四分五裂，碎片飞溅他一身。
于颂文摇了摇头，只觉得更晕了，身子一歪，倒在了一旁。
任家豪扔掉手中的碎酒瓶，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抖干净身上的碎玻璃，抬腿踢了于颂文一脚，人还活着。他不想惹麻烦，又看了躺在地上的人一眼，抬腿向门那边走过去。
还没走出一步，脚腕就被人死死抓住，他踢了几次，丝毫挣脱不开，而抓住他脚腕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突然，于颂文的电话响了，外面有人急切地喊着他的名字。
“你看，我说过的，少爷谈完事就会来找我们。”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口袋，要接通电话。
任家豪一脚踢开他的手机，俯身捡起那支刚刚扔掉的碎酒瓶，将最锋利的一端，朝向他的胸口，用力插了下去。
门被用力推开，有人疯了一样跑进来，在耳边大声哭喊。
什么都看不见了，于颂文只觉得好吵，不明白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这么爱哭。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不再是黑蒙一片，一点细碎的光洒进来，那两个一起奔跑的孩子又出现在画面里，这次距离近了，他仔细辨认，终于认出来，其中一个孩子是六岁时的自己，而另一个……
那个孩子突然转回头，笑着看向另一个自己，很快，眼前又变得漆黑一片，他感观尽失，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
